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以向下土阴司,还有世间亿万鬼众借法。
故而,【地阙金书】中记载的符法之道也与别家迥然不同。
叫做:鬼画符!
可以借助鬼神之力,帮自己一起画符。
本就经验丰富的桃仙娘带着王远这个新手画符,顿时让他的画符水平突飞猛进。
在一开始画废了不少之后,用了仅仅一个时辰就画出了六十四张质量上乘的【太阴符】。
“行了,姐姐练【太阴月华法】的储备足够了,仙娘,我们换下一种【七杀斩鬼符】。
争取在出发之前把常用的符篆都给凑齐。
如果能寻到一块好玉就更好了,炼制一方专属的【法印】,能让画出来的【符篆】威能再增三成。”
话音未落。
唳——!
一声鸟鸣响起,两人抬头一看,竟是一只御龙直的铁爪鹀正在“亡人乡”上空盘旋,却寻不到进来的路径。
从云京城到洛阳大约一千六百里,【道兵】长途跋涉可能需要数日。
但对这种专门用来传讯的大型猛禽来说,却只需要不到四个时辰。
中午发出调令,晚上便落到了王远本人的手中。
这个时候,洛阳城中一场大变的消息,可能才刚刚送到中枢的案头。
奉上食水,送走铁爪鹀。
王远将其中捎带的官服、佩刀、印信、告身等等暂且放在一边,第一时间展开其中的调令,仅仅扫了一眼却是立刻一呆。
“云和?”
“小远,你在叫我吗?”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凰妩,一下子趴到了王远的背上,从他肩膀的一侧探过小脑袋。
看到这份调令上的内容后,也不禁微微一呆。
“诶?云和……县?”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广撒法食,路遇红缨
哗啦啦……
洛水之中翻滚着无边浊流,时不时还能看到其中夹杂着断裂的草木、破旧的草席、甚至还有人畜发胀的尸体。
就在这片看起来不太稳当的波涛中,一叶带着船篷的小舟正乘着浪花一路顺流而下。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走水路出远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世道大多人心险恶,若是没有同伴孤身一人,钱财还露了白,那船夫不免会见财起意,轻而易举就能在船上谋财害命。
到时候水域茫茫,连逃都逃不了。
杀人之后,沉尸水中,更没有一个人能为这可怜虫喊冤。
因为犯罪成本太低,犯罪的利润又太大,不少人都会铤而走险。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在这个世道里实在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说法。
官府不许那些游艇子、白水郎上岸,主要便是基于这样一层考虑。
农民会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游艇子却来去无踪,根本无法管理。
干脆便禁止他们上岸,防止这些人成为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专门流窜作案的水匪。
不过,这条小船却明显大不一样。
船头上正立着一位身姿如同巍巍青松般挺拔的少年官人,河面大风吹过,一身玄色官袍烈烈作响。
特别是身上那一头张牙舞爪的【虬虎】,暗蕴风雷天威好似活物。
正是赴任路上的王远王千山。
一身禁咒校尉的官袍,还有腰间挂着的金装虎头刀,给本就英气勃勃的少年郎,平添了三分威武之色。
有其他行船看到,尽皆远远避开。
显然。
有这一身官皮震慑,不要说是见财起意的船夫,就算是本事一般的那些妖鬼当面,最先考虑的也是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当然堂堂阴山道道主出游,王远自然也不会招什么凡人船夫上船。
而是直接拘来了几只水鬼,让它们在船下踩水,推着小舟高速前进,技术比任何人间的船夫都要高超无数倍。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嗓音:
“这才刚刚出了洛阳范围,马上就又要下雨了,怪不得这河里的水势没有减缓多少呢。”
王远回过头来,就见船篷中凰妩和桃仙娘跪坐在软垫上,中间支着小泥炉正在烹茶。
