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敢在京城之中行凶,且不管是兵马司、禁军还是京兆府,竟然都拿他们没有办法,那是不是这群凶徒,下次就能冲进皇城,在皇宫之中行凶。

皇上被这样的言辞说得心中不安,立刻狠狠的发落了一番相关人员,充了一次慈父的样子,限令三日之内定然要抓住凶徒。

不说这三方头领是如何心中忐忑和不甘,只散了早朝之后皇上回了后宫,四下无人之后才对身边郑海道:“你说,这宁王遇刺的事情,是不是太过于蹊跷了?”

“蹊跷?”郑海有些不解,皇上伸手轻轻点了点桌面,道:“这宁王回来京城一年多,快两年了,可是一直都太太平平的,怎么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被人刺杀?他是不是……”

皇上略微顿了下,郑海闻言却是已经明白他话中之意,略微想了想才笑着道:“皇上,依着奴才所见,这一点都不蹊跷。”

“不蹊跷吗?”皇上扬眉,怀疑地看着郑海。

郑海微微笑着,道:“皇上忘记了,如今宁王是管着哪里的事情呢?”

“你是说刑部?”皇上迟疑,皱眉思索了半响,然后摇头道:“不……刑部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那可是朕的儿子,堂堂的宁王!”

纵然他不喜,甚至有杀宁王之心,然而旁人并不知道这些,刑部的人如何会这般大胆?

“伤及根本时,也就顾不得了。”郑海缓缓道:“宁王殿下可是查出了不少刑部的阴私之事,皇上虽然压下未曾开始发落,可是那些人也不会都是傻子,自然是会有所察觉的。为着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脖子上的那个脑袋,他们也只好选择让宁王殿下死了。”

“你说得,倒是有理……”皇上缓缓道,却依然有些迟疑。郑海见状也不再多说,只上前给他添了热茶,踏踏实实在一旁伺候。

是非曲直,自有皇上论断。皇上纵然不喜宁王,可是更不喜那些国之蛀虫……

而宁王府,这几日也就跟着热闹了起来。几个兄弟轮番地来探望,竟然是一个都不差,连着隋王都携隋王妃一同过来了。隋王妃与明华不过是点头之交,两人打了招呼就坐着不多言语。明华心中惦记着事情,作为主人也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隋王妃喝了半盏茶,抬头看到了一旁的九九消寒图,不由起身走了过去。

“这笔法,看着倒是有些章法呢。是六嫂画的吗?”她见猎心喜不由开口问道。明华闻言随口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消磨时间的罢了,难得入了弟妹的眼。”

隋王妃和隋王殿下情投意合,又志趣相投,关起府门来你侬我侬,素来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派闲云野鹤,羡煞旁人的姿态。这般的神仙伴侣,在京中自然也算是有些名头的,明华自然听说过隋王妃的性情。

见她对这消寒图有兴趣,就起身过去道:“我可比不上弟妹,家学渊源,只是幼时学过两年,如今手法生疏,倒是让弟妹见笑了。”

“六嫂太过于谦虚了,这笔法,倒是透着一股让人心中发寒的感觉,红梅更是冷艳傲骨,不说画技,只这风骨就让人钦佩了。”隋王妃说的真心实意,她原本以为明华是个粗人,那一年万寿节宴席上,她与倾城公主比试,实在是让人难以忘记。如今看来,这位六嫂倒是不止善武。

有了这点认知,隋王妃对明华就热情了不少,拉着她讨论了书法,又说起了练字那种纸张更好一些,作画又是选哪种纸张更好……明华听了一脑袋乱七八糟的内容,倒是也不觉得无趣,只等着隋王夫妇离去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倦怠了。

“倒是没有想到,隋王妃倒是能够与你说得来。那是个画痴……”宁王已经挪到了容嘉居中,虽然未曾与明华共住一屋,却是临近的。隋王入了后院,很是拘谨了一番,见除了伺候的丫鬟之外,并未有女眷出没这才松了一口气。

明华闻言笑着道:“许是因为她看了我那副九九消寒图的缘故吧。”说着坐到宁王床边,她伸手摸了摸宁王的额头,低声道:“原本也就没有想到隋王回来,这才在其余人都来过一趟之后搬到内院的。不过,如今连着隋王都来过了,府中也该踏实些了。”

“府中是安静了,只可惜,这京中却是安稳不了了。”

