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长洲冷冷扫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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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兴致,这下雨天的,跑到月影湖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哈哈,我听说他一回府,便让厨房煮了碗姜茶,八成是染了风寒。”
展平说这事的时候,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他一向看不上裴长洲这人,同样是读圣贤书的人,自家太子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那裴长洲就是半桶水瞎晃荡,诗书礼乐不怎么样,偏爱附庸风雅,养了不少穷酸腐儒当幕僚,大冬天的还拿把破扇子扇呀扇的,也不怕冻着。
偏生他这个样子,还惹得一堆人追捧,不少世家贵女都对他芳心暗许,就连自家妹子也跟着了魔似的,一天天三皇子长三皇子短的,真是气死个人!
就跟女人看女人是一个道理,他们男人看男人,也是一看一个准。裴长洲是个什么货色,是个男人心里都门儿清……嗯,除了昭康帝,毕竟他看裴长洲是带着一层亲爹滤镜的。
“好了,不说他的事了。”裴延放下手中的书册,看了眼窗外,“时辰也不早,你该下值了。”
展平本想说不早,他还能再陪太子聊聊天,这话还没说出口,却见到裴延施施然站起身来。
他愣怔片刻,问道,“殿下,快用晚膳了,你这是要去哪?”
裴延无比自然道,“孤去瑶光殿用膳。”
展平瞠目,“啊?这外面还下着雨呢,怪冷的,你的身子……”
“孤又不是纸做的,沾到水就会化。”裴延温和道,“孤已经两日没去太子妃那儿了,也不好冷落她。”
“……殿下对太子妃可真好。”
展平撇了撇唇,心道,就算那个女人厨艺不错,也配不上殿下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
夜色如墨,风雨更大了些。
裴延冒雨赶到瑶光殿时,殿内灯火通明,刚一走到廊上,便嗅到一阵极其鲜美诱人的香味。
付喜瑞收起伞,替裴延掸了掸披风上的雨珠,笑道,“看来太子妃又下厨了。”
裴延心情不错,轻轻“嗯”了一声。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太子来了,连忙请安。
裴延示意他们起身,又道,“太子妃在厨房?”
得到肯定回答后,他也没去正殿歇息,而是径直往小厨房走去。
待走到厨房门口,只见那整洁的炉灶前,热气腾腾,白烟氤氲。陶缇一袭樱草色长袍,宽大袖子用缚膊挽起,一双白皙的手灵活的揉着面,没一会儿,又像是变魔术般,拉出一根根雪白纤长的面条来。
她神情很是专注,暖黄的烛光洒在她明艳的脸颊,一缕青丝垂在耳畔,无端添了几分温柔。
裴延清隽矜贵的驻足门边,黑眸微动,谛视良久。
直到帮厨的宫女注意到他,忙行礼请安,灶边的陶缇才后知后觉的朝着门边看来。
她脸颊上还沾着些许白白的面粉,一见到他,明亮的美眸一弯,笑容灿烂,“殿下,你来了。要不要吃面,我给你下一碗?”
第16章
长榻上摆着案几,案几上摆着个小花瓶,花瓶里头插着两朵小小的玉簪花,娇莹如玉,清雅幽香。
窗外是雨打芭蕉潇潇声,桌上是两碗热气腾腾的卤肉面,一道赛螃蟹,几样佐面的酱菜,摆的整整齐齐,又好看又飘香。
陶缇盘着腿坐在榻上,看向对面的裴延,“晚上不想吃米饭,就随便煮了点面……没想到殿下你会来……唔,你将就着吃吃?”
裴延温声道,“这样就很好。”
陶缇笑道,“嗯嗯,那你赶紧吃吧,面要趁热才好吃,放久了就坨掉了。”
裴延拿起筷子看向眼前的面,面条粗细均匀,呈现淡淡的黄色。上头铺着满满一层卤肉,晶莹剔透,酥烂红嫩。一个水煮蛋切成两半,两颗挺括脆爽的小白菜,将一碗面点缀得色彩丰富,光看着就食指大动。
面条柔软爽滑,面汤香浓。那卤肉更是软糯香浓,肥而不腻,滋味极其美妙。
“殿下,你别光吃面,尝尝这道赛螃蟹。今天膳房采购的黄花鱼特别新鲜,孙总管特地给我送了几条过来。”陶缇建议道。
“赛螃蟹?”裴延的视线落到中间那碟子金黄鲜美的菜肴之上。
“嗯呢,其实就是鸡蛋炒鱼肉啦。不过这道菜味道很像螃蟹,却又比螃蟹鲜美,所以叫赛螃蟹。”陶缇饶有兴致的跟他介绍着,“你看这鱼肉雪白嫩滑,像不像蟹肉?还有这金灿灿的蛋黄,像不像蟹黄?”
裴延唇边带笑,“嗯,像。”
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他挑眉道,“滋味也好,鲜美嫩滑,倒应了这个菜名。”
陶缇见他喜欢吃,心里也高兴,“你喜欢吃就多吃点,胃口好,身体才能好。”
说实话,她看到他这样消瘦苍白,下意识就生出一种投喂的冲动来,想要把他喂得更加壮实康健——呃,怎么越想越像母爱?
