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既然能从一介布衣达到一定成就,那他自身,便一定有着什么过人之处,就好比梁鸿,手底下跟随他的能人众多,一来有人畏惧于他的权势,二来,那梁鸿也绝对算的上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并且对与自己没有仇怨的人,也是十分厚待。
就比如眼下,苏钰回到新良府衙之中,一千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便随后送了过来。
苏钰虽然认为自己爱财,可面对眼前这许多的雪花白银,却并没有做多大的感想,只让婵媃寻了个地方,好好收了起来,并且心里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用什么样子的手段得到的,那便迟早得用什么结果还回去。
眼下,苏钰心里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个办法,去见一见宗疗。苏钰知晓,宗疗算得上是个不可多得的勇将,自身熟读兵书战略,这一次骄傲大意落入她的圈套,想来以后,也必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宗疗有多大本事,梁鸿也是清清楚楚,见苏钰为宗疗求情,梁鸿也有了想法,想要收降了宗疗,如虎添翼。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一来那宗疗不过奉命行事,算不得什么魏同的死党,二来苏钰生擒敌军手下兵将,苦口劝说,并不曾大开杀戮,也让周边百姓连连称赞仁义,不愧是贤王燕礼后代。梁鸿同样心中恍然,他如今,打的是贤王世子的旗号,之前所做的种种远远不够,他也须得真正的,收买整个大梁的人心,就像当年的贤王燕礼一样。
而宗疗的性命既然是苏钰求下的,那么人心收复这件事情,自然也是由苏钰完成。
在沙丘将宗疗生擒了之后,那梁鸿果然没有过多的干涉如何处置宗疗,苏钰当时把宗疗从那梁鸿手下讨来之后,将宗疗的亲兵暂时安排到了别处,独独将宗疗本人,带回了新良。
那宗疗如今,虽然说已经束手就擒,可是内心里还是不服的,所以自打被俘,便每日吃完饭倒头就睡,至于将他如何安排,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日正午,宗疗刚欲躺在榻上解一解春困,忽听得屋门外头有脚步声音走近,紧接着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宗将军今日在做什么?”
那看门的侍从毫无隐瞒,一五一十将他这几日的行踪,全部对那女子讲述了一遍。
宗疗心中不屑的轻嗤一声,不信她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能耐他几何!
谁知那女子听了,不曾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只叹了口气,似是脚步慢慢走远了,并惋惜道:“没想到宗家几代大将英勇无敌,其名其义,竟是丧在了此辈啊!”
屋里的宗疗听着,睡意已经去了大半儿,心头被苏钰这一句话,说的有些万分不是滋味,正在这时,屋外似乎又有人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朝着那女子问道:“钰姐姐,宗疗将军怎么样了?”
女子又叹一声,“莫要指望了,不过常人一个,哪里有其父其祖当年的风范。”
男子似乎有些不死心,“都道虎父无犬子————”
男子说着,话语稍顿片刻,感叹道:“罢了!我如今虽然受制于梁鸿身不由己,但是能救下他,也算是答谢当年宗老将军,随着我父亲和祖父南征北战的情义。”
屋里的宗疗听到这里,也大概猜出了外面几人的身份,先来的那女子的声音,他已经忆了起来,正是当初在沙丘城内,出谋引他进城,用军将性命逼他投降的女子,名叫苏钰。
而话语之间,宗疗也推断了出来,这男子,大概就是如今那梁鸿退居西川所打的旗号,贤王爷燕礼的儿子,燕折世子。
再听他两人言语之间的意思,除了话语中对于宗家祖先的敬仰,余下的便是对于他满满是失望。
宗疗为人向来心高气傲,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无论从哪一方面,都不负先人的嘱托,而如今贸然听到两个人对他的断言和失望,便有些躺不住了,立刻翻身起床,打开了房门,他也想看看,如今梁鸿也好,这燕折世子也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见宗疗出来,唐折上前,抱拳行了个礼,面带笑容,道了声:“宗疗将军。”
宗疗一看,面前的这年轻人眉目清秀,虽然年纪轻轻,却带了几分沉稳,气息神态之中透漏出的,竟是一股浩浩大方之气,颇有幼时记忆里,那贤王燕礼的风范。
当年的贤王,宗疗自小听父亲和祖父口口称赞,也是心生敬佩,看见唐折之后,稍愣片刻,干脆也抱拳拱手,出言问道:“阁下可是世子殿下?”
