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既然真的有情,为什么到最后一刻才敢承认?不怪周卑叫他老不死的。

葬礼按照周卑的要求,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来了不过十几个人。有几个是同城的周卑曾经的粉丝,可能听闻了跳河自杀的事,擅自跑来了,还有一个说是周卑曾经的同学,同班同学。

都是红着眼来的,宿郢就没把人赶出去。

葬礼结束,周卑顺利下了土,一天时间,坟头也立了起来。碑是周建平刻的,上面写着一串祖宗的名字,最后写了周建平之子周卑。

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定义宿郢跟周卑的关系,并没有刻宿郢的名字。

最后,宿郢将一束雏菊轻轻放在了周卑的坟头。起身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才意识到:哦,这个人真的没了。

他见过太多生死,自己也死过无数回,却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他跟周卑偎依在沙发上看了一场长长的电影,直到最后一个字从主角嘴里说出来,画面慢慢转暗,响起了片尾曲,周卑依依不舍地对他说:我还没看够,怎么就完了。

脑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祝贺宿主任务圆满完成,您可以选择在这个世界自然终老然后进入下个任务世界,或者直接进入下个世界。】

【留下。】

宿郢环顾周围沉重或悲痛的人,心想,如果他也走了,这些人里有几个能记得周卑一辈子呢?

周卑说过,被忘记等于不存在,那么他就留下吧。再陪陪这个孩子。

没有周卑的日子,地球依然在正常转动。没几天大家就开始各自欢笑,回去过自己的幸福日子了。该走的人走了,留下的人依旧还要生活。

蝉蝉死在了圣诞节前夕,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把蝉蝉葬到了周卑的墓碑旁边,让他们俩地下做个伴儿。

时间过得太快,很快周建平死了,宿芩云死了,周江老了,柳意老了,陆洺也老了,连那个他还去吃了满月酒的孩子也成年娶妻了。

他们这一堆人每年都会照全家福,从几个人,到十几个人;从十几个人再到几十个人。大家都很幸福地度过了一生,全家福里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笑容。

还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那是在一条河边,天黑漆漆的。他看见一个小孩儿蹲在河边哭,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泪。小孩儿哭得很伤心,脸上糟糕的一塌糊涂,却一点儿声也不出,只有轻微的抽噎的换气声,看起来格外可怜。

他看了一眼没太在意,掠过小孩儿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哭音的舅舅。

他回过头,发现小孩已经不见了,蹲在那里哭的人是周卑,几十年未见,他都快忘了周卑的样子,但一见面还是认出了。

见他回了头,周卑也抬起头来,依旧是满脸的狼狈,身上湿淋淋的,像被冷水打湿的小猫崽子,不住地发抖。

宿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拿出兜里的面巾仔细地给他擦脸:别哭了。

周卑看着他,眼睛一眨就是一串泪,抓着他的手贴在脸边,又是笑又是哭。

别哭了,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宿郢用手指抹掉他眼角的泪。

我想你了。

是吗?

嗯。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宿郢站起身来,不愿意再看他,也不想听他的回答,我要走了。

周卑问:你要去哪儿?

宿郢看着天边:离开这个世界。

你还会来看我吗?

可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宿郢摇摇头,问他,以后就只有你自己了,怕不怕?

怕。

周卑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他按住周卑的手轻轻拍了拍,看着天边越来越淡的月色,脑中响起了倒计时。

【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

别怕。宿郢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三、二、一】

别怕,我会记得你。

第25章 深柜校霸的觉醒(一)

猛然间被灌入记忆的感觉并不好,像被无数个大锤子狂砸着脑袋,疼得宿郢连站都站不起来。他在校门外蹲着歇了好一阵子,等到门卫都快出来看是怎么回事了才慢慢好起来。

那个学生,你怎么回事?门卫大叔把脑袋伸出窗外问。

没事。宿郢闭了闭眼,苍白着一张脸慢慢直起身来冲着门卫摆手。

旁边路过的同学们听到声音纷纷好奇地扔过来一眼,发现门口那个男生脸色发白明显是不舒服,他们犹豫了一秒,但没停下脚步,回过头匆匆往教室里跑。

再不跑就要迟到了。

宿郢是必然迟到了。强烈的记忆灌输让他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他进了教学楼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里大吐特吐,呕得引来了检查早自习的老师。老师把他送到了医务室里,让他喝了两支正气水。

好点了?