不对不对,什么母爱乱七八糟的。
嗯,她这是出于对小可怜的同情,对美好事物的珍惜与爱护!就像喂养小熊猫崽子,小猫咪,小狗狗,小仓鼠那样……
裴延并不知道他在陶缇脑海中已经与n个动物进行了比较,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动作优雅的拿帕子擦了下嘴角。
“孤听说你将贴身丫鬟送回了侯府?”他问的随意。
陶缇小脸闪过一抹错愕,等回过神来,她一脸认真道,“嗯,她更喜欢在侯府当差,我就让她出宫了。”
裴延轻轻说了句“这样……”,倒也没继续细问。
他要不提梓霜还好,一提起这事,陶缇就忍不住纠结起来,到底要不要把裴长洲送信这事跟裴延说呢?
说的话,那原主跟裴长洲的往事就要抖落出来,裴延他身体不好,保不准一个气急攻心,万一气的吐血,那自己真是罪过大了。
可是不说的话,又感觉不够坦诚,把他一个人瞒在鼓里……而且谁知道裴长洲会不会不死心,继续搞些其他的骚操作。
啊啊啊啊……到底该怎么办呀!
陶缇闷闷的皱起眉头,一口又一口往嘴里塞着面条,两颊鼓鼓囊囊的,像是储存食物的小松鼠。
裴延见她这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声提醒着,“慢点吃,小心噎着。”
说着,还顺便给她递了杯温水。
陶缇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瞥见他几近透明的苍白肌肤,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瞒着他。
裴延小可怜的寿命也不长了,撑死了也就一年多的时光,还是让他安安心心的享受这剩下的日子,不要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忧心。
再说了,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跟裴长洲有半点瓜葛,就算裴长洲以后再送信或者蓄意接近,她惹不起还不能躲啊?
外面雨下个不停,裴延顺势就歇在了瑶光殿。
陶缇倒无所谓,还煮了两杯热牛奶,与他一人一杯。
“喝牛乳多身体好,而且睡前喝,有助眠的作用。”
“是么?”
“嗯嗯,我从医书上看到的。”陶缇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仰头将手中端的那杯牛奶喝了个精光。
末了,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黑眸看向他,仿佛在说“你看,我都喝完了哦,你可以放心喝啦”。
裴延见她这样子,深邃的黑色瞳眸染上浅浅的柔色。忽的,他上前一步,朝她伸出手来。
当那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嘴角的时候,陶缇瞬间懵住。
他他他……他这是干什么?
这个距离,这个姿势,这个温柔注视……
她只觉得心里那头小鹿像是发了疯般,横冲直撞,撞得死去活来……
裴延干净利落的手指在她嘴角擦了擦,看到她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中的震惊与羞涩时,他解释道,“你嘴角有奶渍。白白的,像是长了一圈小胡子。”
陶缇,“这、这样啊……”
啪嗒,小鹿尴尬的闪断了腰,旖旎幻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冒犯了。”裴延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没,没事,谢谢你。”陶缇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
裴延唇角一弯,“但还是很可爱。”
陶缇,“!!!”
心里的小鹿又活了过来,还欢快的扭起了秧歌,唱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呜呜呜呜妈妈我出息了,大美人夸我可爱!
如果此刻穷奇在的话,她肯定会按住穷奇的肩膀前后疯狂摇动,“啊啊啊啊啊啊他夸我可爱!我是可爱的!”
裴延见陶缇红着脸不说话,一双圆圆的眼睛像是亮晶晶的宝石般,璀璨又澄澈,令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他压住那异样情绪,转开视线,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好喝么?我加了糖,味道应该挺不错的。”陶缇迫不及待的问,小脸上写满期待。
裴延再次对上她的视线,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涌上来。他没说话,只将牛奶一饮而尽,朝她点了点头。
陶缇眯起眼笑道,“那你喝习惯了,可以让厨房每天都给你准备。”
让厨房准备么?
裴延纤浓的羽睫微垂,遮住眸中那一抹莫名的失落,低声道,“好。”
夜深后,两人一起睡下。
陶缇的睡眠质量很好,一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听着耳畔轻柔的呼吸声,裴延缓缓转过头,入目是她香甜的睡相。
她那乌黑的长发安安分分的堆在碧蓝色软枕上,薄薄的月白色寝衣也穿的规规矩矩,严严实实,没有露出半点春光。
想到上一回她自然随性的睡相,裴延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浮现一丝浅笑。
须臾,他动作很轻的掀开被子,缓缓下床,脚步稳健的走到殿外窗户旁。
窗子一开,冷风伴随着雨水的湿润拂面而来,让大脑都清醒不少。
三下急促又尖细的哨声后,一道黑影从窗口利落闪入,单膝跪地,“主子。”
裴延俊美的面容没有多少表情,嗓音低沉又冷漠,“最近盯紧裴长洲。”
以他对裴长洲的了解,那人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是。”暗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