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谢不敏。

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肯定的,得说的委婉,我要是这么说了,别人还不认为我眼光高,连新领导都看不上,这眼界高的,人家新领导能不能看得上还另说,就说看不上人家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皮发毛,我这个人没有大的志向,也就想安分守己的过日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别人别来惹我,我也不去惹人家,年纪大了,就找个老实男人结婚算了,生一个孩子,把孩子带大,也就过去这一生了。

“陈姐,人家是领导耶,我哪里敢呀,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女朋友的……”我自然把自己往低里踩,摆明人家是领导,我不敢肖想,拿着保温杯,看到陈姐也出来了,见她边洗手边看着我把保温杯放到一边,我顿时想了个理由,“出来时想倒水的,过夜茶喝了不好,一紧张的,连这个都给带来洗手间了。”

陈姐一然了然地笑笑,擦干手,往我肩头拍了一下,“你呀就这么迷糊,幸好工作上还好,要不然,我都得替你愁。”

说完,她还拉我的手,我忙不迭地跟着她走,手里还拿着我当宝贝似的保温杯。

回到办公室,我还去继续找那个孕妇的联系号码,计划外要是多一个,大家都得敲头,都说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多的人是不想生,可也有人想生设法的就想多生一个,还有不知道计划生育政策的,好好的可以是计划内的就成了计划外的,就去年我管的那片,下面就有一个村,有对夫妻生了二胎,按理说他们二胎是可以批的,偏他们不知道要办个手续才能生,结果孩子生了,算是计划外的——

工作真是任重道远,我就怕多出计划外的,去年我们街道办又得了计生工作的先进表彰,要是因为我管的那片儿多了人数,我……算是我工作不到位,宣传不到位。

还是继续去联系,幸好联系那孕妇村里的计生联络员,人家把孕妇丈夫的手机告诉了我,我赶紧呀去联系的,那个人我还有点印象,前两年结了婚了,现在怀孕的是他娶的第二个老婆了,前面那个不能生就离了。

丈夫说的好,说是下午过来,我让带一些办手续必须要的东西,让他别忘记过来,再耽搁下去,时间上都快来不及,又不是我们这里批了就行的,得上面批,批好了才能办准生证,证办下来才算是计划内。

中午十一点半吃饭。

原来是十一点早就撤人了,现在是大家都等到十一点半去食堂。

食堂的菜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吃个一两次觉得不错的,吃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大锅饭,还能吃出花来不成?

长长的一队人,排着队,拿着饭卡。

我跟朱茶红排一起,她排在左边的窗口,我排右边,她忽然朝我悄悄地做了个手势,我这回反应快,没有回头,就用眼角的余光,对,就是眼角的余光看过去,——罗书记居然过来吃饭了……

不是说罗书记没来过大食堂,是来的次数极小。

虽说是大食堂,可也有座次排位的,不成文的规定,谁也不会不长眼的去坐领导的位子,就算是位子满了,宁愿跟别人一起挤挤也是不愿意去坐那空空的一桌,万一领导突然来了,可怎么办,所以还是不坐的好。

果然,罗书记一来,这里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是新领导——”

朱茶红努了努嘴。

我确实看得清清楚楚,像是一下子就懂唇语似的,原来一直在心里好奇朱茶红怎么就跟罗书记有关系?觉得罗书记口味还挺独特,实在是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朱茶红哪里有资本,她朝我一努嘴,我到是看出来一点点味道来,真是很女人味。

弄得我都快看呆了。

罗书记一进来,大家都跟触电似的,刚才还坐着吃饭的人,现在一溜子都站了起来,那神情,说不上如临大敌,到是看上去跟平时在办公室一样正经,让我不胜唏嘘。

“大家别拘束,跟平时一样就行,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都站起来要做什么,都坐回去吃饭,”罗书记笑得特别亲切,身上就是普通的夹克衫,人跟着往旁边稍稍移了一下,把后边的周弟弟给露出来,当然,他还拍拍周弟弟的肩膀,“这位是新进来的,名字呢是周弟弟,先让大家粗粗地认一下?”

谁能说不好的?

领导说怎么回事就怎么回事,服从领导是第一要素。

“大家好,我是周弟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周弟弟说得很客气,脸上微微有一丝笑意,让他看上去很有亲切感,“大家吃饭吧,让各位老同志都这么站着,我实在是不太好意思。”

瞧瞧那脸,看着还有一丝丝的腼腆,我下意识地看向朱茶红,瞧她也跟着笑,那神情像是跟吃了蜜一样甜,让我心里多少有点讪讪然,谁能想得到也就两天前,我跟周弟弟那种“相识法”——

又不可抑制地痒了起来。

嗯,领导说继续吃饭,就继续吃饭,跟我们吃的一样,没有另外加菜。

只是原来说话声很响的大食堂,现在声音几乎听不见,连吃饭的吧唧声都没有。

像是一下子就静了。

“你这么快就吃好了?”

朱茶红诧异地看着我,当然,她的声音放小了。

我点点头,靠着墙角走。

痒死我了,再不走,估计就坐不住了。

万恶的世道,周弟弟他为什么要考到我们街道来,世上有街道办无数个,难道这个特别吃香?不知道哪里来的毛病,非得来街道办事处,想从基层干起,也不是这个干法吧?想当年周各各……

还是不想了。

想越多越痒,我还收住脑袋里的各种想法,想太多真是不太好。

但是我心里是真难受,再加上痒的折磨,就更难受。

用烫水这个万金油,好像有点失效了,因为我明显的发现时间越来越短,而且容易突如其来的就痒起来,都没有缓冲的余地,让我好生郁闷,医生明明说没事的,而我却是一时半刻都不得消停。

看来那个药水得再配一点?

