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楠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侍从,那侍从样貌敦实憨厚,秦景楠无声对那侍从说了几句,侍从开口道,“殿下言,我本以为是柳先生想要见我。”
柳如昇闻言也没反驳只是笑了下,说道,“我倒是知道了,殿下如何说服我弟弟的傻女婿不参加科举,而是自愿离京为殿下办事了。”
秦景楠眼神暗了暗,看着柳如昇,敲了下桌子,那侍从赶紧准备纸笔,并不是在严帝面前用的毛笔和宣纸,而是更硬一些的纸与炭笔,“因为科举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
柳如昇并没有反驳,说道,“殿下应该猜到我今日前来的目的。”
秦景楠平静地看着柳如昇,柳如昇心中不得不感叹,若这个五皇子不是个哑的,恐怕……不过如果五皇子不哑的话,想来也活不到现在。
柳如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推到了秦景楠的手边说道,“这是我柳家的诚意。”
秦景楠看了一眼,却没有打开的意思,忽然笑了下也没有用笔和纸,竟开口说道,“不如再等十日,我请柳先生看一场好戏,到时候柳先生再决定。”
就算是柳如昇,在秦景楠开口的那一瞬间,也瞪大了眼睛,像是要确定这声音却是是从秦景楠口中发出,许久才平复下来心中的震惊,“殿下都瞒了这么久,怎么今日却选择在我面前开口,难道不怕在下出卖了殿下?”
“因为你是聪明人。”秦景楠还真的不怕,柳如昇今日坐在这里,就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太子?柳家是绝对不会选择太子的,因为太子现在就是一个靶子,都这般年岁竟还没有参与过朝政,行的不过是一些小道而已,太子至今都没明白他的位置得意维持,不过是严帝想要玩平衡这一手罢了,又或者是故意推了他出来,严帝是宠爱贵妃和八皇子,甚至给八皇子起名为祚,可是严帝却不会立八皇子为太子,或者说不会在将死之前立秦祚为太子。
这恰恰是因为严帝喜欢这个儿子。
严帝已经老了,老到感觉到了儿子的威胁,他把秦祚的位置抬得太高,对秦祚的喜欢太多人知道,如果秦祚当了太子,那么朝中的大臣自然名正言顺的拥立太子,以太子马首是瞻,这不就威胁了严帝自己的位置吗?
在太子、八皇子他们还小的时候,严帝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忧虑,可是等儿子长大,自己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严帝怎么可能不去想。
早先不废太子,严帝考虑的更多是为了朝堂的安稳,后来不废太子甚至还保护太子,却不让太子插手朝政,不过是为了平衡之道。
太子是雍朝的储君,而八皇子是严帝最宠爱的儿子,朝堂上的大臣是支持谁?从龙之功虽然诱人,可是其中的风险又是众人皆知的,做事的时候难免就要犹豫,而且不管想要支持谁,他们都需要讨好严帝。
严帝玩的这一手真的没人发现?不可能,不过是发现了也没有办法而已。
就像是柳家,恐怕早就察觉了严帝的打算,甚至暗中观察了太子、八皇子许久,最终却无可奈何来找了秦景楠示好,太子身在局中,却下不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只能在这个局中挣扎,八皇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了局里,又性子暴虐恶习不断,他不会感激柳家出了多少力气帮他,只会觉得柳家就该全族之力支持他,若是失败了,就是旁人的错。
说到底柳家没有旁的选择,甚至也容不得他们不选。
柳家的处境看似超然,却似崖边松柏,如今已容不得柳家逃避了。
秦景楠问道,“想来不仅太子的人找过柳家,八皇子的人也上过门了吧?”
