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周卑正在走神,没注意就把自己喝了一口的奶茶递了过去。宿郢也不介意他用过的吸管,拿起来连喝了几大口,等反应过来时,奶茶杯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我、我喝过的

嗯。宿郢一边发动着车,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么样,艾滋病不会通过唾液传播,共用水杯,吃同一道菜,用一双筷子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说着,仿佛是为了强调唾液不会传染病毒这个观点,他伸手拦过周卑,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了两声。他的笑声格外迷人,像发尖上滴下的水滴,从周卑的耳边滑到了心间。

哦,还有一点,在嘴里没有伤口的时候宿郢勾着嘴角摸了摸他的脸,低下头来突兀地吻住了他。

接吻也不会。

周卑觉得,宿郢一定听到了他的心跳。

第15章 超级接盘侠(十五)

圣诞节那天,周卑稀里糊涂地跟宿郢去吃了一顿烛光晚餐。

之所以说稀里糊涂,是因为整顿饭他没吃出什么味道,他的全身心都不在饭上,而在自己的心脏上。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也没有办法令那颗乱跳的心安分下来。男人的笑,男人的声音,男人的体温,甚至男人身上隐隐约约的烟味,都似乎与平常不同了,处处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真的,他总觉得宿郢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圣诞节快乐,顺便,提前祝元旦快乐。

宿郢元旦时回老家去了,走前给周卑留了一张卡,里面有不少钱。

我可能要待到一月四五号才回来,这几天你要是有课,就把蝉蝉送到宠物店里去,陆洺会帮忙看着。

我这几天没课,会在家里。

嗯,行。总之,这几天一个人在家有人敲门的话不要乱给人开门,出门要注意安全,一个人也要记得遵守家规知道吗?宿郢絮叨地嘱咐,三餐饭要规律,还有药,我忘了给你领了,你再去医院拿一些,自己按时吃。

他点头:知道了。

宿郢把该说的说了个遍,准备出门时,又想到了什么退了回来:还有,如果再遇到那个赵立将,我希望你直接报警,明白吗?

嗯。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

可能察觉到主人要离开的意图,怀里的蝉蝉挣扎着想要下地,但周卑抱得紧,蝉蝉挣扎了两下便气馁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宿郢。

宿郢摸了摸蝉蝉的头,眼里都是宠溺的笑意,低下头去用自己的额头亲昵地碰了碰小狗的头。

周卑在一旁看着,心里黯然。

你知道吗?每次你心里有想法的时候你就会抿嘴。宿郢说。

是吗?他又想抿嘴,但忍住了。

宿郢叹了口气,将他搂进怀里,吻了吻他的侧脸:明早记得早起,我买了礼物给你,到时候会有人给你送来。

*

宿郢走后,周卑失眠了。他在想宿郢走前叹的那口气。

辗转反侧一夜,很快就到了凌晨五六点。学校元旦要放三天假,加上之后他没什么课,基本上可以一个人在家待着不出门。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下。这才多久,他已经习惯将这里称作自己的家。

他又想起圣诞节那天宿郢给他的那个吻,还有那些温暖的拥抱,忍不住将蝉蝉抱在怀里,这样实感的触觉能让他无端的心慌减轻一些。

你说他在想什么呢?

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呢?

他喜欢我吗?

不,他应该不喜欢我,我已经这么脏了。

也活不久。

但是他亲我了,抱我了。

不喜欢我是不会亲我的,他跟我不一样。

可是他不是让我叫他哥哥吗?

他为什么对我好呢?因为我的脸吗?

他放下蝉蝉,立马下了床跑进洗手间里去照镜子。最近吃得不错,坚持吃着药,气色好了很多,但依旧看起来很苍白,眯眼时眼角已经有些表情细纹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擦过护肤品了,每天只是洗洗脸擦干就算了。他长了皱纹,宿郢还会喜欢他的脸吗?