嗯。宿郢整理着脑子里的信息,脑子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新世界数据传输完毕,任务即将开启。】

好点了就回班里去吧,要是实在不舒服,今天就跟你们班主任请个假,休息上半天,我看你有点发烧,还是回去缓缓比较好,明后天就要月考了,别关键时候出岔子。

好,谢谢老师。

宿郢再次感谢了校医和老师后,往自己班里走去。慢慢走在绿色阴凉的长廊里,原身的记忆在脑中一一铺展开来。

苏印,十八岁,高二。母亲死了,父亲傍上富婆跑了,如今被离了婚、还有一女的大姑收养。表妹十五岁,刚上初三。

为了躲避三番五次来打劫的前赌鬼姑父,苏印随着姑姑表妹二人从省城挪到了县城,转学到了县城唯一的高中。因为苏印成绩很好,直接被排进了重点班里,免了一部分学费,申请到了助学贷款。

昨天苏印刚跟大姑谈过上学的事,如果苏印不能够靠自己的本事考上重本,拿不到奖学金作为大学的学费的话,那么他的大学梦就泡汤了。一个靠着卖包子为生的离异女人,是没有能力同时供养两个孩子上学的。

宿郢一边在脑子里排列记忆,一边往教室里走。

由于身世问题,苏印性格比较孤僻内向,转学过来已经一个月了也没有关系比较近的朋友。话特别少,别人问一个字才会答一个字,可谓是惜字如金,只是偶尔跟人讲题时才会多说上几句话。

他长得不算差,但也没到神颜的地步,气质也不行,家境又差,最重要的还是性格不好,有点高冷地活在自己的世界的感觉,这种人在集体里被人晾着排挤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又因为上一周被人揭穿一个月都没换过一双鞋,天天都是那双三十块顶到头的地摊货,被全班报以呕吐表情后,苏印愈发沉默,已经连着一周没有在课堂以外的时候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了。

不仅如此,他还荣获一个光荣称号:鞋霸。刚好跟学霸谐音。

宿郢回忆到这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脚上这双丑爆的黑红相间的帆布鞋,心里叹了口气。

估计就是他给人解释他有两双一模一样的鞋也不会有人相信吧?苏印这种有强迫症的人怎么可能会一个月不换鞋。

算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早自习本来是有自习的任课老师看着的,语文自习语文老师看,英语自习英语老师看,今天早上是语文自习,但语文老师刚好也迟到了没来,是语文课代表在组织自习。语文课代表是个齐刘海妹妹头说话蚊子声儿的小姑娘,自然就没人听她的。

大家聊天的聊天,学习的学习,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还有偷吃早点的,格外自由。尤其是最后那两排靠后门的墙角边,七八个男生女生把板凳摆在一起,围着赵果一人,又是说又是笑,不知道讨论的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赵果坐在中间,一只脚踩在自己板凳上,校服穿得懒懒散散的,松垮地挂在肩膀上,俊秀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副吾为汝之王的霸主样子。

他说上一句,旁边笑倒一片,再说上一句,又是一片喧嚣,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有意思的事。

语文课代表在台上急得眼睛都红了,吼了好几声半点儿用也没有,让她下去直接跟赵果那个霸王对杠吧,她又不敢,只能站在讲台上委委屈屈地喊着安静、安静。

哎,那个鞋霸怎么还没来,是不是知道今天咱们要好好落他的脸皮了?就这几个了,不想吃了,你吃。

孙珲靠着后墙,把手里的糖炒栗子扔给对面组的吕一翔,然后从自己柜子里掏出三个橙子,扔给吕一翔一个,给赵果一个,再给自己留一个。

我的呢?乔小爱不满地问。

这个呢,是我们兄弟连的特殊待遇,没你的份儿,羡慕去吧,略略略。孙珲嘻嘻哈哈地笑,噘着嘴脑袋晃来晃去,就是不把手里的橙子给出去,表情可贱。

他不给,已经开始剥橙子的吕一翔自然是没可能,至于赵果,眼神都没给那女生一个。

你怎么这样啊?我也是兄弟啊?乔小爱撅起了嘴,她惯会使这种动作撒娇,很多男生都吃这一套,不过兄弟连的三人不吃。

孙珲嘿嘿一笑:那乔兄弟你去问赵果要啊。

他又不会给我。

你是他老婆他怎么会不给你,是不是,果果?孙珲将一个纸团投到赵果怀里。

赵果捏着纸团,撩起眼抬腿一脚踩住自己的课桌往前压,把前桌的孙珲压得往前面挤,挤得孙珲的前桌都转过头来骂开了。

握草,别挤了!要倒了!