柳如昇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他虽然比秦景楠年纪大,可是秦景楠那双眼……竟让他想起家中已逝的祖父。
“不如等上十日。”其实柳家早就有所倾向,只可惜秦景楠要的不仅仅是暗中的那一点点帮助而已,“先生再来告诉我,柳家的决定。”
柳如昇心中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高看了秦景楠,可是如今却发现他还是把秦景楠看的太低了,十日?怕是朝堂上又要有什么变化吧,“殿下,在下有一个疑问。”
秦景楠点了下头,其实他依旧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今日能说这么多,一是想要拉拢柳家,一是看在莫君庭的面子上。
“若殿下处于太子的位置,会如何做?”柳如昇看向了秦景楠,沉声问道。
秦景楠眼睛眯了下,说道,“第一步,自请让出太子位。”有时候以退为进也是一种办法,甚至是一种威胁。
只要严帝需要平衡朝堂,太子的位置就不会动摇,第一步走出来了,剩下的事情就要按照严帝的应对了,如果严帝真的准许了太子退位,那就直接安排人手举荐八皇子当太子。
烈火烹油,而不自知。
若是严帝不允许,那就可以再进一步,要求参与朝政,本身太子就有这样的权力,想要什么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夺取,像是太子那样犹豫不定?寄希望于严帝的施舍?秦景楠觉得格外的可笑。
何为蛊,把所有的虫子放在一个盒子里厮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蛊。
皇城就是这样一个盒子,只有最后赢得人才能坐上皇位,用了什么手段?在得到皇位之前你过的如何屈辱,在登顶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胜利者才是笑到最后的。
哪怕太子狠得下心,直接暗杀了严帝,然后以太子的身份登基,秦景楠也都赞一声敬佩,可惜太子恨严帝,却要讨好严帝,是太子却行小道,根本忽略了他身份给他带来的便利,可惜太子至今都没有明白过来,不过现在也晚了。
严帝在政事上是个明君,雍朝国泰民安,在关于权力上更是步步为营,可惜在私事上却糊涂的要命,除非等这件事涉及到了他自身的安全,他才会醒悟。
就像是贵妃瞒着有孕的事情,严帝为何忽然这么大的反应?那是因为严帝意识到,太医竟敢帮着贵妃隐瞒,万一是他病了需要用太医呢?别人的死活生存是无法让严帝觉醒的,只有关系到自身的时候,严帝老了,所以变得多疑没了自信。
太子和八皇子……
秦景楠从开始的目标就很简单,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如何好好地活下去?
自然是坐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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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秦景楠让人送走了柳如昇,柳如昇到底拿走了那封他本想给秦景楠的那封信,如果秦景楠不是哑巴,那么他给出的这些东西确实不合适了,而且秦景楠为什么一直说让他等十天?
从暗道走出的那一刻,柳如昇才发觉他的里衣已经被汗浸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侍从说道,“多谢。”
来送柳如昇的侍从正是刚才在书房中站在秦景楠身边的那个,此时说道,“不用,我只是听从殿下吩咐,车夫会送柳先生回去。”
柳如昇笑了下。
侍从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柳如昇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车夫就驾着马车离开了。侍从暗中护送柳如昇平安到落脚之处,这才回了五皇子府。
秦景楠还在书房中,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笔随意在纸上写着什么,仔细看了就能发现不过是一些零散的线条,根本不是什么字。
侍从进来后行礼说道,“殿下,人已经安排妥当,若是柳如昇有丝毫异动立马拿下。”
秦景楠并没有开口。
侍从犹豫了下问道,“殿下,柳家……”其实柳家并没有他们自己所想的那般重要的,多一个柳家和少一个柳家对五皇子暗中的势力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功效罢了,所以他想不通五皇子为何要给柳家这样一个机会,甚至暴露了最大的秘密。
秦景楠看了侍从一眼,摆了摆手,那侍从不再说什么行礼退下了。
为什么?秦景楠放下手中的笔,脑中不经意浮现了莫姝安的笑容,是愿意给她相信的喜欢的人一个机会吧,秦景楠站起身看着那线条凌乱的纸,随意把笔扔在桌子上,离开了书房。
卧室中莫姝安睡的正香,秦景楠眼神柔和了许多,脱了衣服却没有马上上床,而是等身上的寒气散了,这才躺在了她的身边,把莫姝安搂到怀里,这才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觉得缺的那一块好像被填满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