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高见,就是如此!”戴名世高兴极了,“不过,不合格的太子各有不同,合格的太子除了前明的正德皇帝,大都具有三个相同之处。”
胤禛,“……为什么前明的这个皇帝要排除在外?”
“很简单,正德皇帝的父亲只有一个妻子,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长大成人,他做太子时可是真正被宠大的,难能可贵的是正德皇帝在前明的皇帝之中堪称英明的皇帝。”戴名世说起正德皇帝,脸上的那种光,也只有在拍康熙皇帝马屁的时候有。
戴名世的一通话让胤禛对这个前明皇帝有了浓厚的兴趣,并决定一定要看看宫中存放的那些关于这个皇帝的记录,“除此之外的呢?”
戴名世在对面之人的目光下,淡定继续道,“大多合格的太子,一要能忍,二要会孝,三要好读书。”
胤禛忍不住扶额,“……”
“王爷可是觉得这三点没什么难度?”戴名世捋着胡子笑,“忍是忍住对权力的欲望,但并不是一点也不追求权力,此间分寸只要掌握好,已算初步合格,这第二,孝是要该孝的时候孝顺,该坚守原则的时候,就是不该孝的时候,这时候,还是要唱一下反调的,这一点掌握好,父子关系才会和谐,不会反目,还让……看到储君的本事,知道这个储君没有选错,至于最后的好读书,这个可是一个能进能退的好方法啊!”
胤禛若有所思的摸着桌案,这说白了就是要处理好朝堂和父子之间的关系啊!
“前太子,在先生眼里前太子是哪里做的不对?”
“前太子?”戴名世捏了捏胡子,严肃道,“前太子最大的错误,其实是当初索额图犯下的,索额图所定的制度有很多都模糊了君和储君的界限,并在太子已长成之后不知继续放任,而太子本身的错误是没有明白储君之储的真正含义,储,本来就是收敛、藏,只有时候到了才会拿出来,身为储君,他偏偏要张扬,逾越君权,就是没有做好储君的本分,皇上一废太子之时,就应该把索额图定下的那些太子身为储君的逾越之处也废弃掉!”
胤禛有些迟疑,“废弃掉?把实行了几十年的东西废掉是不是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废掉再改成最适合的不就好了?”戴名世看了看四周,凑近小声道,“王爷,您觉得有这么一个前太子,皇上还敢不敢再立一个储君来和自己争权?”
胤禛表情凝滞,看向戴名世,“所以皇阿玛这一次不一定是真的想要立太子?”
戴名世肯定的点点头,继续小声道,“除非改一改,不然谁做太子,皇上都不会放心,您觉得这朝堂上有人会真的和皇上唱反调吗?”
胤禛无语的按按自己的太阳穴,合着他们这么折腾都是瞎折腾啊!
戴名世摇摇头继续道,“王爷,老夫说句发自肺腑之言。”
胤禛停下动作,看向戴名世——合着刚刚的那些话还都不是肺腑之言啊!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真的挺好奇这老头还有什么话可说的,示意继续。
“这从历朝历代的教训来看,本朝的立储制度都需要改,不然往后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子,立储都是一个头疼的问题,这 可不利于储君的培养,储君培养不好,国本动摇安全!”
胤禛把这个躬身而立的老头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摸了摸下巴,“戴先生,要不您写一个修改立储之法的条文?本王帮您送到皇阿玛那里去?”
戴名世愕然道,“这个,老夫提一些小意见还行,王爷可别坑老夫,老夫还要修史呢,王爷您是不知道那明史被那群腐儒改的,正德皇帝都成了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帝了,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此刻,胤禛深深觉得让弘易和乌日宁贵拜这个人为师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就会瞎搞个人崇拜,要不是有皇阿玛前面欣赏他的实证在那里,这老头现在还站在这里真是个奇迹!
一家子留弘易乌日宁贵的师父吃了饭,又让两个做徒弟的把他们师父送走,胤禛和苏莹两个人出去消了食,回到房间,面对面坐在那里闲聊,胤禛总算是痛痛快快的把面对着戴名世那个老头子时积攒下来的吐槽欲望喷涌而出。
听完之后,苏莹点点头有了结论,“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把戴先生赶出去,看来弘易弘阳这师父没拜错。”
这重点抓的,胤禛瞬间无言以对。
苏莹想了想,问道,“你要往上递吗?”