对了,他还有一张买洗面奶时送的面膜。

他连忙洗了脸,跑到卧室去拿出面膜仔仔细细地贴到脸上,将里面的精华液一点不剩地倒在手心再涂摸到眼睛周围。

直到完完全全涂好后,他心慌的感觉才慢慢消去一些,心底里有了点踏实。朝着镜子里微微弯了下眼睛,镜子里的人也朝他笑了笑。

面膜敷好后,他擦了护肤品,然后左看右看总觉得自己还是很丑。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的头发,想了想,他干脆洗了个澡。

洗好,头发吹干,又跑去换了前几天买的新衣服。那是一套学院系套装,里面是白色花纹衬衣,外面是深蓝色的毛衣,胸口还别着一个圣诞小帽状的胸针,青春又有活力,还配套着一条裤子和一双鞋。

穿好后,他站到全身镜面前左看又看,一会儿把头发绑起来,一会儿把头发批下来。最后觉得批下来太像女生,于是又绑了起来。

如此收拾了一番,他勉强觉得自己还能看,心想宿郢果然说的对,他不应该只穿白色的衣服。

他想象着宿郢回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时的反应,会惊讶呢,还是会不动声色,但在心里夸赞他好看呢如果宿郢夸了他,该怎么样反应呢??他会忍不住想要抱他吗?或者,吻他吗?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被宿郢吻住时的感觉。镜子里的他慢慢红了脸,羞涩地笑了起来。

从凌晨六点一直到凌晨九点,他一直徘徊在卧室衣柜前和洗手间的全身镜之间。七八套衣服来来回回换了几十遍,但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完美。

从天黑折腾到了天明,从始至终,他没都没发现,他的表现有多么神经质。

不,可能早就发现了,但是他从小都如此,甚至更过分的时候还有,所以对自己的情况早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只有在宿郢面前,他会稍微伪装几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疯子。

周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门突然被敲响了。他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床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衣服裤子,而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叩叩。门又被敲了两下。

是谁呢?一大早的。不会是宿郢,他刚刚回家,而且他还有门钥匙。

对了,宿郢说过他买了小礼物,让人今天早上送过来。周卑心中一下子又甜了起来,暖暖的。

大门没有猫眼,他没办法看。于是问了两声对面没有回答后,他打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低头一瞧,地上摆着一束花。

是一大束玫瑰花,看起来有九十九朵的样子,旁边还有一张精心包好的卡片。

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勾起,他又想到了那个吻,确信这就是宿郢送给他的小礼物。

他把花抱起来,捡起卡片,然后关上门。进了屋,他把花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开心得几乎要飞起来,在那几秒里,他将未来一切的美好的事都想象了一遍。

想到了吻,无数个吻,温柔的霸道的还有缠绵到心醉的;想到的了拥抱,被手臂环绕的温暖;想到了一起生活的画面,想到了手拉着手出行的时候。

他想了太多,甚至从九十九这个数字,想到了天长地久。他根本没意识到,他跟宿郢接吻也不过就是几天前的事情,而在那之前,他们的关系比萝卜还淡,甚至宿郢宁愿扔掉小鹿角发箍也不送给他。

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总应该说声谢谢的。周卑坐下后,开心地把花放在腿上,拨通宿郢的手机后开了免提,然后拿起卡片看。

卡片上写着:【我永远爱你。】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落款处的名字赵立将。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同一时间,手机通了,宿郢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喂?

周卑一个激灵,挂断了电话。

瞬间,他从幻想回到了现实。

*

宿郢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皱了皱眉,刚想打过去,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周建平的电话。

他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宿芩云转移财产的事情。他这次回来一方面是为了看宿老爷子,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这事儿,因为今天是元旦,想着不管什么过完节再说,于是就没有跟他妈和宿芩云提这个,没想到周建平主动找了上来,他有些无奈地接了电话。

果不其然,周建平在电话那头连客套话都不说,直接告诉他们,要么让宿芩云和宿母把转出去的那部分财产转回来,要么就法庭见。

嗯,我明白,我理解你。

这件事确实是她的错,我会好好跟她说一说,你放心。

说了约莫半小时,才挂了电话。周建平也不是什么简单人,比起宿芩云那个四十多岁还没心没肺地活在自己世界的艺术家,他可是实打实的聪明人。

这段时间以来,之所以拖着不离婚是因为他在找证据,如今他的手里已经找齐了宿芩云转移财产的证据资料,打官司宿芩云十有八九是要输,如今打这个电话,只是看在宿老爷子和宿郢面上,不希望把关系搞得太臭,毕竟周江也还是要回宿家的。

宿郢把这件事跟宿老爷子说了,气得一向豁达和善的老大爷当即把自己老太婆叫来一顿骂。宿母农村种地出生,脾气还暴得不行,怎么可能受的了在自家儿子面前挨骂,当即跟宿老爷子对骂起来。

