她肌肤白皙,平时不论从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豪爽的劲头,还是什么,都和娇滴滴的姑娘不一样,秦凤祤瞥着她的眉眼,这般全身都是秘密的个人,他光是看着,也觉疼惜。
马车走好了一会儿才是停下,顾今朝还抱着手炉,有点狐疑:“这么快就到了?”
秦凤祤先一步下车,给她掀起了车帘来:“下车吧,今日你这么听话,一定要奖赏一下。”
今朝往外看了一眼,跟着他就下了车。
马车竟然停了西市街前,秦凤祤已经走在前面了,西市比东市要热闹得多,上了街,他站了一侧,等着她,今朝快走了几步才追上去了。
天空当中,点点片片,竟有清雪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顾今朝站了他身后,伸出手来,雪花落了她的掌心,一下又化了。
冰冰的凉,可这种凉又带着些许的乐趣,她看向秦凤祤,眼底都是笑意:“下雪了!你看!”
他也是笑,转身过来,伸手提了她斗篷上的帽兜给她戴上了。
雪白的兔毛顿时将她的脸团住了,更显少女娇俏之姿,秦凤祤瞥着她,走在了前面:“走吧,看看喜欢什么,买给你就是。”
顾今朝双手拢于袖中,抱着手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后面:“什么都行?”
秦凤祤并未回头,也是嗯了一声。
今朝想了下,故意叫嚷道:“那哥哥可要破费了哦!”
凤祤更是站住了,侧立一旁,示意她随便挑,当然了,破费只是玩笑,顾今朝依旧让他给买了长长的缠糖,拿了在手中。
糖人是话本子当中的妖怪图,长长的竹签拿在手中,也觉满心的欢喜。
两个人从西走到东,今朝只买了这么一根缠糖。
她走了好半晌,身上热乎劲上来了,也不觉得多冷了,伸了手在外面举着糖人也是眉眼弯弯。
难得两个人都有闲情逸致,秦凤祤与她走了许久,雪渐渐大了些。
今朝一早出来时候,阿娘就不在府中,说是太子给引荐了个太医院的老学究,年岁大了,得好生探望才能得见。不知这会儿回没回来,她也是记挂家中姑姑,这就往回走了。
到了街头,秦凤祤些有不甘,回头又买了包炒栗子,热乎的拿过来说给她暖身。
顾今朝顺手接过来,这就搂了怀里。
二人才要上车,突然一声锣响,震得两耳发麻。
这锣声很急,鸣锣开道者在雪中疾奔,秦凤祤不知想到了什么,望向了城门处。
今朝举着糖人,挨了他身边来:“看什么呢?”
还不等他说话,只见城前一抹红影骑着高头大马,踏雪疾奔而来。
此人身形颀长,身后披风红似火,还未等看清模样便随着马儿呼啸而过,走过面前时,只瞥一眼,便也惊鸿,那般眉眼被这番红,衬得真绝色。
能有五六匹马,带着清雪冷风,咻咻咻地从面前过去了。
过去了,才反应过来,顾今朝那糖人才往前指了一指:“诶诶诶,那个不是那个谁吗?”
秦凤祤也是瞥见了,嗯了声:“听人说起了,世子得一谷中巧用阵法,大败楚军,都说他不日便能回来,没想到竟是这么地快。”
边疆重地,哪里来的那么多匪事,不过是认为之。
对于这些,顾今朝没太大感觉,光只盯着那抹红影,心中唏嘘。
秦凤祤伸手轻扶她一把:“雪大了,走吧!”
是该回去了,她才要转身,已经走远了的,扎进眼中的那抹红一调马头,竟然去而复返。
马儿哒哒哒哒哒哒慢跑了回来,一直到她面前才是站下。
顾今朝扬着脸,不时有清雪落在眼帘上面,她细细看着马上之人,也是笑了:“恭喜世子,贺喜世子,果然金口玉言万福金安!”
来人正是谢聿,他一双凤目也染了些许雪色,低着眼帘看着她,勾唇便笑:“如此说来,的确该好好谢谢你,因着你这福袋,连破数局而身安无忧,顾今朝,别来无恙啊!”
她整个人都在斗篷下面,就连脸边都是毛茸茸的兔毛,只露着巴掌大的脸,鼻尖还有些微的红,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京中少了他这个祸害,安生得很呢!
谢聿面前,今朝只是陪笑:“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当然无恙了!”
秦凤祤也是上前见礼,问他可是才回京中。
谢聿点头,依旧扯着缰绳。
他那含笑目光,全落在今朝身上,任由马儿不耐地刨着蹄子,也是伏身对着她勾了勾手指:“过来,千里之外,本世子还给你带了谢礼。”
他可是一本正经地瞥着她,还倾着身。
火红的披风垂落身后,在马下看着,犹如天边的一抹红云。
“多谢世子记挂,还给我带了谢礼?怕不是唬我的吧?”
秦凤祤才要出声,今朝已然上前,不料还未站稳,谢聿已然一指点在了她的眉间。
顾今朝下意识后退,再抬头时,那人身披红云,已是拍马离去。
诶???
