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二月末,天气暖和了不少。我畏寒,卧房里的炭盆撤了一只,只余下一只小的早晚的时候燃着。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第一场春雨,雨丝打在木质窗棂上沙沙作响。小锦儿不是在熬补汤煎药就是在绣我的嫁衣,忙得一天也见不到她几次。我撑着下巴坐在窗边盯着屋檐下细密的雨丝发呆,忽地站起来跑到隔壁去找虞景熙。
天气暖和了不少,此刻虞景熙的卧房窗子大开。打算悄无声息溜进他房间的我脚步一顿,停下来趴在窗边,脑袋枕着胳膊偏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风轻云淡的虞景熙垂下眼帘,站在桌案前不慌不忙地练字,神色如常似乎没瞧见我一般。修长的手指捏着玉杆笔在纸上如行云流水,可半柱香不到,他终是忍不住。嘴角扬起,刹那间一世芳华。
我看得痴了。
“还不错,竟然没有只顾着盯着我的字。”虞景熙笑,抬起笔杆来轻轻碰了下我的额头。
美人就在眼前,还看什么字。
更何况那些字画本来就全是我的。
我站直了身子,单手撑着门框一副富家子弟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样:“小雨如酥,不知美人可愿赏脸,与小爷我一起雨中漫步呀?”
他哑然失笑,没有搭腔,却是转身拿了两件薄披风出来。
“就知道天气一暖,你就闲不住了。”
我撇撇嘴。
像他那样在桌子前一坐就是大半天,我可做不到。更何况现在身子渐好,有些事得赶紧做了,然后赶紧回京去把虞美人娶回家。
省得某些人害了相思病,日日念着我的虞美人。
细心的小锦儿已经考虑到在明州城的时候可能会遇上下雨的时候,甚至还十分贴心地准备一把大伞。
两个人撑正好的那种。
我跟虞景熙共撑一把油纸伞走在静谧无人的小巷,在青石板小路上散步,氛围十分温馨。
自然,如果能忽略房顶上跳来跳去的暗卫,以及白千夜白星那两个明目张胆跟在身后碍眼煞风景的人的话。
这么多人盯着,连牵牵小手都觉得十分别扭。早知如此我就不学什么戏本子里的什么才子佳人来个雨中漫步了,直接坐马车帘子一放谁晓得里面在干啥……
而白千夜丝毫没有打扰我的约会的自觉,抱着刀大大咧咧地跟在后面。绣着墨色的黑边的白衣被雨丝打湿也丝毫不在意,许是因为有那什么内力的缘故,不消片刻衣裳便干了。瞧见我诧异而又羡慕的眼神,他还十分得意地撩一下头发。
“咳。”虞景熙轻咳一声。
我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才从他那微微不满的眼神中看懂了他这是吃醋了。
至于嘛,不过是多看了那么一眼。
我握着虞景熙手中的油纸伞拉低一些,挡住后面那些盯着我的目光,借此机会踮起脚来……
眼瞧着白皙如玉的脸颊越来越近,拐过街角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壮汉来。
“大人!”
雄厚的嗓音宛如炸雷般响起,我被他惊了一跳,脚下一绊跌入虞景熙怀中。
虞景熙扶着我的肩膀,眼角隐隐露出些许笑意。
笑什么,我又不是故意投怀送抱的……主要是这突然冒出来的黑厮吓我一跳,嗓门儿还大。
“大人,那天实在是对不住,主要是知府说装成痞子的模样别的地方的人不敢来,也能让朝廷名正言顺派钦差来送粮食安抚。”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将手里拎着的两只老母鸡递上来,“听闻您是那扳指的主人,俺媳妇儿让俺送点老母鸡给大人补补,请受俺一拜。”
我这才想起来他就是那天嫌我去晚了差点提着扁担跟白星干起来的那个大汉。
章宗承这馊主意……还真挺不错,的的确确是起了作用没人敢轻易来明州城,于是那支暗中组建起来的兵马也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可我盯着那两只肥嘟嘟的花母鸡,十分头疼。
院子里还养着五六只呢,还被小锦儿精心养着编了号定好哪日宰杀。这又多了两只……
我估摸着接下来的一年半载都不想再喝鸡汤了。
“不知阁下是?”他拎着那两只可怜的母鸡手还擎在半空,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暂且先让白星收下。
一会儿等回去的时候偷摸送去给章宗承,绝对不能让小锦儿知道。
他憨厚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俺叫谢震,是……”
谢震犹犹豫豫,眼睛瞥向淡然撑伞的虞景熙以及后面的白千夜他们。
我隐隐对他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大抵是跟那些兵马有关。瞧着他这力拔山兮的模样,的确适合耍个大刀啥的。
“这位是谢震谢将军。”冰蓝色长裙的秦缕冰抱着一堆兵法走过来,在烟雨朦胧的雨巷中很是小清新,看样子是才从军营出来打算回章府给宋泽喂早饭。
比那声将军还令我震惊的,是阿莲手里的那只还在挣扎一个劲儿咯咯哒的老母鸡。
我脸色僵了僵。
一下子来了三只母鸡……
我现在看着老母鸡就胃里一阵翻滚,都有心理阴影了。
阿莲无奈地耸耸肩膀,苦笑一声:“路过西街的时候花婶儿硬塞来的,说是给大人熬汤喝的。自然,做菜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