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菈:……………………
这不对啊!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在救治完毕的几分钟后,试验台上这个可怜的实验体,便总算是悠悠醒转过来,可以向诺菈痛诉罗伯特研究员的暴行了。
结果让诺菈瞠目结舌的是,这家伙居然说他是自愿的?
“是的。”实验人员露出感激的苦笑,“谢谢您。不过我是自愿来参加这个实验的,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我真的需要这笔钱来养活我的家人。”
“我都说了。”瓦利安将地上昏迷的罗伯特研究员扶起到椅子上,“我们教廷怎么可能做出绑架无辜人当实验品的非法事情啊!”
“不是!”诺菈虽然觉得有些无力,却还是强硬地坚持说道,“那也不能随便拿活人做实验啊!这方面的伦理道德问题呢?”
瓦利安:…………
比起这个,你成为超凡者才是有伦理道德问题的吧?染色体被魔药污染后,都已经开始脱离人类范畴了啊!
“咳,这个当然有科学伦理委员会进行监督的。”瓦利安咳嗽了声,解释说道。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实验人员:“不对啊,你刚才惨叫什么?植入机械体前罗伯特没给你打麻药吗?”
“这个……”实验人员支支吾吾,顿时让瓦利安意识到了其中有问题,神色一凛:
“如果是为了克扣经费,不打麻药就上临床试验,那肯定是违背人道主义的。罗伯特的这个项目我会下令中止……”
“不,求您等等!”实验人员连忙翻身下来,噗通跪倒在了地面上,痛哭流涕起来,“请不要怪罪这位教士大人,不打麻药是我自己要求的!”
几分钟后,根据实验人员的陈述,和已经苏醒过来的罗伯特研究员的解释,瓦利安和诺菈兄妹俩才明白了事情原委。
这位实验人员,最近刚从外城区带家庭移民进入内城,在郊区买了一座不到30平米的房子。为了偿还高额的房贷月供,因此才报名参加了教廷的科学实验。
每次实验都需要全身麻醉,按每天一次全麻计算,一个月的药物价格大概是18银马克左右。知道了这件事后,实验人员就向罗伯特研究员请求,以硬挺不打麻药的方式撑过实验,并且将节省下来的药物经费抵价折算给他。
这当然是研究所规定严令禁止的。因为每个项目的科研经费,包括买仪器和买药物的钱都是事先列支好的,不是说你不买麻醉药了,这块经费就会折现给你。
不过罗伯特研究员也知道他的难处,家里有两个小孩要养,每月房贷又是一笔巨额开支,即便依靠参加实验获得了稳定收入,平时的日子也过的非常拮据,因此也就答应等到月底,将那些未使用的麻药去黑市里转卖,然后将获得的现金转交给他。
听得诺菈也惊恐不已。因为他之前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可怖伤口……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来不打麻药有多疼,这个可怜的人居然已经撑了半个多月?
“主教大人。”罗伯特的脸色有些不安,毕竟是违反规定被抓了个正着。
“麻药还是继续用着吧。”瓦利安思索了下,看向了仍然跪倒在地的实验人员,“月底该给他的钱照给,到时候由我私人支出到你账上。嗯,至于之前违反规定的事情,算你行政记过一次,自己去向纪律监察委员会汇报。”
“感谢主教大人,感谢主教大人!”那实验人员跪倒在地,感激涕零无以言表,而诺菈也是叹了口气,向罗伯特研究员诚恳地道了歉。
“唉,我没事。毕竟换作我是你,看到了刚才那个画面的话,恐怕反应也是差不多的……都是误会嘛。”罗伯特大度地挥了挥手,随后向瓦利安主教投去隐蔽的眼神,分明是在说:
所长啊,你怎么把你妹妹带进来了?
瓦利安翻了个白眼……不是,他其实是眼珠向上翻了一下,那意思是:
上面的意思。
也就是圣座的意思,要带我妹诺菈进科研区提前适应。
罗伯特也立刻会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既然是圣座陛下的意思,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和诺菈离开科研舱室,后者犹豫了良久,最后问道:
“真的非得在人体上做实验吗?”
“诺菈。”瓦利安说道,“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任何与人类相关的科学实验,最后一步都必然是临床实证环节。人类志愿者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的人多吗?”诺菈小声问道。
“我们研究所里大概有几千个实验人员。”瓦利安回答说道,“整个教廷的话大概过万了,全都是自愿报名长期接受实验的。”
“对我们而说,其实谁来都无所谓;但是对他们而言,参加有偿实验所获取的报酬,是维持他们家庭生计的绝对收入支柱。就像刚才那个人所说的,如果失去了实验资格,他就无法维持在城内的房屋贷款了。”
“而没法维持月供,房子就会被银行收回。”诺菈自然也知道后面的事情,心里暗自想道,“然后无家可归,流浪街头,最后就会被驱逐出内城区。”
“至于混乱的外城区,那里的生活条件比内城区要恶劣千百倍。人类总是渴望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然而为了追求未来而牺牲现在,究竟是否真的值得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思绪渐渐迷惘起来。
我刚才下意识便冲了进去,是不是太鲁莽了呢?可是他那个时候,看起来真的是非常痛苦的样子啊。
为了维持生计,所以即便是极端的痛苦,也不得不忍受吗?因为如果失去参加实验的资格,就会面临更大的痛苦,甚至是绝望吗?
是的,实验人员是自愿报名的,用身体的健康来换取钱财;科研人员也仅仅是执行组织规定而已;教廷进行这些实验则是为了发展科学,为了更好地造福人类社会。
整个链条的上层、中层和下层,似乎都没有任何问题和过错。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人在忍受痛苦呢?
即便是瓦利安已经解释清楚了,然而先前透过舱室玻璃看到的,那名实验人员痛苦痉挛到几乎扭曲的脸庞,仍然在诺菈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阿斯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正当诺菈陷入某种迷茫状态时,另一边蜜儿和米娅,也已经乘坐地铁抵达了目的地。
上次拉苏尔在离开前,留给她们的地址,是一家高档定制西服的服装店。
两个小女孩走进店里,便看见挂着的西服后面,某个戴着鸭舌帽和金丝眼镜的裁缝转头过来。
“你好,我们是来找人的。”蜜儿有礼貌地说道。
裁缝点了点头,手里拿出个金色的怀表,按了一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周围的所有色彩都被染成了灰白。等蜜儿和米娅反应过来,周围的景象又再一次恢复了原状。
裁缝抓住了自己的鸭舌帽,将它连同下面连着的人皮头罩一起摘下,露出拉苏尔的儒雅面孔。
“师父?!”米娅看了看他,又惊讶地看了看周围。
原本店里架子上挂着的西服,已经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墙纸残破,窗棂碎裂,整个西服店仿佛被强盗洗劫了似的。
店外则是一片寂静,原本熙熙攘攘从门口经过的行人,此时也全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旷且破损的街道。
“欢迎来到平行世界。”拉苏尔看着如约而至的两个小女孩,忍不住露出微笑,“你们此时所进入的,是另一条世界线上的教廷。”
“被奥托皇帝的军队所攻破后的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