三日的时间,自然是不大可能抓到刺客的。不过,倒是寻到了几具尸体。至于其他的人,至今不见踪影。秦莫抓回来两个活口,却是让齐策闫给逃脱了。

至于那两个活口,早就秘密送到了王府之中。本来,明华想把人安置在京外的。只可惜,禁军和兵马司把城门看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如今这两个活口就都交给了周骋处置,每日都会送来一份口供。

只可惜,会派来刺杀宁王这样的任务,自然都是死士,虽然防止了他们咬毒自尽,可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却难。

明华倒是没有半分的着急,想要杀了宁王的,左不过是那些人而已。纵然是得不到口供,又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这次下手的是齐王,下次魏王就不可能下手吗?

又或者,那高高的龙椅之上的皇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早两天,明华就已经把当初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药材拿去给陈大夫检验了,陈大夫用了两天的功夫,今日一早才带着一双黑眼圈来回话。

“幸不辱命,虽然没有查出是什么毒,却也证明有些药材中,确实是含毒的。”陈大夫当时一脸的憔悴和挫败。他最后也没有查出来是什么毒,然而却把药材都磨碎了,缠在了鸡料中,一样样试了下去,毒死了七八只鸡。

那些死了的鸡自然是被处理干净,不留任何的痕迹了。可是,那些药,明华却没有让人处理了,只单独放了起来。

“毕竟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连着那些补品一应都收好,总归是会有用到的时候的。”明华当时沉默了许久才如此说道。她素来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一般情况下也不会锱铢必较。只是,旁人都杀到了头上,她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了对方才是。

那是皇上,她不能明目张胆的弑君,却是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皇上赐的东西再转送出去。

例如,送到齐王府,送到魏王府,又或者,重新送入宫中?在明华看来,这都是不错的选择呢!至于会不会闹出人命,到时候前脚送出去后脚顺口一提,这是皇上赏赐的好东西,只看皇上作何反应了。

宁王当时就在一旁。他没有反对,看起来也是如此的意思。

☆、第83章 明谋

日子一天天过去,京兆府在京城偏僻的角落寻到的几具尸体上也没有更多的线索。 皇上大发雷霆,不管是京兆府吴宇澈,还是兵马司的廖猲,又或者禁军统领程志豪都被他一通筹码,所在官职前面加上了暂代两个字。

皇上自然不是蠢笨之徒,清楚明白这个时候若是临阵换人,绝对起不到好的效果。更何况,这三方都在认真做事,他是看在眼中的。

就是如此,所以他心中才更加恐慌。

宁王重伤,差一点就丢了性命。从那死尸身边的武器上看,还涂了毒……是谁,这京城之中究竟是谁,竟然敢这般嚣张行事?这人敢光天化日之下派去死士去刺杀宁王,那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如同郑海所说,来刺杀他呢?

此时,皇上的心中所怀疑的在京中行凶的人已经不再是刑部那些官员。他怀疑者,乃是他的儿子……

宁王这两年来,不管是做事还是为人,都越发的凸显出来。纵然是他,不喜欢宁王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孩子中最为优秀的那一个。不管是齐王,还是魏王,比起他都有所不及。

他这个当皇帝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又何况那些天天与宁王接触的朝臣,他的那些皇儿呢?

若依着这两个儿子的性情来看,皇上更倾向于怀疑齐王。只看齐王这半年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让皇上心惊了。杀柏晏钰于无形,至今尚未找到一丝一毫的证据直接指正齐王,御史台里有他的人,转眼查清楚了柏晏钰在南边的所作所为,这些连着长公主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却是查得一清二楚,一举拿出,直接把长公主逼出了京城。

如今,又是一起刺杀。

他等不及了,觉得宁王是威胁了。而宁王,如今鲜少出京,只在王府、皇宫和刑部之间来回,又因为彻查刑部而得罪了不少刑部官员……所以,齐王铤而走险……

只可惜,宸钺如何是柏晏钰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够相比的?不说他自己就有武艺在身,身边带着的护卫还是边境厮杀出来的勇士。

所以,这一次刺杀失败得理所应当。

齐王,浮躁了。

可是魏王,总归是少了那么一点锐气。踏踏实实做事是好,可是一味沉寂,不懂得把握机会,却是胆魄不足。这样的魏王,如何能够与齐王对峙呢?