“福晋觉得要不要往上递这个折子?”其实对于这个问题,胤禛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咱们家老爷子这心思可不好猜!”
苏莹把手里的帕子放到一边,拿起桌上刚送来的制好的一套十二个的宫灯一一查看,这马上就要壬辰年了,这套宫灯都是以龙为主题的,各个不同,每个都让人叹为观止,看完之后再次感叹一下这个时代人们的心思精巧,把宫灯一一重新摆放好,“要不,你问问老爷子再决定?”
“问皇阿玛?”胤禛挑眉。
苏莹拿出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让苏培盛把剩下的宫灯拿走给三个孩子送去,然后单手支颐,另一手拨动着宫灯上栩栩如生的龙,“皇上是怎么想的,干嘛要去猜?猜中猜不中都挺没意思的,你呢又觉得这个确实需要改一下,那就私下问问他老人家,既不会给他老人家一个突然袭击,也不会在明知他老人家可能不喜欢的情况下惹人嫌。”
胤禛皱眉,“会不会有点……有点……”
“可能是有点突然,也有点直接,”苏莹偏偏头,微笑,“不过,四阿哥,你觉得你是喜欢面对未知的东西,还是喜欢面对已知的事务?”
胤禛沉吟不语。
“未知和已知的区别其实也就是先知道和后知道的区别,”苏莹抿抿嘴,“先知道,有了心理准备,做什么都不会那么急迫,即使是计划之外的,也不会烦躁愤怒,而后知道,除了需要修改早已定好的计划之外,还有着诸多令人头疼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因为天时地利造成的意外的话,我会有被欺骗的感觉,那样我就会感觉很不爽!”
“所以你喜欢写计划书?”
苏莹微笑,“可能吧,不过,做好计划书之后,看着计划书从雏形一点一点壮大,然后被一点一点的完善,即使中间要经历很多次的微调,到最后成就感满足感爆棚,让我觉得中间费得一切心力都是值得。”
“说起来,福晋你写了那么多计划书,做了多少了?”
提起这个,苏莹就觉得沮丧,“别提了,十分之一都没,四阿哥,你要去和老爷子说修改立储的时候,记得问一下钱庄的事。”
引火引到自己身上的胤禛能怎么办?只能点头表示一定会记得去问。
本来只是对当太子然后以后当皇帝感兴趣的胤禛,就这么的莫名其妙的被扭到了修改立储制度的方向上来,这件事从头到尾,胤禛都觉得挺莫名奇妙的,经常还自问一下,他到底是为什么就变成了一定要去管这件事?
在戴名世的修改立储方案被送过来之前,胤禛经历了一场一场的自问反问,中间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抛到一边更是数不胜数,毕竟,这事要是费了偌大的力气做成了,到最后,他没成为太子,这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种种思绪在脑海之中打来打去,造成了严重的睡眠不足,这要不是一不用上班上朝,二不用待客,就他这精神状态,弄出个殿前失仪,绝对是小意思。
戴名世的方案在大年三十之前终于被送到雍亲王府,苏莹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一个孕妇每天还要担心一个正常人睡不睡得着,也真是醉了。
第129章
戴名世的立储修改方案, 苏莹也看了, 基本上就是先论证了储君对于整个朝廷的重要性,然后就是从朝服到跪拜再到朝政上,把索额图制定的那些规矩一一的降了规格,同时还对太子对于朝政的影响进行了限制。
其实就这些方面来看的话, 可以说成为了太子,除了有了一个储君之位, 这权力还没胤禛的这个雍亲王的亲王大, 看得胤禛那是眉头直皱。
苏莹看了也觉得这些根本不符合太子应有的权利,不过,想一想前太子, 就是因为权力过多过大造成了最后那样的结果, 既然如此,做出这样的限制也情有可原, 但是太子的权力太小也不符合太子这个身份啊!
皱着眉头想了很长时间,苏莹戳戳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胤禛,“四阿哥, 要不,你往上再加一条?”
有点失望,正在考虑要不要给皇阿玛看的胤禛正拿不定主意,闻听此言看向福晋, “往上加一条?加什么?”