唐折点点头,提起这个名号,再想想如今处境,笑容之中多了些无奈。
“见笑。”
宗疗见对方承认,再次躬身行了个礼,“拜见世子大人。”
唐折赶紧上前,伸手将宗疗搀起,感叹道:“将军太见外了,我的祖父父亲与将军的祖父父亲,同生共死几十载,如今你我虽然初次相见,也莫要愧对了先人的恩义,过于生分了。”
宗疗点点头,对唐折一席话说的心中颇有感触。
苏钰在一旁,见到两人情形,上前一步拉了拉唐折的袖子,道:“小折,如今你也算是见了宗将军,了了心头愿望,如今我看,还是不要强留将军了,放他回去吧,你想继承父业,拯救天下百姓的夙愿,还是从长计议吧。”
唐折点点头,看看苏钰,又看了宗疗一眼,几分虚意几分情真,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开口道了句。
“将军好生休息,燕折见过将军,心意已满,告辞了。”
说罢,唐折看着宗疗,有些失望,回过头去,朝着门口走去了。
而苏钰,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初在沙丘城中,初见宗疗之时的敬佩之意,干脆看都未曾看那宗疗一眼,一扭身,跟着唐折就要走。
宗疗看着他们离去,脚下的步子有些踟蹰不定,犹豫片刻,还是张张口,朝着唐折的背影道:“世子殿下,可否进屋一叙?”
唐折脚步一顿,猜出了些宗疗的意思,一回头,正巧瞧见苏钰在他身后,刚刚勾起唇角,两个人眼神一会,点点头,向四周围看了看,便朝着宗疗的住处去了。
走到房间门口,唐折和宗疗迈步进去,苏钰则止住了脚步,将房门一把关上,立在了门口。
如今他们势力单薄,在这小小的院落里,苏钰知晓,定然会有梁鸿的眼线在这里观察,而宗疗那里,苏钰觉得依着唐折的劝说和为人,足也可以打动那宗疗,毕竟,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位将领,不想着建功立业,成为一朝重臣,可如今梁鸿也好,魏同也罢,都算不得什么明主,那刚刚继位的新皇,宗疗也曾接触过,知晓他性子暗弱,如今战战兢兢坐在皇位上,能不能保住大梁基业还得另说,更莫说要他做出什么功绩了。但是宗疗一见如今沉稳谦逊的唐折,便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况且,苏钰知晓,唐折若想完成他心中的大事,今后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很多的挫折和困难,若他如今连一个宗疗都收服不定,那以后的路,估计也是不适合走的,如果那样的话,还是早作打算,现下退出这场阴谋权势的局,还未为时晚。
在门口静立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苏钰在檐下依着柱子半眯着眼睛,忽听的拐角处似乎有脚步轻轻,到了那里便停了下来,呼吸也屏的沉稳。
苏钰轻轻一笑,听墙角这件事情,她和唐折自也算的上能当祖师爷爷的级别,当年在青云岭的时候,他们听遍了几位师傅的墙角,其中大奎老爹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他的墙角最难听得,因为他书本读的虽少,功夫确是一流的,尤其是那耳听八面风的细致,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
如今这听墙角的小贼同他们比起来,那可是差了不止一个等级。
春已渐深,雀鸟儿在茵茵绿柳上,清脆的叫了几声,忽听得细微之中,一声低沉的凤鸣之声响起,紧接着有人尖叫一声,捂着受伤的臂膀,跌跌撞撞的跑了老远。
苏钰看着那人的身影,并没有直追过去,这人是什么目的,是谁派来的,苏钰心知肚明,不过也没有必要下了死手,让那人活着回去给那梁鸿一个提示,也不至于将人杀了,抹了对方的脸面。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屋里的人也听的真切,赶紧从房间里打开房门出来,宗疗不知发生了什么,抢先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折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无奈道:“眼下奸臣掌权,玩惯了阴谋诡计,总想要做些小把戏出来。”
宗疗不是个笨人,也是猜度出了几分,再低头一看苏钰手中的剑,惊叹道:“怪不得方才拔剑之声锐气逼人,果真是一把好剑!”
苏钰笑笑,每次使用,心里也赞叹凤鸣确实是一把好剑,于是点点头,将剑收回了剑鞘,把目光看向了唐折,见他眼神坚定胸有成竹,便知晓宗疗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七七八八。
见宗疗赞叹凤鸣,唐折为了给宗疗增添信心,也似乎一遇见苏钰,便有些犯了**病,接着吹捧道:“不仅是剑好,钰姐姐的身手,也是不在将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