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杀二字让时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战栗,她握着手机,努力消化刚获取到的新情报,眸光不经意瞥到右手边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那人个头很高,目测一米九以上,骨架也很大,穿着件黑色卫衣,戴着兜帽,脸长得并不好看,方字脸颧骨外凸,浑身上下都笼罩着奇怪的气息。
似察觉到时鹿打量的目光,男人忽然伸手扯了扯兜帽,垂下头弓起了背脊。
他从最开始就坐在车里,其他人上车时也没起身打招呼,独自缩在一方小天地,努力减少着存在感。
这人莫非是重度社恐?
时鹿的注意力开始走偏。
“山上环境复杂,无人机能靠近的范围有限。”汤雪真看了眼时间:“在科技无法辅助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靠自己去确认猫妖的位置,现在是下午四点,我们八个人分为三组,一组前往无人机最后拍到猫妖踪迹的地方,一组辅助在后方,将寻找范围扩大,最后一组往反方向搜寻,这组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就由两人搭档。”
“南城的封副队和晋远的李副队和我组成一组,他们两位的能力大家心知肚明,而我最了解当前的情况。”汤雪真的目光落在时鹿身上:“从资料上看这位刚加入南城不久,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为了安全起见,你在他们四位中选一个和你搭档,往反方向搜寻。最后的三位就是二组了。”
这样分配确实是在照顾新人,时鹿下意识朝封临初看去,见他轻点了下头,也没什么好说的,视线依次在江北的两位身上扫过,然后又看了眼那位对她抱有敌意的女生,最后落在角落那个大高个上。
“就他吧。”时鹿指向大高个。
没办法,其他三位都看她不顺眼,要是在山上被使绊子了可怎么办。
大高个虽然看着不好相处,但从他的反应和动作来看,大概是个好人吧。
时鹿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汤雪真愣了下,她倒没想过时鹿会选卫安。
毕竟像时鹿这样娇弱的女孩子,应该会害怕和那种高大又阴森的类型相处才对。
但汤雪真尊重时鹿自己的选择,没纠结太久:“好,那就这样分组,我们抓紧时间出发,下车后武警会给你们一人一部联络器,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七点前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所有人必须下山。”
入夜意味着风险的增加,夜晚在山上行动并不安全,休整好第二天再行动,反而能让任务进行地更加顺利。
分组结束,封临初作为第一组要先行出发,下车前他特意叮嘱道:“卫安很厉害,不要离他太远,自己小心点,我很快回来。”
如果时鹿选的是其他人,封临初未必会同意现在的分组,因为无论从实力还是能力出发,跟着卫安或许是最安全的。
时鹿下意识朝卫安看去,又见他扯了下兜帽,头垂得更低了。
下车后,时鹿在武警的指导下佩戴好联络器,回过头,就发现那位叫做卫安的大高个还没下车。
这时,同样佩戴好联络器的江北的其中一位忽然开口:“新人,小心着点,你选的那家伙邪性的很,听说他平日里最喜欢和尸体打交道。”
时鹿蹙眉,这家伙是打算在出发前吓唬她吗?
那人说完便朝着小关山方向走去,并未像之前一样争锋相对。
莫非只是单纯的提醒?
可师兄说的是让她跟紧卫安。
比起江北的,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封临初说的话。
时鹿抿着唇,回头看了眼,犹豫片刻后爬上了车,正好看见卫安蹲在角落摆石头,他神情专注,谨慎地调整每一块石头的位置。
最后还把旁边剩余的石头全部塞进了腰包里。
没过多久,两人一前一后出发了。
卫安个头大步子也快,三两下就把时鹿甩在后面,没过多久又停在原地,等人靠近再重新出发。
一路走走停停,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谁也没机会说话。
时鹿这两天跟着封临初只练了些入门,更深一层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学,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努力跟上队友脚步,尽量不拖后腿。
转眼就走了一个多小时,时鹿只觉得胸闷气短,疲惫得喘不上气。
她平常缺乏锻炼,上山的路又格外耗费体力。
体力告急,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开始抗议,时鹿不得不停下脚步,前面的人似有所察,也跟着停下,直挺挺地站在那,保持静止。
时鹿缓了片刻,抬手抹过鬓角边的汗渍,眸光落在前方五六米远的黑色背影上,表情僵住。
先前她只顾着追赶,一直闷头走路,这会儿停下来才注意到,她一直跟着的人背挺得很直,但个头却矮了不少。
仔细看看,肩膀和身形都窄了一圈。
时鹿紧张地攥住脖子上戴着的戒指,放下手时手里多了根黑色擀面杖,她故意放轻脚步,做出一副要从背后偷袭的架势。
眼看只有半米之遥,直挺的背影忽然转身,露出一张土黄的脸,锯齿般的头发紧贴额头,眼睛纯黑只有纽扣大小,两颊边还各有一个不对称的红晕。
都不需要仔细看,一眼就能肯定这家伙不是人,浑身上下都是纸扎出来的,头发和五官则是用蜡笔画的,画工还很拙劣。
搭配上土黄的脸,又丑又吓人。
时鹿瞳孔骤缩,整个人僵直起来。
纸人忽地动了一下,紧接着浑身抖动,连贯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山间顿时阴风阵阵。
时鹿不由地打了个激灵,举起擀面杖朝着纸人脑袋上敲了下去。
第31章
这一棍子当头敲了下去,只听“噗”的漏气声响起,兜帽向后滑落,纸人的脑袋从中间凹进去大半,两边向里挤,即便这样它也还是咯咯咯直笑。
笑得人头皮发麻。
时鹿后退两步,慌忙按下耳边的联络器,听到一阵沙哑的机械音后,忙不迭道:“师兄师兄,跟我一队的那个人不见了,还变成了个纸人,一直发出很诡异的笑容。”
话音刚落,纸人笑声卡顿,匆忙戴上兜帽遮住那已经变形的脑袋,背过身慌张跑到旁边的大树后面。
时鹿:??
