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后才发现,那是一张从里侧贴好的写满了文字的纸张——最上面如此写道——致老友苏珏。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特意写给苏珏的信,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心存疑惑的夏黄泉,下意识看起了信的内容。

【致老友苏珏:来到这里的人希望是你,如果不是,那只能说是命运的捉弄,那么,看信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我的老友,请将这段话转达给他。虽然知晓一切后,他可能以认识我为耻,但我依旧希望有人能记住我,别让我在这里寂静无声的腐烂。】

【言归正传,苏珏,如果来人真的是你,那么你应该已经留意到了我在母校庆典视频中留给你的讯息,没错,就像大学时我们常玩的那样,将影片放慢再切割,而后在其中填充上想要传达的话语。请原谅我无法光明正大地邀请你来这里,事实上,如果不是情况严重到了一定的地步,我甚至希望一生都不再与你相见。】

【我承认,我嫉妒你。】

【事到如今,恐怕你已经知晓,这是一个非法实验室——用各种不正当的手段秘密带进尸体、新生儿甚至各种年龄段的成人,而后在他们身上进行秘密实验的地方。直到今天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堕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怎么会……”苏珏喃喃低语,“司翊……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

【也许此刻的你会觉得不可置信,但我的双手的确已经沾满了洗不干净的血腥,也许是从你被军方吸收而我却得不到认可的那天起,我嫉妒上了你,同时,想要追上你,再将你狠狠抛在身后,站到最顶端后骄傲地告诉所有人——在这个领域,我司翊才是最优秀的科研者。】

【一念成魔,我就……不小心就说多了,想必你也不愿意再听到这些……】

【总而言之,最初的确是不打算和你再见的,直到组织的人从a国弄到了那种病毒,没错,就是我发给你的图片所展示的那样,会将人变成丧尸,最可怕的是,这种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虽然距离有限,用高温亦可杀死,但曾和我一起看过相关书籍和电视的你肯定清楚,它有着多么巨大的危害。】

【这也是我放下这道真空隔离门的原因,只有如此,这罪恶的源泉才不会扩散出去。】

就在这时,夏黄泉突然看到,在门的那边,一只穿着白大褂的丧尸从一的房间中摇摇晃晃地游荡出来,它的浑身已尽数腐烂,泛着青黑的色泽,双眼泛白无神,也许它曾经是人,但如今已完全是丧失理智的野兽了。

【我的好友,此刻,你作为人类站在那边,而我作为丧尸位于这边,只要想起来,我就情不自禁地笑出眼泪,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创造出的最好笑也是最后的冷笑话了。】

“司翊……司翊!司翊!!!”

苏珏终于注意到那只刚才走出的丧尸,如夏黄泉所猜想的一样,那正是司翊。然而,早已失去了意识的丧尸又如何回应曾经的同类的召唤呢?阻隔了空气和声音的大门冰冷地横亘在两位曾经的朋友之间,任凭苏珏声嘶力竭,任凭他用力敲打,最终,那只丧尸踏着缓慢而怪异的步调,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司翊……”

苏珏的手无力地搭在门上,另一手缓缓抓紧胸口的衣衫,他垂下头,阖上眼眸,似乎沉浸在了痛楚之中,又似乎是在整理着情绪,有一瞬间,夏黄泉以为青年不想再看下去,但终究……他还是又重新看了下去。

【组织的人疯了,他们不仅没有意识到它的危害,反而想要利用它站到权利的顶峰,前提条件是,开发出这种病毒的疫苗。我可以想象,如果那一日真正到来,这个世界将变成真正的人间地狱。这群权欲攻心的家伙想以千万生命的鲜血铸就黑暗的王座,我虽然绝不能再算一个好人,却也不想看到世界变成那样绝望的模样。】

【所以,我用“想开发疫苗苏珏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为由,说服了组织,给你发出了邮件,抱歉,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为防背叛,我的一切都被严密地监控着,连母校视频都是好不容易才瞒过的。】

【我知道,还在参与科研项目的你不会立即收到短信,等看到时,大约会以母校庆典为由赶到这里。看,分隔多年,我还是这样了解你,因为你实在是一个单纯到容易看透的人,也许正是因为拥有这样的性格,才让你远远地走到了我的前面,可惜你却从来都不了解我,或者说,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