至于晋王,这一年来倒是冒出头了,做事也算是心细,有分寸,只可惜胆子小了些,一有事情就躲出京城……至于楚王和隋王,这两个就更是不堪重要了。

皇上目露沉思,想着他的儿子们。

他原本还有一个成年的儿子,很是不错。不比宁王差,可惜,毁了容,相貌不全,这些年又被他冷待……秦王,秦王……也许他该把秦王给扶持上来,免得齐王一念之差,越发觉得刺杀是一件简单而直接的办法。

“郑海……”许久,皇上才抬头,叫了一声人。守在殿外的郑海连忙入内,低头听令。“招秦王入宫……”他缓缓顿了下,“另外,赏赐些药去宁王府,你亲自去。”

郑海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那药……?”

“挑好的,送过去。”皇上简单明了,郑海低头应了,这才匆匆离去。

皇上,这才改变了心意?

想想宁王,可真是多灾多难。不过,他既然熬过了那一次,又熬过了刺杀,如今应当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郑海亲自跑了一趟宁王府,倒是让宁王和明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过了明华递过去的荷包,郑海笑着道:“皇上还让奴才准备迎秦王殿下入宫呢。如今已经派人去烈风营下旨召见……”

“原本还想这请少监喝些新近做好的梅花茶,却没有想到少监如此繁忙,倒是没了这口福。”明华笑着示意一旁红樱,“那就让人包上一些,少监带回去慢慢品尝,若是喜欢,就让人来说上一句。”她说着伸手虚引亲自送郑海出去,貌似不经意地问道:“皇上招了秦王殿下入宫,这可是少见呢!”

“谁说不是呢。”郑海笑着附和,“皇上这些日子对齐王和魏王都有所不满,倒是夸赞了晋王几次,如今又招了秦王入宫……”他这个宫中混迹多年的老人,走到了廊檐之外,抬头看了看这些天难得的好天气,笑着回头对明华道:“要变天了呢。”

是啊,要变天了。

明华如何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目送郑海出由紫葡领着出了院子,这才回身继续照顾宁王。

毕竟是伤口染毒,宁王的伤口愈合情况还是缓慢了些。这半个多月过去,他却依然要小心谨慎挪动,免得伤口重新迸裂。至于晋王又得了皇上几次赞许,秦王入宫陪驾,又或者是魏王被训斥这之类的消息,于他们来说都不算紧要。

就连除夕酒宴,宁王都托病未曾入宫。

新年就在这莫名的紧张之中度过,皇上毕竟把持朝政多年,想要稳定人心也并非是难事。不过是一拉一捧一打压,京中的情势就渐渐稳定了下来。皇后这边陪在他身边多年,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回头几次三番对齐王耳提面命。齐王只得重新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倒是重新得了皇上喜欢。

初三晋王过来拜年的时候,一股脑地把这些话说了个干净,看着已经能过坐起来说话的宁王,道:“六哥,你还是赶紧好起来吧。不然,我都不敢入宫了。”

如今宫里的情势,简直就是三国争霸。他一个小弟,夹在其中实在是为难。毕竟,魏王可是他的胞兄。

“还是二哥好,那一张脸,只要脸色一沉下来,再紧绷着,就连齐王都要退让,更别提其他人了。”晋王说的羡慕异常,他就做不到这般拉下脸来。而且就算魏王放过他,却还有他们的母妃呢。

因此,晋王是恨不得躲到京外庄子上去。哪怕冷清点儿呢,也比这般零碎被提醒什么兄弟情深,以及被强行兄弟情深要好受得多。如今他算是看清楚了,他在母妃和魏王眼中,真的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半分主见的小人物。他也庆幸,自己早早清醒了,没有被亲人就这般利用着玩弄。

往年里面,谁会这般关心他呢?今年又是恩赏,又是入宫相陪的,还问了几个孩子的课业……若不是皇上称赞过他那么几次,谁会把他放在心中?如今夸他有能力了,可是他们当初却是连着给他谋个实缺,让他做点实差事这样的小事都不愿意搭把手呢。

宁王闻言也不过是笑了笑,懒懒道:“听你这般说,宫中倒是真的热闹呢。倒是二哥,至今尚未跟齐王撕破脸,也是让我意外了。”

“二哥这人吧……”晋王笑了笑,“我这些天看着,倒是真觉得他还是当年的性子,只是毕竟沉沦了这么多年,吃够了人情冷暖,自然是多了些想法的。”

