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武直接用革委会的电话给常主任打过去,给沈雁秋请假,又在革委会人事科这里说一声,然后再给饭店打过去。
常丽娜接的,听见是陆元武的声音她一下子就挺起了腰背,声音都严肃起来,“陆站好。”
陆元武淡淡道:“你们沈师傅病了,请三天假。”
常丽娜哦了一声,寻思雁秋姐病了怎么跟我请假呢?
随即她又关心道:“雁秋姐没事吧?”
陆元武:“没大问题,休息一下。”
他也不多解释,直接把电话挂了。
常丽娜拿着电话愣了半分钟,这才挂回去,让服务员们该干嘛干嘛,她则跑去后厨说一声。
姜廷云听说沈雁秋病了,笑了笑,“雁秋姐还从来没请过病假呢。”
之前她有事只需要安排好就可以出去,根本不必请假,就算常主任在的时候,也不需要请假的。
这会儿这个钱主任来了,她倒是请假了,什么意思大家自然知道。
姜廷云看了一眼在后院指手画脚的钱振兴,唇角勾出一丝轻蔑的弧度,转身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只要烤鸭进了烤炉里,他就会认认真真地完成,半分也不会马虎的。
沈雁军则想撂挑子,不想干了,就算他姐是大厨,教会了他以后也不会瞎指挥,这个钱振兴算狗屁啊,会不会做饭啊?
连别人怎么切菜、怎么烧火、怎么炒菜姿势他都要管?
周有锋用胳膊怼了他一下,“你消停的啊,沈师傅只是请假,休息一下,可没辞职呢。”
如果沈雁秋辞职,那才是不想干呢,沈雁军再撂挑子也不迟。
沈雁军:“我他妈就是憋屈。
怎么就得弄这么个玩意儿来?”
周有锋:“习惯就好。”
多少人在一个位子上兢兢业业二十年,结果最后还是被人摘果子呢,没办法的事儿,多了去了。
这时候钱振兴又在哪里喊:“来几个人,把这个房间给我收拾一下,当我的办公室。”
他还把陆彩玲喊过去,让她带几个人收拾。
他指的那几个人是专门负责饭店杂活的,需要整理垃圾,还得整理进货的食材等,看着是杂活儿却很重要。
因为一个不慎,弄错了的话,那到时候材料就不够,对不上。
陆彩玲:“主任,厨房那里还有活儿要干呢,雁秋姐说要是弄错了,明天会耽误配菜。”
另外一个职工道:“主任,我得清点今天送货的材料,要是短缺的得赶紧补。”
其他人也各有话说。
钱振兴一下子怒了,冷着脸,阴沉沉的,“什么雁秋姐说沈师傅说,谁是主任?
我才是主任!”
他指着陆彩玲,“你,赶紧去给我收拾办公室!”
他又指了指另外几个:“你们,都去!不想干的就滚蛋!我可看过了,你们都是附近农村的临时工,是沈雁秋帮你们转正的!要是不符合政策,全都给你们打回去!”
几个人气不过,却还是人气吞声,只好过去帮他整理。
钱振兴说的那个房间,是沈雁秋让收拾出来给大家当休息室的。
里面有几把椅子和两张窄小的木床,中间用帘子隔开,男一张女一张,谁要是累了或者不舒服就去躺一躺。
而且他们吃饭也可以去那里吃,或者喝杯茶、饮料之类的。
毕竟夏天可以在外面廊下,冬天那么冷,是不可能一直在外面的。
现在他让把那些东西当杂物丢出去,还要给他准备一张办公桌。
他倒是想买新的,但是现在还拿不到饭店的财务,只好申请,或者先用革委会的旧桌子。
他逼着陆彩玲几个给他弄,不弄就让人滚蛋,几个人一边抹泪一边给他收拾。
陆彩玲现在是后厨负责杂务的组长,想甩都甩不开。
看他们收拾得太慢,钱振兴就不守着,他又把常丽娜和周有锋叫来,“饭店的财务是怎么管理的?