她们一个凤凰花钿,蹙金红裙,赤足如莲,俏美可人;一个青裳白裙,清幽淡雅,双耳照夜,煜煜垂晖。
心中不禁感叹。
这对绝色双姝,即使每天只是干看着什么也不干,也能愉悦身心,硬生生多活上两年啊。
口中对凰妩解释道:
“这也没有办法。
‘龙气法禁’现在笼罩的范围就这么大,除了少数的核心重镇之外,其他的地方该是什么样子,依旧是什么样子。
不,恐怕会比原来更加凄惨。
而且这一次要面对的不仅是水患、旱情、蝗灾……
‘龙气法禁’后退之后,恐怕就连最低级的游魂都能堂而皇之地在乡间横行,【诡异】更是不必多说。
很多邪魔外道可能暂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才需要御龙直去补上空位,防止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否则,都尉府的调令也不至于这么着急,限我们十日之内赶往驻地。”
即使没有身处中枢,王远借助自家【地阙金书】对“龙气法禁”的敏锐感应,也很容易就有了一个八九不离十的判断。
【五谷丰登】至少是有一部分成功了,却只集中在整个王朝最核心的那些膏腴之地,完全放弃了大片的穷乡僻壤。
那些长途跋涉的旅人对这种情况感受最为明显。
自从王远一行人离开府城洛阳城之后,阴雨天气就渐渐又显露出了原本的威力。
也许直到下一个上县,情况才能稍好一些。
凰妩依旧还保留着少女的天真心性,听完王远对现在局势的分析之后,不由替那些被放弃的百姓愤愤不平:
“朝廷怎么能这样?这一退不仅仅是对天灾、妖邪割地求和,还要将生活在那些地方的百姓逼上绝路啊!”
王远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纤薄的肩膀。
“你忘了吗?我们过去曾经讨论过一个类似的问题。
叫中央王朝为什么从不热衷于开疆拓土?
这是因为,对一个农业帝国的统治者来说,那些能在供养人口之外还有所盈余的土地,才是立国之本,除此之外都是‘不毛之地’!
而现在,那些地方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毛之地啊。”
作为炎汉子民,许多人都有一种刻板的印象,觉得中央王朝太过软弱,整个民族历史就是一个大型的被入侵史。
然而。
我们要知道,最初的时候,这原本只是一个位于浊流流域的小小部落而已。
可在被人“揍”了数千年之后,这国土面积却被越揍越大。
西起高原、北到大漠、东至大海、南至琼州,这地盘又何止扩大了千百倍?
事实上炎汉之人从形成文明之初,就一直都在对外开疆拓土。
只是他们惯会挑肥拣瘦,只有那些最适合农耕,可以产生价值的土地,才会有纳入版图的欲望。
如果产出不丰,只会造成中央王朝向地方反向输血,除非有重大的军事价值,否则完全得不偿失。
事实上,时至今日。
中央王朝几乎完全占据了赤县神州所有适合耕作的农耕区、最肥沃的土地、最适宜居住的城市。
在天朝的疆域之外,不是容易发生疾病的热带雨林,就是苦寒荒漠高山峻岭,要不就是茫茫大海,或者是无法翻越的高原。
要征服这种地区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而所得却十分有限。
君臣们的开疆拓土之心这才渐渐偃旗息鼓。
至此,它也早就已经成了农业帝国的巅峰。
大概只有在工业文明到来之后,那些表面看来毫无价值的土地,才会重新变成香饽饽。
现代人拿工业文明的视角,去指责农业文明时代的老祖宗们败家,却不知道就当时来说,这才是最有利于民族存续的选择。
至于现在,统治者们明显是开启了另一轮的“挑肥拣瘦”。
龙气问题、诡异问题、妖邪问题……汇总到一块,本质上都是一个经济问题,至少在王朝的层面上确实是这样。
“可这种把人当成数字,完全从功利角度出发的统治方式未免太过冷血。
妖邪诡异吃人,统治者也不拿百姓当人看。
‘龙气法禁’植根于人心愿力,一直被保护的那些人,明明是皇帝和那些权贵才对啊!
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症结吗?”
凰妩从小接受王远的思想熏陶,在认知上最有共鸣,某些方面的见识甚至远超中枢的那些所谓阁老。
王远说的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在感情上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