他就算再蠢笨,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更何况,宁王也没有刻意瞒着他。

晋王道:“这几日我没办法就躲到二哥身边,倒是省了不少的麻烦。”

晋王把带来的朝政消息一应都倒了出来,带着一肚子的零食点心和茶水离开了,当晚秦王就也上门拜年。

明华如今月份已经大了,秦王妃进来见着她要起身就连忙道:“快好好坐着,别折腾了。”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大夫也说,多多走动下也是好的。”明华笑着道,这个年宁王府过的倒是不冷落,年前皇上三番几次的恩赏已经让人侧目,加上北疆那边送的年礼,还有余下各处的东西,加上年后亲戚走动,明华这几天倒是隐隐有些瘦了的样子。

秦王妃道:“你可别太瘦了,如今这般正好。再胖上一些也是好的,不过太胖了,生育的时候难免要吃苦头……”她说着略微顿了下,这才缓缓道:“我有个亲戚家的孩子,据说就是胎儿太大了,生育的时候吃了不少的苦头。”

明华知道她是好心,并非要触霉头,只认真点头道:“二嫂说的我都记在心中了。”

秦王妃笑了笑,“前些日子入宫,遇到了蓉嫔,她托我捎话给你,说好好将养,这第一胎不计是孙儿还是孙女她都高兴。自古以来,先开花后结果也是不错的。”

这是怕明华越临近产期,心中越是不安,怕生了女儿被嫌弃,特意让人传话安慰的。

明华与这位母妃虽然不算熟络,却知道蓉嫔的性情,因此笑着应了。秦王妃把话说话,就有些迟疑了,转而看向一旁箩筐之中做了一半的小肚兜,惊讶道:“这是六弟妹的手艺,倒是让人惊讶,前些日子还听隋王妃赞你画技超凡呢,当初还曾力挫倾城公主,这女红竟然也是如此出众……”

更连着宁王府也是被管理的妥妥当当,虽然人手少了些,却是井然有序,没有半分的错乱。

这般样样拔尖的姑娘,竟然一直熬到了二十二都没嫁出去,可见是上天给宁王留的缘分呢。秦王妃颇有些相信缘分的说法,这会儿婉转了表达了这个意思,倒是让明华一愣不由羞红了脸抿唇微笑。

秦王妃见状不由笑道:“看看,这都快当孩子娘了,竟然面皮子还这般薄,倒是显得我这个嫂子欺负你了呢!”

明华轻笑,“二嫂可不是欺负人嘛……”

两人说笑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一旁隔间之中,秦王闻言微微摇头,“我那王妃倒是与六弟妹说得来。”早些年受他不受重视的影响,秦王妃不爱与人交际,如今虽然府上境况好转了,然而这习惯却是根深蒂固了。纵然出去交际也绝不多言,秦王哪里见过她这般随意自在的样子。

宁王倒是笑了笑,明华的性子他素来知道,与人为善,只要对方不心怀恶意,她总是能够跟对方好好相处的。

不过,如今却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二哥说,父皇如今已经厌弃了齐王?”他微微扬眉,“不是说,年前才赏赐了下去,也让齐王作陪了?”

“只怕这几日宫中的谣言你还不知道。”秦王沉声道:“也是,你在府中养病,自然是不知道最近的风言风语。大约就是除夕夜那日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传出了谣言,说是齐王府的老大,不是被皇姑母派人杀了报复的,而是齐王自己让人动的手。为的,就是用这个嫡长子摆脱谋害公主府世子的罪名!”

这……

宁王真的惊讶了,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谣言。听着似乎荒诞不经,然而细细品味却还是有着几分道理。若非他知道柏晏钰之死的真相,只怕心中也要对齐王多上几分疑虑了。

“……还有说,萧氏素来轻浮,齐王也怀疑那嫡长子是不是他的孩子……”秦王摇头,“刚好他那个侧妃在年前剩下一个男婴,之后他又请立秦氏为正妃,这话就传得越发像那么回事了。”

宁王品味着秦王这话,半响才道:“二哥似乎不怎么相信这说辞?”

秦王缓缓摇头,道:“我确实不信。然而,有人信了……”

“父皇?”宁王苦笑,转而一想,皇上为什么不相信呢?当初一次莫名的地龙翻身,钦天监一个毫无凭据的命格,他就能够冷落他们母子二十多年,这般看似有迹可循,又颇有些依据的谣言,他如何会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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