孙珲也喊:赵哥饶命赵哥饶命!

赵果这才冷哼一声,松了腿:再瞎哔哔就让你去吃.屎!

看见没,赵哥恼羞成怒了!哦不,叫那啥,冲冠一怒为红颜,乔兄啊我看你这个兄弟转正老婆计划指日可待!孙珲不怕死道。

那幅贱样成功逗乐了周围一批人。

胡说什么呀,谁要转正老婆了!不是说好当兄弟的吗?想当他老婆的女人咱们学校都排了一个连了,我可不想凑热闹。乔小爱一下子红了脸,偷偷看了赵果一眼,嗔道顿了顿,想到什么,故意意有所指道,而且啊,咱们赵果的魅力可大着呢,就算轮也轮不到我呀,你们说是不是?

她笑,孙珲也笑,周围的人都跟着笑,连正在吃橙子的吕一翔都跟着凑了个热闹,道:鞋霸是不是知道咱们给他安排的好戏了,到现在还没来。

还鞋霸呢,变态霸还差不多,喜欢男人的男人能是个什么正常人啊,哎哟真是膈应人!可怜咱们赵兄了。旁边有人起哄。

等人来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让他特别好看,哈哈。

赵果听了一会儿,脸上不太好看,冷笑一声,跟乔小爱说:一会儿人来了,你去台上念。

为什么要我去啊?我不去。

孙珲说:你不去我去,这个苏印,不管他是故意来恶心人的,还是真情实意抒发爱意的,反正得给咱果果老大出口气

还没说完,他就被赵果一脚踢倒了。

教室里这一切宿郢并不知道,他去找了班主任,本来想请一早上的假的,但今天星期一班主任早上开会去了,商量月考的事儿,办公室里鬼影子都没有。

他没办法,只好回教室,准备熬上一节课再请假去。早上没吃饭,吐得连胆水都出来了,现在嘴里发苦,胃里抽痛,身上发软,确实非常不舒服。

按着苏印的记忆,他往高二十四班方向走去。走到楼道口时,那里有一面镜子,镜子上边贴着一句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是非。

宿郢走过去照镜子,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与上个世界少年时的自己有着□□分相似,穿着一件洗旧了的白色t恤,一条黑色的廉价运动裤,还一双据说一个月没换的帆布鞋。

他还从来没有穿越到两个相貌相似的身体里过,早做好了跟之前样子不一样的准备,没想到名字相似也就算了,脸都差不多。左看看右看看,一时有点不习惯。

总觉得这种巧合是跟那个发布任务的系统有关,可他又没办法跟系统进行任何对话,很多事只能靠自己的猜测。既然系统说了任务即将开始,那就说明任务对象就在学校里,不是学生就是老师。

希望别是老师吧。宿郢有点头疼,他可不想干撩老师这种没品的事儿。

还好,一路走来他没看见哪个老师头上挂着任务对象四个红字。

到了十四班门口,他刚推开门,打算看看自己班里是不是有自己的任务对象,却不想刚一推开门,人倒是没看见什么,就听见一阵起哄的喧哗声。

鞋霸!鞋霸!鞋霸!鞋霸!

鞋霸来了!

别他妈说话了,闭嘴闭嘴。

一切准备就绪,安静!

安静!

随着一声呵止,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接着,他看见一个娃娃脸少年手持一牛皮纸的信封走上了台,翘着嘴角坏笑着看了门口的宿郢一眼,在讲台上站定后,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粉色的信纸,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朝台下鞠了一躬,又朝宿郢鞠了一躬。

大家早上好,今天是语文自习,我来为大家朗读一首著名情诗致橡树。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宿郢满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径直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但没走几步,他发现全班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并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时,这才皱起了眉。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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