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歌静静地听着门口的看守们七嘴八舌的八卦,心说原来自己被关押这些日子外面已经这么动荡不安了,连旧朝的贵族黄员外家都敢抢,真是胆大包天了。不知道昊阳和顾淮夜会怎么处理这些事。
想到老军医一脸苦闷的说昊阳这几日被旧朝元老们逼问的快发疯了,眼下又出现了旧朝贵族家中被抢劫甚至劫持人质的事情,昊阳真的该忙的跟个陀螺一样了吧。
几日后,瑛歌在地牢中又听到了看守们的议论,说这群劫匪也太猖狂了,竟然公然挑衅陛下的禁卫军,还不知死活的就在都城外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妄图用手里黄员外家的千金做人质,向朝廷索要更多银两。
这么明显的挑衅昊阳的暴脾气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天子脚下都胆敢如此猖狂,于是当场带着护卫们给了一帮劫匪迎头痛击,并且尽数将他们抓获等待审讯。
可是却很意外的,期间连一点审讯过程也没有,甚至都没有细细追问他们将抢劫来的金银细软藏在了什么地方,好归还给黄员外一家,顾淮夜居然就下令将这几人直接正法了,而且将他们的人头悬在都城外,以警世人。
说到此处看守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说陛下的手段也太过凌厉了些,怎么说也该按照律法条例一一过审问罪才是,怎么全然不顾这些就把这些人给砍了,而且对于黄员外的家产下落如何,今后如何安置竟丝毫未提,简直是匪夷所思。
看守们议论道,这些日子几个犯人的人头就挂在城门外,风吹日晒的早就发臭了,还引来了许多苍蝇和吃腐肉的鸟,吓得城中百姓夜里都不敢出门,纷纷关紧家门足不出户。
突如其来的旧朝贵族劫持事件和顾淮夜严厉惩罚让百姓们更加惶恐。
百姓们一边担心顾淮夜不理朝政国家又会陷入一片恐慌,不久后恐怕又要亡国,一边又惧怕自己哪天若是不小心犯点什么事,会不会也不经过正常的审讯过程直接就被当场正法了,人头还要拿去当街巡游,然后挂在城门口,连具全尸都收不回来。
瑛歌揣测着顾淮夜的用意,可是这么一个性格忽冷忽热又阴晴不明的人,瑛歌真的看不懂,也揣测不得。
瑛歌将近几日自己的情况通过组织特殊的方式传达了出去,一边给组织的成员们报个平安,一边叫他们近几日行事需要更加谨慎,最好不要有大的动作,以免被顾淮夜或者昊阳盯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瑛歌本想着过些日子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会随风消散,毕竟事关朝廷的当权者,乱嚼舌头可能会随时被兴师问罪。再说以瑛歌的观察顾淮夜完全没有那么不理智,他既然能凭着一个又一个的周密的计策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去了政权,甚至不惜利用自己心爱的玉城杀死自己的政敌与情敌,自己还废了好大的劲重新整治了新的国家,怎么会让自己的心血听之任之的付诸东流了呢?
这么一个爱慕权力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玉城就放任自己的国家日日夜夜沉醉于酒水,不理朝政。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了,瑛歌凭借看守和前来探望自己的老军医获悉,顾淮夜不但不知悔改立刻整顿自己重新上朝,反而变本加厉的给那些爱嚼舌头又迂腐顽固的旧朝元老们下了命令,若是再乱说话就统统告老还乡。
旧朝元老们一个个吓坏了,恐怕自己官位地位不保就统统闭了嘴,同时再也不敢去顾淮夜的寝宫隔三差五的劝阻他了。
顾淮夜命令自己的亲卫在皇宫内用地毯式的搜索严格查找那些说自己暴政的宫女、奴才,一经发现直接斩首,无需多加询问。
瑛歌亲眼看见前几日在地牢前没完没了嚼舌头的看守官兵们全部被抓走,然后新换上了一批严阵以待的卫兵,看来是顾淮夜自己的人手。
瑛歌思量着,大概等这阵风头下去之后,除了几个旧朝元老们之外朝内朝外会进行一次大换血,极有可能大部分都是顾淮夜自己的人手。顾淮夜不会再等待用一个又一个的政策将权力牢牢捆绑在自己身上,他已经露出了残暴的本性,如果想挽回局面必须采取强行压制的政策。
暴行渐渐从皇宫蔓延至了整个都城,顾淮夜的这一切举动在都城内引起了巨大的骚乱,百姓们为求自保纷纷携带家眷想连夜赶出城避一避风头,否则这个暴乱的新皇帝不知会对自己的子民又干出什么疯狂的事。
可是卫兵们却早早将城门紧紧关住了,并将准备出逃的百姓们尽数抓住,不管不问的就直接丢入大牢,稍有反抗就拳脚相加。
每一日瑛歌都能看到有不少新的面孔被带入地牢,本来没关押个犯人的地牢突然人满为患。有时一个小小的牢房就会被关进十几甚至二十几个人,别说躺下睡觉了,就连稍微坐下或者挪动一下脚步都会显得格外拥挤。