第62章 她瞎了眼
雪越下越大, 越下越大。
东宫当中, 全染上了白,亭楼围栏, 池塘假山, 各个宫殿瓦尖也白。
景岚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皇宫, 着实忐忑。
正因为在现代知晓些古时规矩,这种君臣制度之下, 掩盖着的,是上位者对平民百姓的杀戮, 尤其皇亲贵族,更是随意。
何为王法,王就是法。
她此时站在东宫宫门前, 才是庆幸,顾今朝弃考也是幸运。
早上来过一次了, 太子留了话来, 老御医要亲自看过容华,才能行过方子。
只得回去接,今日早起,顾容华就一直对着窗外怔怔发呆, 与她说过话了, 看着无恙,说是去东宫, 太子帮着寻了一个老太医, 曾为太妃治过癔症。
容华不想来, 但是事已至此,也不得不来。
她一早穿了锦裙,也披了件翻毛的斗篷,特地绾发,做了妇人打扮。
景岚接了她下车,轻扶了一把:“走个过场而已,你这是心病,心病终归还需要心药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必太在意别人说什么。”
容华抬眼,也是看着宫墙:“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奇怪。”
景岚扶着她:“怎么了?”
顾容华目光浅浅:“站在外面看着这面高墙,看了几次,心里慌得很。”
春时早早迎了出来,接她们入宫。
身后的来宝和翠环腿都软了,留了人在车上候着。
大雪覆盖大地,东宫宫中长廊迂回,容华走过长廊,脑海当中响起那人的笑言:“我们家府院很大很大,从正门进来便是两根大石柱,先辈们在此留下太多伤痕,新漆了一漆。长廊很长,很长很长,走过长廊,能遥望许多院落,太和,静怡,安居,永善……”
她走得极其缓慢,能看见远远的宫墙院落,都有名字。
一一扫过,顿时红了眼。
景岚与她跟在春时的身后,瞧着她的脸色,无声握了握她手。
容华回眸:“景岚,我们当初是为什么来的京中啊!”
前面的小太监,仿若未闻,景岚轻靠了容华身侧,挽着她的半个手臂:“想在京中有个立足之地,说不定在这住久了,哥哥也能听闻我名找过来。”
这是第一次,在她口中说出哥哥两个字,容华却已泪目,更是狠狠握紧她手:“以后就别想了,他不能回来了,我刚才突然想到,李郎这么久未来接我,或许不是他不想来,是他来不了了。”
泪珠滚落,她声音很轻。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只不过,她一直浑浑噩噩,只怕说了她心病更重,景岚挽住她手臂,也是唏嘘:“哥哥在或不在,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不必耿耿于怀。”
下了长廊,顾容华目不斜视,低下头来。
她平复片刻,已恢复寻常神色。
二人跟着春时,这便进了太和殿,太子李煜不在,老御医已是等候多时。
他端坐桌边,手里拿着茶碗正在喝茶。
景岚扶着容华,上前见礼。
这老御医已是隐退多年,花白的胡子修整得很是齐正,看年纪得有七八十岁,慈眉善目和善之象。
不知怎地,一见他就觉得很亲厚,景岚见了礼,抬眸一笑:“徐太医有礼了,这便是我妹妹容华,想必太子殿下已经与您说过了。”
她笑意浅浅,面前的人见了她,手里的茶碗却一下掉落了去。
徐老太医已然失态,一下站了起来。
翩然下马,火红的披风扫过脚面。
谢聿脚步匆匆,大步进了世子府,地面已是一片白了,他走下石阶,火红一下掠过眼前。何老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琐碎的事讲个细致,才下长廊,就讲到了中郎府夫人过世,顾今朝突然弃考之事。
前面那团红顿时站住了,谢聿回眸,笑意已失。
何老五见他神色,继续道:“主子莫恼,秦大公子看着呢,跟老太傅求了情,许她自考,今个也正是初考,已经让人跟着些了,不能再出差错。”
雪花一片一片自空中飘下,谢聿身形一动,火红又扫过雪上。
一路快步走进世子府后院,到了屋檐下才伸手解开系带,进了屋里,随手放了一边,回身就坐了桌边。
风尘仆仆,一路奔波,生怕被大雪隔住。
已是一整日没有喝过一口水了,何老五赶紧给倒了水,谢聿接了手中,却是低眸盯着杯中水,那漾起的水波像是难以掌控的什么,着实令人生怒。
他抿了两口放了桌上,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一拂袖扫落在地,碎成几块。
何老五忙是上前:“初考也是第一,顾小郎君还是下了功夫的……”
话未说完,谢聿已是怒目:“以她身份,如何能上朝堂,可以弃考,但为了穆家那小子弃考,是什么道理!”
正是恼怒,外面又有人来,说是脚前脚后,太子来了世子府。
勉强收敛了些怒容,不消片刻,李煜在禁卫军的拥簇下,便是到了。
随行侍卫都在门外守着,他竟是连春时都没带,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