苏莹偏着头眯着眼睛想了想,“比如,储君可以提议利国利民之策, 经皇上同意之后,由身为储君的太子先行试着做做看,行之有效,可以推广到全国,比如那个银行计划啊!我就想到了这个,反正太子必须得有让其他人觉得特殊的特殊之处!”
胤禛伸出手指头捏了捏对银行念念不忘的福晋的脸,“那就这么加,有这么一条,想做什么事只需要皇上同意,而不用满朝文武同意,嗯,妙!由此,可看出储君的能力,考验储君也行之有方有法!就是不行,影响的地方也有限!太妙了!”
苏莹把胤禛的手扒拉开,“曹颙这个人理财真的很有天分啊,这样的人就应该物尽其用,可千万不能再让皇上扔去做暗探头子了。”
回京之后,胤禛也曾经抽空专门见了曹颙,有几分他父亲的风范,想了想道,“曹连生有这样的天分,曹寅现在在京城,我找个时间问问,他要是同意的话,就先把曹连生放到户部历练历练,算来,曹寅的两个女儿都成了王妃,皇阿玛对曹氏一门也算是恩赏有加!”
苏莹拍了拍胤禛,不满道,“王爷,人家自称连生,你别跟着叫行不,他叫曹颙。”
胤禛撇撇嘴,“咱们老爷子可是把曹寅当作自家人,曹连生比咱们儿子也没大几岁,算晚辈,我这个长辈怎么叫都是可以的。”
“行行行,你这都自称长辈了,”苏莹无奈的摸摸脸,“我本来还想着我还年轻呢,合着已经老了。”
胤禛对这个可坚决不认,“老?你可不老,你要是老了,爷可怎么办?福晋,不是我说,等你什么时候用你的那些珍珠粉了再来说老。”
苏莹翻翻白眼,“四阿哥,不就是咱们在行宫上街的时候人家说错话说我是你的小妾嘛,我一明媒正娶的福晋,我都没生气,你看你,记了这么长时间。”
不提起这个还好,提起这个胤禛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还不是最可恶的,可恶的是另一个,叫我就叫大叔,叫你就叫姐姐,爷还不能生气啊!”
苏莹想笑,为了对面男人那可怜的被伤害了的自尊心忍住了,“行——胤禛哥哥好了吧,人家就是卖个胭脂水粉,你也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唉,我都多长时间没上街了。”
“哼——”
“……四阿哥,你是不是忘了,前几年你为了更有威严,开始留胡子了?”
胤禛,“……”
伸手摸摸嘴唇上的胡须,本来高昂的气势一下子就一泄千里,怎么也提不起来了,胤禛目光不禁往旁边移了移,他还真的忘记这一点了。
苏莹从小到大的优良品质是,从不乘胜追击,所以,她默默地研了墨,把笔准备好放到胤禛手里,再把一份空白的奏折放到胤禛面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胤禛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接过笔开始誊写奏折,最后再加上那条特殊建议。
康熙五十一年就在这样一片诡异之中开始了。
每年过年的大年初一,诸位已经外出开府的皇子阿哥们都要携家带口的重新回到他们出生长大的重重宫墙之中,因为只有康熙皇帝这一脉,所以康熙皇帝称这是家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经历了前一天的守年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好吧,太阳还没影呢,一家人已经穿戴整齐了,不过,这一家子,除了一家之主雍亲王,苏莹也好,三个孩子也罢都是困得要死。
胤禛一看一家子都这样,干脆也就不骑马了,让弘易乌日宁贵两个去车上补觉,他抱着弘昭扶着福晋也上了马车。
感谢京城主要干道的路是一派坦途,经过一路的休息,再加上和其它皇子阿哥碰上,一起慢悠悠的往前走,到了地方又等了宫门开,这么长时间足以让早起的人有了几分精神,而遇到了小伙伴的弘易乌日宁贵瞌睡劲也不翼而飞,隔着马车和大阿哥家的弘昱,三阿哥家的弘晟聊天聊得热火朝天。
苏莹透过窗户刚好看到这几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子正扒着打开的窗户掀起帽子坏笑。
在他们掀起帽子的一瞬间,以苏莹的眼力自然清晰的看到了头顶那黑黝黝的一层头发,苏莹无奈的摇摇头,问胤禛,“你这两个儿子在书院就这么两个朋友吗?”
