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要为韩光霁治病瞧着是势在必行了。韩光霁再无托词,只得应了。众人说完话,武安侯便把周韩二人打发回去了。原来周樱樱是跟在韩光霁身后的,出了院门却见他正候在门前等她。

“樱樱。”韩光霁唤了一声,朝周樱樱伸了手。

可周樱樱却视若无睹,在他身旁错开,径直走了。韩光霁骤然碰了根软钉子,默了半晌,再无动静。两人便这般默默无言地走回闻风斋。他们走的时候正是用膳的点,才回到屋里,周樱樱便让人摆膳。因他们方才走得急,也没说是否还在院中用膳。小厨房的人便把饭菜热着,是以周樱樱才喊摆膳不久,一席饭菜便已准备停当。

寻常周樱樱与韩光霁同桌用饭,总会逗他说些话。可周樱樱今晚却是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韩光霁见此,便挑了些周樱樱爱吃的菜放到她的碗里。然而周樱樱见着,又把那些菜都拨到一边去了。

“樱樱……”

自二人离了武安侯的院门,周樱樱也没有正眼瞧过他。此时周樱樱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食不言,寝不语么?”

韩光霁听了,也不再多言。二人用过饭,便各自梳洗去了。韩光霁明日天不亮便要进宫,原来应该早早安歇的。可周樱樱如今这般,自然是生他的气,且气得不轻。许是不想搭理他,周樱樱今晚在浴堂待得比往常更久。

而浴堂里的周樱樱,想的确实如此,这会她已是在水里泡了许久,指尖都泡得起皱了。周樱樱想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要喊人。因她洗浴时不爱让人贴身侍候,是以二春只在屏风外候着,于是她便朝屏风那头唤了声春深。

不知怎么,另一头却是默了一会,春深才应道:“奶奶要起来了么?”

周樱樱想了想才道:“……你去看看叁爷安置了没有。”

这会二春许久未有应声,周樱樱觉着奇怪,便朝屏风看去。这一看只见原来映在屏风上的两道窈窕身影竟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个高大的人影。周樱樱见此,不禁吓了一跳,人便往水沉下去,只把脸露在水面上,又大声喊道:“是谁!”

这时那人才缓缓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与周樱樱说道:“难道我不安置,你便不出来么?”

除了韩光霁还有谁敢进周樱樱的澡堂?这来人自然便是他。

周樱樱见是韩光霁,心中一怒,抬手便拨了他一身水,“不要脸!谁让你进来!”

韩光霁忽然被她拨了一身水,也没着恼,只是问道:“……你生气了?”

这不是废话么?

周樱樱也不想搭理他,便把身子背过去,却在这时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叹。

“就为了许姨太太?”

周樱樱听了后也没应话。与此同时只觉韩光霁愈走愈近,接着身周的水便漾起了一串波纹。她悄悄侧首瞥了一眼,见他竟是把手探进了水里。周樱樱还以为他想乱来,连忙把身子缩到一边去。

“你想干什么!”

这时韩光霁却是把手收了回去,弯腰把一旁的水桶提了起来,又给她添了些热水。

“别冷着。”

韩光霁如此,原也是体贴她。也不知为何,周樱樱此时觉着了,却更觉委屈。

“谁要你装好人来着?你要是真心为我好,方才就不该这般逼迫我!”

韩光霁听了,回道:“我怎么逼你了?”

周樱樱本就憋着一肚子气,这时开了个头,便索性与他敞开来说了,“叁爷刚刚好手段啊。你在侯爷面前认了自己有隐疾,一来可推了那世子之位,二来又可离间我同许姨太太的关系。这般一石二鸟真是看得我甘拜下风。方才许姨太太是怎么看我的,你定然是瞧在眼里了。如今你可高兴了?”她说着,忽然又哦了一声,“不对!侯爷还心心念念要替你治病呢。我就看你两个月后怎么圆谎……不过叁爷这般智计无双的,俱俱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韩光霁听了周樱樱这一串话,低声道:“我原先确实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方才那样说,本意也是为了你好。”

周樱樱听后,一时间更是怒从心中来,“为我好?你这是哪里为我好了?”

“……今日这般一闹,许姨太太便该知道你与我是一条船上的。我说为你好,便是不想你夹在我和许姨太太之间难做人!”

“呸!你就说得好听!你这是为了我好?你分明是为了你自己!你要是为我好,你怎么不想想我在侯府里与许姨太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要是与她闹僵了,到时受气的还不是我!你刚刚这么做不过是要我没了退路,一心一意对你罢了!”周樱樱边说边想,愈发觉得委屈,她虽然当着个“双面间谍”,可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住韩光霁的事呀。况且这侯府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号人,还这个不对盘,那个不对付的,忽然之间只觉得没意思极了。这般想着,周樱樱只觉眼中一酸,不禁流了几滴眼泪。

二人相处这段时日以来,韩光霁还从未见过周樱樱掉眼泪。眼下只听得滴答几声,便见那豆大的泪珠从周樱樱的面颊滑下,没入进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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