这封信之后的内容很简单,发出短信后,司翊便以“开发有重大进展”为由将组织的人都引了过来,而后放下这道密封墙,在其中释放了病毒,将所有人变成了丧尸。

除了同归于尽外,他想不到其他方法——既能向国家提出警示,又能保护苏珏不受伤害。

可惜,他的计划在a国病毒泄露后,终究成了一场空,甚至s大的庆典终究都没有召开,苏珏自然更不可能看到司翊留下的信息,可以说,如果不是夏黄泉得到的来自系统的提示,不知要耗费多久才能找到这个地方。

信的最后,这么写道——

【下这个决定时,我正坐在公园中,雏菊花盛放,让我想起了从前读过的课文,还记得吗?它这样写道——对另外一些人来说,这样一个事实使他们终生难忘:在德国人撤退时炸毁的布热金卡毒气室和焚尸炉废墟上,雏菊花在怒放。】

【我不希望这个世界变成另一个奥斯维辛,也不希望雏菊花只能在废墟上绽放。】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老友,我的挚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苏珏,请让它永远盛放在最合适的季节,在温暖的阳光下,在和煦的微风中,在孩子的笑声里。】

【这是我作为一个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自称为人),最后的愿望。】

【我将它托付给你。】

最终,关于病毒的所有资料和司翊做的后续研究,在他所留信息的提示下找到了,所有人的情绪却都都很低沉,谁也没想到,事情的原委会是这样。

其中,最为伤心的人,毫无疑问是苏珏。

夏黄泉注视着他孤独一人离去的身形,犹豫了片刻。

“想什么呢?”如此说着的言必行推了她的后背一下。

“啊?”

“这种时候,就算是朋友也会去搀对方一把吧,何况你们还是青梅竹马。”言必行口中的香烟静静燃烧着,他缓缓呼出一口青烟,瞥了夏黄泉一眼,“你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吧?”

“……怎么可能是!”

夏黄泉瞪了他一眼后,快速地朝苏珏的背影追去,言必行一脸欣慰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做人生导师的感觉就是好,可惜没得到感激的香吻一枚。如此想着的他得瑟地转过头,正对上一个如春风般温暖的微笑,但是……为啥他感觉自己正身处寒冬呢?

言必行泪流满面地背过身,朝女孩离去的方向悲伤地伸出了小手手——妹子,你还是回来吧,我一人承受不来……

☆、33要来个抱抱吗

此时的夏黄泉,脑中丝毫没有接收到来自言必行的怨念电波,她的全部注意力被放到了寻找苏珏上,很快,她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找到了他。

青年低垂着头静坐,夏黄泉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大概能猜测到,毕竟,失去了朋友啊……她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对方的身后,总觉得这种时候,还是站在这种位置会比较合适。与此同时,她悲剧地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接受了那段虚假的记忆,她多多少少收到了影响,某种意义上说,她是真的有些关心身前的青年,但同时,因为这段记忆来得太过突然,她实在没办法很好地处理它。

所以,现在究竟该做些什么?

“你没事吧?”——简直是废话!

“你还好吧?”——同上!

“你要哭的话肩膀借你。”——总觉得哪里有微妙的不对!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自拍脑袋!

真是……夏黄泉烦恼地塌下肩头,再多的丧尸都没让她觉得如此纠结过。

“我和他在大学相识,因为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关系很要好。”

最先开口的人,是苏珏。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缓而低沉,如同宁静的湖面,却隐藏着巨大的波澜。

夏黄泉抬起手,停顿了片刻后,将其轻轻地搭上青年的肩头,在感觉没有引起对方反感后,松了口气。现在的她已经发觉,也许对方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也说不定,于是她放轻呼吸,默默地听着青年关于朋友的记忆,虽然像是凌乱的碎片,却也弥足珍贵。

苏珏说着,说着,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接连不断的话音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单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等待着夏黄泉的回答。

夏黄泉歪头思考了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站到最顶端?”

“……不,不是的。”苏珏摇了摇头,动作间,柔软而微卷的发丝擦过夏黄泉的手背,“他的愿望是——希望人类能够在他的手中远离病痛。”

“……”

“很好笑,对不对?”