目前谁在管?”
这时候饭店一般都是服务员负责点餐、收钱,后厨有人把送上去的饭菜和点餐对照,要一分不差才行。
这时候可没有点菜机、收款机等那么先进的机器,都是笔写记录。
之前沈雁秋会隔一会儿去扫两眼,看一下后厨和前堂的记录有没有出入。
有时候会有忙中出错的时候,因为时间不长,大家都有记忆,能尽快补上,所以一直都没出过问题。
沈雁秋一直在考虑用新的点菜方法,现在客人多起来就需要有一个有文化算术好的职工专门负责点菜记录核账等,这个人可以是知青可以是当地读过书的学生,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钱振兴打断了。
钱振兴就把常丽娜叫一边站着,他来对账,看看有没有出错,有没有贪墨饭钱!常丽娜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就使劲翻白眼,恨不得打爆他的狗头。
钱振兴看了两页账目就眼花头晕的,不耐烦看,便道:“你们这个账目不对,太乱,不够整齐。
我需要查账,你们要把之前的账目都拿出来,要求卖出去的菜,和收进来的钱,还有进货的米面粮油菜肉等,都得对上。
绝对不能少一分,也绝对不能有一两面对不上账的!”
常丽娜忍不住道:“钱主任,这个账目它没有那么严格,咱们做饭店的,都允许有一定的误差。
这米面的还有损耗呢。”
“是损耗了还是耗子吃了,还是被人私自拿回家了?”
钱振兴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有些人就喜欢挖公家的墙角,就喜欢顺手牵羊,占公家的便宜!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我们一定要廉洁奉公,忠诚地服务于祖国和人民!”
看他说的比唱的好听,常丽娜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她和常主任是有点亲戚关系的,所以和常主任也熟悉,以前听常主任说过不少管理饭店的事儿。
常主任说饭店是有损耗的,还说是要奖励员工的,反正说了不少,她觉得很合理。
而且常主任和沈雁秋也都是这么做的,尤其沈雁秋,她对员工非常关心,很注重鼓励和奖励员工,经常给他们一点奖励,让他们每天都能充满期待,干劲十足。
常丽娜撇嘴,却懒得跟钱主任说,如果说沈雁秋给大家福利,说不定这个钱振兴又说集体贪墨呢。
钱主任又开始说她,“你对有些顾客太客气了啊,你要有一双火眼金睛,会分辨。
那些穿四个口袋皮鞋的,梳着头的,是一定要好好招待的。
但是那些泥腿子,一看脏兮兮的,你就不应该让他们进来!他们来干嘛?
吃不起饭,喝不起汤的,还把地面弄脏,把空气都弄得浑浊,让我们饭店都不高档了!那不是让我们的锦旗掉价吗?”
这个常丽娜就不同意了!日常沈雁秋对员工身心惯坏,但是对业务能力要求严格,哪怕是沈雁军她也从来不心慈手软,犯了错误就会严肃批评,常丽娜也因为前台服务不到位被批评的。
有一次有个乡下老大爷过来问怎么吃饭,常丽娜知道他吃不起,言辞间难免轻视和不耐烦,就被沈雁秋叫到外面去婉转地批评了。
沈雁秋说不要瞧不起乡下老大爷,乡下老大爷也不是自己愿意在乡下种地的,如果允许来城里打工,他可能比这些人都厉害。
而且乡下老大爷在家里种地,交纳公粮,才能维持城里人的温饱。
没有乡下来的粮食,哪里来的城里人的商品粮?
常丽娜被沈雁秋说得万分羞愧,从此以后对顾客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再也没有傲慢过。
常丽娜被他气得不轻,刚要想怎么堵回去。
这时候沈雁军大步从后面出来,冷冷地讥讽道:“姓钱的,你之前还说要忠诚地服务于祖国和人民,这会儿又说不允许泥腿子进来吃饭,你这是歧视鄙夷乡下农民,你犯了什么错误你比我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