下午没有什么事,晚上还是在食堂吃的饭,不是我不想回家吃,实在是每个星期一晚上都得参加党的群众学习,我手机早就收到短信通知,晚上在大礼堂看《第一书记》电影,街道办事处所有领导职工都得参加。

今天跟平时不一样,原来都是我们公共事业办一起学习,今天场面有点大,街道下属机关单位的人都来了,把个大礼堂都挤得满满当当,第一件事情就是介绍新来的领导——办事处副主任,周弟弟。

热烈的掌声。

响得我头疼。

我也跟着鼓掌。

但是更头疼。

得亏他是领导,我这样的小角色,估计他恐怕都不记得了。

他上台讲话,讲得很到位。

这种时刻都是手机关机的,谁都没有那么不识相开机。

我以为我是关机的,结果我是开机的——

“……”

还是音乐,琴箫合奏的那款,我最爱的《笑傲江湖》吕颂贤那版的。

我赶紧想关手机——

有时候吧,人越急,就越能急中出错,这不我的手跟著名的巴特兹一样成了黄油手,手机掉在地了,不仅没有摔坏,还在那里唱着。

我顿时觉得额头都湿了,估计都是汗,想都没想的就想手机捡起来,不关机,直接挖了电池,手机罢工了——

我不敢抬头,觉得全场的注意目点都是我。

“这位女同志,音乐还蛮好听的,别太紧张,找你的人可能是急事,要不要出去回个电话?”

上头的声音——

我一抬头,脸烧得厉害,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四面八方的人都看着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对上主席台上面一排排的领导,想死的心都有了,不止想死,我还痒。

我手机明明关机的!

☆、第008章

大礼堂全是人。

我低头走出去,捏着我的手机。

脸上烧得厉害,如果这时候放个鸡蛋在我脸上,估计就能熟了。

但是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走出大礼堂确实叫我的小心脏难以承受,脚下沉得跟灌了铅一样深重,巴不得前面就是大礼堂的出口,幸好能从侧边出门,不用我从前几排一直走到大门口。

自上班以来,我从来没出过这样的大错,要说大错也是大错,主要是态度不端正,要说小错也是小错,仅仅是忘记把手机关机,我不是新人,都工作两三年了,不算是新人,就算是新人也不并一定要别人容忍。

还有,我面皮薄,都觉得没有脸见人。

这里不止是街道办事处人的人,街道办事处所下属机关单位的人都来了,一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我明天怎么见人?

出来接电话,就接电话呗,好歹也叫我看看到底谁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我气汹汹地把手机电池再放了回去,也就普通的手机,找了找通话纪录,才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来电归属地还来自于遥远的城市。

又是一个骚扰电话!

我恨死了,要是熟的人打过来,我还可以骂一通,现在是一股气憋在胸口没地方撒出来,更难受,这回是真关了手机,推了推门,再度回去大礼堂,此时那部名为《第一书记》的电影已经开始播放,里面除了最上面的屏幕光亮,灯都关了,整个大礼堂一片沉静,除了电影的声音。

九点半时,电影散场。

我还不知道,因为睡着了。

还是朱茶红把我推醒的,见她微微笑着,让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赶紧去看四周,见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领导早就一个都不留,我赶紧就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内部资料,关于走党的群众路线那书。

“散了?”我问得很小声。

朱茶红点点头,一脸打趣样,“幸好领导都走完了,不然的话,要是叫人晓得你睡过去了,估计是……”

我这个人,有个小毛病,开大会时容易困倦,尤其是听到领导讲什么就只有几点,结果这几点能讲半天的时候,我总会困倦,态度实在不端正,不给领导面子什么的,我想我得有多缺心眼,刚出了洋相,现在又睡着。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与她并肩走出大礼堂,“没人看见吧?”

朱茶红拍拍我的手臂,一副让我放心的表情,“你安啦,谁会没事说这个,大家都是知道的,不过你可得长点心,现在管得可严重,上回社区里有两个人通报批评,你不想也被通报批评吧?”

通扫批评就免了吧。

我丢不起这人,以后要是开大会还是带着白花油吧,往太阳穴上抹抹。

白花油的味道,确实不太尽如人意。

街道办事处离我住的地方还算是近,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话还真是没说错,自从我开始痒了后,感觉办什么事都不顺利,尤其是这几天,更像是撞鬼了般,想骑小毛驴回家,发现小毛驴没电,万分懊恼地想起来上星期五就没带了,充电器在家里,原本想好是星期一带到单位,早上压根儿就把这事忘记了。

得了,还是走回去吧。

叫出租车是太奢侈了。

我一手按着包,一手擦在牛仔裤袋里,迎着路灯往前走。

九点半,才是夜生活的开始,满街的车,来来往往。

“嘟——”

很少有人按汽车喇叭,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传来那声音,我下意识地就往边上退到人行道,再回头去看那车,黑色的奥迪,看上去不太显眼,刚才停在人行道下边,我看着那车,心里还有点疑惑,直到闭合的车窗慢慢地往下,看到车里面的人,我顿时控制不住地张大眼睛——

车子坐着的赫然是周弟弟。

新来的领导,又……

我实在不想提醒我自己那次在医院发生的事,一想起来不止脸烧得慌,就是心也跟着慌,全身都慌,又尴尬,又难为情,又埋怨他,痒意又跟撞魂一样上来,叫我更难受。

“你叫秦白白?”

他问我,语气里带着些许叫人不太舒服的笑意。

我点点头,本来就叫秦白白,世上别无分号,我就是秦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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