胤禛熟练的拍拍弘昭的背,这才往外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的移开目光,“他们在一起玩才是正常的,都是家里的嫡出阿哥,这身份之别,其他几家除非把世子给请封下来,才有进入他们这个小圈子的资格。”
“你们这些做阿玛的也不管?”苏莹皱着眉看直郡王府和诚亲王府的其它马车里探出的小脑袋,“这样不是加剧各自家里争权夺利的事情发生吗?”
胤禛伸手把窗帘放了下来,“怎么管?告诉他们他们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应该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他们家里的那些明争暗斗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之间关系都是那个样子,本来就是竞争关系。”
苏莹掀起窗帘往外再看了一眼,叹着气重新放下。
“放心吧,弘易那小子虽然在家里整天一副没心机的样子,在外面还是心中有数的。”胤禛拍拍福晋的手。
苏莹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咱们家的弘易的世子之位,不是早几年你一往上报就下来了吗?我记得没错的话大阿哥、三阿哥家也是如此,怎么你后面的阿哥们家里有爵位的世子还没批下来?”
胤禛笑了笑,“咱们三家和后面的弟弟们家在皇阿玛眼里,可能有点不一样,请的对象是嫡子的话,基本上是一次就下来了,咱们的这些弟弟,有嫡子的还真是没几个!”
苏莹想了下他塔喇氏,再对照一下胤禛的几个弟弟,突觉男人无情的时候,还真是无情的彻底!
做为一年之中的开始,也是最为重要的节日,春节,皇室自然是极为重视的,宫门打开之后,胤禛扶着福晋下了马车,等到皇后娘娘派来亲自来接的嬷嬷走到近前,亲自把福晋交到嬷嬷手里,又是各种叮咛嘱托之后,这才抱着一个带着两个和福晋分道扬镳。
苏莹对着这个常见的嬷嬷打趣的眼神淡定的微笑,随意交谈几句,就在嬷嬷小心的服侍下一路走到了承乾宫。
现在时间还早,各位娘娘还没有到承乾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苏莹给皇后娘娘请了安,顺便接到了一个红包,嗯,对于这么大年纪了还拿压岁钱这件事,在经过祖母和皇后娘娘年年不拉的攻击下,苏莹已经很能心安理得的揣到怀里了。
她现在也是想开了,长辈想送就送呗,大不了平日里有了什么好东西也多给长辈送去,毕竟这两位长辈看起来一辈子什么都享受到了,实际上哪个都是心中苦得很,拿长辈的压岁钱,给长辈图一个乐子罢了,反正她们也不缺这个。
皇后娘娘看儿媳妇大着肚子还给自己行礼也是一阵担心,赶紧让嬷嬷把她给扶起来,“你啊也是,肚子都大了,还跑来跑去的,我这儿又不缺你这一个。”
苏莹在皇后娘娘旁边坐好,“您这里是不缺我这一个,我这不是在府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借着这个机会出来放放风,再说了,到了您这里还有压岁钱可拿,做小孩子的机会,可不多。”
皇后娘娘忍了忍还是笑了出来,“哦,原来我这承乾宫还有这用处,早知道应该给你包个大的。”
苏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殿外传来疑问声,“什么大的?”
声音传来,人也随之进了殿,却是孕有五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三位皇子的宜妃娘娘带着三家的福晋侧福晋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来了,苏莹起身给宜妃娘娘行了礼,宜妃赶紧扶了起来。
宜妃娘娘看了大殿,笑道,“皇后娘娘,我这一次又是第一个。”
“知道你是个积极的,”皇后娘娘让人奉了茶,“你啊,也应该把这第一让给其他几位娘娘一次,总是显得她们不积极似的。”
“皇后娘娘说的是,我这不是在自己宫里呆的无聊,来您这儿凑个乐子。”宜妃哈哈一笑让身后的三个福晋也在她身后坐了下来。
第130章
宫里面坐到妃位的几位娘娘, 也算是少时一起进了宫, 在宫里呆的时间最少的也快要有四十年了,争斗有过,龌龊更是不少,不过, 这些年,随着康熙皇帝的注意力往新进的更年轻更美丽的秀女们身上转移, 而她们这些老人华发越来越多, 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之后,反而慢慢的都看开了不少。
这些年,由皇后娘娘组建的马吊班子就是在这个情况下出现的, 能在一起打马吊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散伙, 足以可见,这几个娘娘相互之间处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