明明是你在吓唬人,怎么自个先委屈上了?
没过多久,封临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应该是卫安的纸偶,可能是嫌你碍事就把你甩掉了。”
他的话一点都不委婉。
一阵停顿后,联络器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不,不是,就是,她,她走的太慢了,我想先到前面看看,很,很快就回来。”
时鹿:“?”
这就叫自取其辱吗?
这一刻时鹿突然领悟,像她这样的菜鸟,都不需要刻意为之,存在的本身就足够碍手碍脚了。
既然队友说马上回来,时鹿干脆走到树边上坐下,先恢复好体力,等会儿才不至于太拖后腿。
没事干的时候就觉得肚子饿,时鹿左右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从空间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后含在嘴里。
饥饿感被甜味缓解,时鹿又拿出手机上网,山上的信号不太好,浏览个网页都要加载半天。
网速太慢容易让人产生烦躁,时鹿摊着手叹了口气,视线范围里忽然出现一抹黑影,一瘸一拐地从她正前方走过。
它看起来小小一只,黑色的皮毛中夹杂着几缕棕色,它的左前腿每次落地都会打个颤,突然身体一歪,躺倒在了地上。
时鹿迟疑了一瞬,警惕地走了过去,先确定它只有一条尾巴,随后蹲下伸出了手,还未触碰到,小猫便发出恐吓般的低吼叫,尾巴都竖了起来。
这是动物的自我保护意识,时鹿注意到它的左前腿上的血迹,无视它的警告,执拗地将它翻了个面,托起它的左前腿,小心拨开毛发检查伤口。
仅凭肉眼无法确定小猫是怎么伤的,时鹿轻缓地放下它的腿,正准备用水给它清理伤口,右手忽然传来微微刺痛,她低头一看,发现食指尖部位竟变成了黑色。
时鹿急切地把手往地上擦了几下,再看时,黑色的面积不减反增,已经扩大到整个指腹。
她的右手手指只触碰过小猫受伤位置的毛发,不会是什么野生病毒吧?
现在叫救护车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时鹿脸色苍白,果然她最近水逆得厉害,走到哪倒霉到哪。
随着黑色面积不断扩大,食指间的痛意也越来越明显,时鹿正准备按响联络器向求救,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小绿浮在半空中,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抬起小短手指了指时鹿的手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时鹿秒懂,抬起手时,掌心里多了个青玉葫芦。
“你是说你可以治?”时鹿举起玉葫芦。
小绿乖巧点头。
时鹿不疑它,掰开玉葫芦的盖子,右手移到面前,一滴与水没有差别的透明液体沿着葫芦口落到食指上,她用拇指缓缓推开。
指腹上的黑色在接触到透明液体的瞬间就像逃跑一般往外窜,化作黑色的雾气逐渐蒸发。
食指恢复原色,时鹿立即蜷起手指握成拳,经过反复活动,确认没有后遗症,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想:“小绿,你该不会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吧?”
小绿乖巧地摇了摇头,小短手又指向地上的小猫。
这是要让她救地上那只小猫的意思?
时鹿将玉葫芦伸向小猫的左前腿,只倒出两滴液体,从小猫的伤口处倒是跑出一堆黑色气体,只是它腿上都是黑色的毛发,无法辨认是否彻底清除干净。
“没有了。”时鹿看向小绿,倒扣着玉葫芦。
小绿左右摆了下头,举着用小短手揉了揉肚皮,意思很明显,它饿了。
肚子饿的小绿没维持多久便消失在原地,时鹿只能先将玉葫芦收进空间,以后再研究它的用处。
有了这次经验,时鹿决定回去就准备个药箱收在空间里,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至于连个创可贴都没有。
滴了玉葫芦里的液体,小猫的伤口并没有快速愈合,只是重新流出鲜红色的血液,时鹿用矿泉水为它简单冲洗了下伤口,伸出手准备把它抱下山救治。
然而小猫对她仍是很抗拒,见她再次伸手靠近,忽地从地上跳起,跃到旁边,强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
既然它不愿意,时鹿也不好勉强,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它离开。
谁知时鹿没追上去,小猫反而急了,扯着嗓子直叫唤。
似乎是想带她去哪。
时鹿迟疑了下,回头看向从树后探出头的纸偶人:“我们过去看看怎么样?”
都说动物有灵,说不定小猫是要报恩呢。
纸偶人没思考太久,从树后走了出来,双手拉了拉兜帽,把头藏在阴影里。
看样子应该是答应了。
时鹿重重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都不说话,全靠她连蒙带猜,还是跟在师兄身边好,至少有个人能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