“与其说是好笑……”夏黄泉阻止了下语言,“不如说有点天真,虽然我是不太懂那些高深的东西,但是……”这种事情,是现有科技所不能达到的吧?想不到那个男人居然还曾经有着这样的梦想,真的很让人吃惊,但同时,“梦想这种东西,只想不做叫做愿望,想并且为之付出行动就是理想,我觉得,肯为理想而奋斗的人都是很伟大的人,没有谁有资格嘲笑他。当然,负面理想就……”比如毁灭世界在全世界建立后宫什么的,果然还是算了!

“他对我说,要持之以恒地研究人体的秘密,然后总有一天,克服所有疾病,将人类从戴了几十上百万年的枷锁中解放出来,获得真正的自由。”

“那一刻的他,说着这么与科学完全不相符的无知的话语,却耀眼极了。”

“我一直……”苏珏伸出手,握住肩头上的那只手,“一直把他当成前进的目标。”手心捏紧,“那个时候,听说他找到了合适的实验室时,我真的很开心,想着有一天,也许有一天能再一起快乐地做研究,但是……我没有想到……”

“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他走上了歧途呢?而我,作为朋友却只关注研究而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一点,简直……”

“……”

苏珏沉默了下来,从他的话语和紧握的手心中,夏黄泉感觉到了浓浓的愧疚和自责,此刻的青年在她眼中与不安的小动物微妙地重合了,她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就那么搭到了青年柔软而微卷的发丝上,顺了顺毛。

“……黄泉?”

夏黄泉的手一顿,心中泪流满面,手贱没办法,怎么就顺手了呢?但是,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吧,但还是想不到怎么办?最终,她决定实话实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收回手挠了挠脸颊,“虽然安慰的话有很多句,但我觉得都不是你想听的。”

苏珏愣了一瞬,随即笑出声来。

夏黄泉望天,被嘲笑了吗?算了……偶尔被嘲笑一起也没什么,谁让她是好人呢。

“谢谢你,黄泉,我觉得好多了。”

“……”嘲笑一下居然有这样的疗效吗?莫非她天生仇恨脸?

——算了……反正结果好就成了,其他得无所谓啦。

“不要和我道谢,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夏黄泉说到这里顿住,思考了片刻后,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觉得,他走上那条路和你没有直接关系,从前政治书不是老说吗?‘内因是决定性的,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什么的。虽然你也有错,但我觉得你绝对不是罪魁祸首。而且,现在也不是反省的时候吧?”

“他留下书信给你,是想阻止末世的来到,可惜造化弄人,既然如此,你难道不更应该完成他的遗愿,拼命研究出疫苗,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吗?反正我也说不好……”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嘴笨的夏黄泉纠结极了,早知道就把个人属性里的嘴炮点成max了啊(根本没有这个好吗?)!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纠结,“总、总之,现在浪费时间消沉就是最大的犯罪!”

苏珏突然弯下腰,用另一只手捂住嘴,最初只是轻咳的声音,到最后完全变成了笑声。

“黄泉……你劝人的技术还是那么差……”他肩头颤抖着说道。

“……”夏黄泉抽了抽眼角,一把抽回了被对方握住的手,“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啊!”就让这货笑死得了!刚才还乱担心一把的她自己简直像蠢货一样,啊,好累,无法再爱了……

“生气了?”疑惑的语气。

“没有!”

“生气了。”换成了肯定的语气。

“都说了没·有!”

“黄泉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苏珏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夏黄泉,微笑着如此说道,“你做得比你所想的还要多得多。”

“就算你这么说……”

“为了表达对你的感激,”苏珏歪头,展开双臂,“要抱一下吗?”

“敬谢不敏!”

丢下这么一句话,夏黄泉转过身就走人,性格和长相与真实年龄完全不相符的青年在她身后跟着,嘀嘀咕咕着什么“小的时候明明经常求我抱抱来着”之类的话语。

——根本没有那种事好吗?!

——别把假事当真啊笨蛋!

——啧,她身边的蠢货怎么就那么多呢?

如此想着的夏黄泉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言必行一脸谄媚地迎了上来,热情地握住她的小手手,涕泣横流地说道:“妹子,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我们多久没见了?”

“不到三十分钟!”

“……”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对方拍飞,所以说,那种废话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刚从冷暴力中解脱又惨遭热暴力的言必行无语凝噎,他这是招谁惹谁了?虽然名义上只有三十分钟,但和阿商在一起简直是度秒如年啊!这么一换算他们至少有1800年没见面了,感动一下实在太正常了,哎,怎么就没人理解他呢?

就在此时,夏黄泉注意到:“怎么好像少了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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