因为瑛歌是昊阳打过招呼被格外关照过的,因此仍旧可以一个人单独一个牢房。可当瑛歌看着许多百姓拖家带口的就被关了进来,甚至还有懵懂的孩童时,瑛歌有些愤怒了。但是碍于现在自己的身份,瑛歌却又不能有所作为,只能将军医留给自己的伤药通过地牢的栅栏给受伤的百姓们用。
但是那一小点伤药很快就被用完了,卫兵没日没夜的大声审讯和百姓们挨打的哀嚎,吓得孩童们夜夜啼哭不能入睡,就连身体稍微强壮点的壮汉被拖去审讯后,回来也是被打的遍体鳞伤甚至残疾。
在孩童的啼哭声和百姓们的哀嚎声中,瑛歌度过了好几个难眠之夜。
一日,昊阳忽然急匆匆赶来,二话不说就带着瑛歌出了地牢,并把瑛歌暂时安置在一个僻静的别院。
瑛歌突然被带昊阳领了出来,忍不住拗着不肯走,不断回头指着地牢里一众正在受苦的百姓打着手语。
昊阳看着抓着地牢栏杆不断向外张望祈求放自己出去的孩童们,无奈又心痛的摇了摇头。
“这是陛下的命令,我……我不能违抗指令放他们走。”
瑛歌又指了指自己。
昊阳说:“陛下……酒醒了,想要见你,大概是想询问星玥阁的起火原因。一会儿军医会过来再帮你检查一下腿伤,免得在陛下面前失了仪态。”
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不多时,军医推门进来,还是那一副悠闲的姿态,时不时与瑛歌打趣闲聊。
“这下好咯,关了这么多天你总算出来了!怎么样,重见天日的感觉很好吧?”
老军医笑眯眯的拆了瑛歌腿部的绷带和夹板,扶着瑛歌的胳膊说:“来,站起来走几步老夫看看,别落下什么后遗症在圣驾前失了仪态才好。哎呀……说来最近陛下这脾气老夫也是摸不清了,瑛歌姑娘,你去见陛下时须得小心哟。”
说完别有深意的冲瑛歌挤了挤眼,“陛下问什么便答什么,其余的少说为妙。”
瑛歌点点头,打着手语向军医感谢他多日以来的照料。
“老夫听统领说陛下找你是因为星玥阁的事,其实那一日啊……”
瑛哥一听就知道老军医这时又打开了话匣子,于是便乖乖做下来听军医说话。
“说来呢也奇怪,老夫随同陛下赶过去时,星玥阁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陛下心里记挂着慕容小姐,不顾大火冲进火场里。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偏偏一场大火下来把什么都烧干净了,别说慕容小姐的尸骨,就连一件旧物都没找着哟。哦对了,那日我查看了你的伤,应该是从高处摔下所致。”
说着老军医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说:“瑛歌姑娘,你没事儿爬那么高,是为了躲避大火,还是为了追逐什么不慎跌落的呀?”
瑛歌抬眼看了一眼老军医,心里顿时打起了鼓,这个老军医一会儿唠唠叨叨一会儿又没个正行,现在这么问难不成是想从自己这里打听到点什么。
瑛歌比划着手语,说一层火势太大一直烧到了星玥阁二层,所以自己才爬上二楼躲避大火,然后为了求生不慎从二楼跌落。
“瑛歌姑娘,星玥阁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不慎摔落的话不死也是个残废,瑛歌姑娘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情急之下自己从窗子跳下去呢?真是勇气啊……勇气。”
瑛歌讪笑着不知如何作答,老军医又叮嘱了几句这便出了门。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军医,瑛歌满脑子都是他的唠叨。
她仔细回忆着刚才老军医说的话,忽然瑛歌发现,老军医每一次看似唠唠叨叨的攀谈和打趣,却总能给到自己一些十分要紧的讯息,而且若不是自己心细会仔细思量推敲,恐怕旁人真当是一个老人家的唠叨就随意抛之脑后了。
譬如神经大条的昊阳,老军医几乎每次同自己说话昊阳都在场,可是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刚才老军医先是提示自己不该说的不要多说,问什么答什么,而且还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明显是再告诉自己顾淮夜的亲信们根本没找到玉城一丁半点的影子。而且由于玉城身份特殊,对外大约只能公布说是供奉的牌位已经烧毁之类。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居然只是被投入地牢却迟迟没有因为纵火之罪处死的原因,大约是因为亲信们没有找到玉城的尸骨,所以怀疑她已经逃走,这才留了自己一条命等着被顾淮夜亲自问话。
至于老军医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瑛歌想不明白,她需要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等待顾淮夜的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