过了一会儿,宿芩云也来了,周江也来了。宿芩云跟宿母一派,周江跟宿老爷一帮,两组公平对战,一时间屋里硝烟四起、混乱一片。

宿郢并不想参与战争,于是在一边坐着喝茶,等他们吵完。

他给周卑发了条短信,问刚刚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但周卑没有回复。他看了下时间,快十点了,也许钢琴到了,周卑正在指挥着人摆钢琴。

他也想到了那天在车里时的那个吻,想到了周卑羞红的耳廓,还有绯红的后颈。

从某些方面来说,周卑真是个简单到一眼就能看透的人。既然系统规定的任务里有追求这一条,那么就追求吧。

从实际效果上来看,之前做了那么多,确实还不如一个吻来得高效,既然周卑吃这一套,那就用这一套方案,有捷径,就走捷径。

宿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计划着接下来跟周卑的相处方式,这时,宿芩云突然冲到他面前来,打掉他手中的杯子。

水泼到了他的裤腿上,杯子摔到了脚边,碎了。

爸,你说我不知羞耻,那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的儿子!我跟柳意在一起你看不惯,那你的儿子搞了周建平的私生子,你怎么不说!说着,她从她的包里翻出一摞照片,情绪激动得手都在发颤。

她将照片摔到桌子上,铺开来:你看看你的儿子,跟谁搞在一起了,跟周卑,那个破坏你女儿家庭的妓.女的儿子,周卑!你知道周卑什么名声吗?你知道周卑跟谁搞在一起过吗?

宿郢站起来一巴掌扇到宿芩云脸上,怒道:闭嘴!

宿芩云当然没闭嘴,她笑得很痛快:爸,你知道赵家那个得了艾滋还吸毒的老四吗?

一颗□□投在了这个本就不像个家的家里。

宿老爷子直接晕了过去。

第16章 超级接盘侠(十六)

那是一条没有一丝生气的河,月光下泛着黑粼粼的水光,似乎连接着另一个悄无声息的世界,能将一切的声音吞噬其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哭泣他听不到别的。

沿着这条河,周卑跑了很久很久,但始终跑不到尽头。

这天,他跟爸爸吵了架,爸爸拿着拖把棒子打他,揪着他的头发问他:你怎么不去死?

其实这句话很多人对他讲过,爸爸讲过、妈妈讲过、哥哥讲过、阿姨讲过,连曾经家里的客人都指着他问妈妈:你留着他干什么?

因为听得太多了,他总以为这是句很正常的话。直到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除非恨之入骨,不然没有人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求生欲让他离开了那个让他恐惧的家,来到了这条无人的河边。

他哭得什么都看不清了,气都喘不上。

他想:也许他死了,爸爸会满意一点吧;他死了,哥哥阿姨都会很高兴;死了,就不用再挨打挨骂了,也不用再时时刻刻害怕被赶出家门了。

不,那里也从不是他的家,那是他们的家,不是他的。

他没有家。

为什么别人都有家,他没有呢?为什么别人都有人喜欢,他没有呢?为什么别人都能笑得出来,他笑不出来呢?

他为什么跟人不一样?谁来告诉他?

没有理由。爸爸说,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没有人会喜欢一个错误。

河边的栅栏很矮,周卑很容易就翻了过去。平日里上游河坝开着,水会哗哗地冲刷,涨起来时有两三米深,但这天却没有。

这天的河水约有一米多深,也许不足以淹死一个成年人,但他才十二岁,一米五都不到,水刚好能淹到鼻子上面,如果不挣扎的话,足矣。

到底是有点害怕,怕猛地掉下去会摔疼,于是他拉着栅栏蹲下去,脚一点点地往下伸,全部伸下去也还够不到水面。

他怕得下巴都在抖,牙齿磕得咯咯响,满脑子都是自己掉下去后淹死的死状。第一次没有成功,脚收了回来。

过了好一阵,又积累起了勇气开始了第二次的寻死。这一次,他继续像上次一样往下挪,一个不稳,另一只脚突然踩空,他猛地往下滑去,惊恐之下,他大叫着抓住了栏杆。

两只脚成功地泡在了水里,只需要他一松手就可以实现自己的计划,但这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己的绝望,满心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手被勒出了血,但他却没放开。他用尽所有力气,蹬在斜堤上慢慢往上爬。最后他爬了上来,翻过栅栏,来到另一边安全的陆地。

他坐在地上抱着腿一边发抖一边无声地哭,哭自己懦弱。

喂,那边的小孩儿,你在干什么?

周卑回过头,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很高,英俊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小朋友,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怎么不回家?你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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