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过后人清醒了,从那场梦中醒来,她便想明白了许多事。
她已经在那场欺骗的婚约中自我压抑了五年。
为何还要继续?
难不成要一直伤害真正对她好的人才是正确的吗?
关静姝并不这么认为。
所以才有了眼下的情况。
“陛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当年您说的话,我成婚,您定然在场的话,如今,还算数吗?”
作者有话说:
这才是女鹅应该有的性格嘛,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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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长公主来时, 关静姝正推开窗子往外看着。
春画守在她身边,手中捧着个小托盘,上放着高脚碟, 碟子里盛着精致诱人的银杏糕。此时原本摆放整齐的银杏糕已经被动了一块, 或者说是半块。
那放在最上面的银杏糕被拿起咬了口, 接着像是被人随手一丢似的放在了高脚碟外的托盘上。
显然,吃了这银杏糕的人嫌这糕点不可口便丢下了。
春画——就是先前被派来伺候关静姝那三个丫头里领头的那个, 她候在关静姝身边,看着对方看着窗外的模样, 半晌终是没忍住问了句。
“姑娘,您在看什么呀?”这么入神。
关静姝没回头。
“看外面的景色。你瞧, 那花开得多好,那树多绿……”
这些都是极平常的景色, 春画不明白为何如此吸引她,可每回问, 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因此春画也就不再追问了。
心中只觉得姑娘似是还颇有童心,总是对这些旁人都看腻了的景色感兴趣。
可她不知道的是, 这些别人觉得寻常的景色,在关静姝眼中是多么好看。
成婚五年,替夫戴孝一年,关静姝已经很少有多余精力去观察自己身边的事物了。
即便先前在宫中, 待在那天子特意替她复刻的小院中,她心中也总是不能彻底放下来。
因为还记挂着别的事。
无法真正开心。
可眼下不同,她就像是冲破樊笼和枷锁的鸟儿, 看到任何景色都觉得好奇, 即便是路边最普通的花儿, 也能让她视线驻足良久。
眼见她又把精力转回了那窗外的花草上,春画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托盘,面容有些发愁。
“姑娘。”她又开了口,“这银杏糕不是您说想吃的么,怎么才吃了一口就不要了?”
关静姝半靠在窗棂上,“春画,想吃不代表一定要吃完,我吃了一口也就算是了了自己想吃的心愿了。”
“可这银杏糕是您说想吃,陛下才紧赶着吩咐人做了送来的,如今您只吃这么点儿……”
“怎么,你怕陛下知道了生气?”关静姝终于转过脸来看向对方。
春画抿了抿唇,不好回答,可脸上的神情却写的清清楚楚。
关静姝盯着她瞧了片刻,最终笑了一声。
“你要怕陛下生气,不告诉他就是了。”
春画却只是回了句。
“若真这样简单便好了。”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跟在关静姝身边近身伺候,自然知道,即便自己不将银杏糕的事回禀陛下,陛下也会有旁的法子知道。她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印象。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关静姝倒是不在意这事,“陛下若果真因着这事不高兴,你就回他,让他自己来跟我说,绝不连累你,放心。”
春画听了面容愈发愁了。
“奴婢哪是在意自己会不会受罚?”她道,“只是想劝您,若是再如此下去,万一哪日陛下厌了……”
“嗯?”见她忽然停下,关静姝便道,“怎么不继续了?”
春画却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并不合适,便说自己僭越了。
关静姝却摆手。
“无碍的,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听得她如此说,春画心中一喜。
“那姑娘您……”
是不是考虑叫人带点话回宫给陛下,或者做些东西送了也行。
虽说如今陛下对她正好,可算下来也已有三四日没来瞧过她了。都说帝王心意难测,如今欢喜宠着疼着,谁知何时便会改了想法,厌了你呢?
春画如今被派来伺候关静姝,自然要想着这些事,无论是为了对方还是为自己日后的前途。
可关静姝看上去却好似一点不着急。
陛下来时她是这模样,不在时也是这模样。
哦……不对。
陛下在时关静姝要不一样些。
譬如会在一起用膳时叫对方替自己夹菜,到喝药的时候了,也总是找各种理由说不想喝,非要陛下各种哄着劝着才愿意喝上几口。
前些日子陛下带了折子过来处理政务,显然是想陪着她,她倒好,自己在一旁坐了会子,觉着没趣了,便径直起身往外走。
陛下见了问她去做什么,她便回了句。
“这些折子我也看不懂,陛下您理政时也忙着,我待不住,自己出去转转。”
彼时她身子未愈,尚药局的人说见不得风,天子听得她这话便皱眉。
“都还是要吃药的身子,怎么能往外跑?”
那时春画候在一旁,眼见天子面色有些冷凝,心中不由地一紧。
期望着自家姑娘能够软和些,顺着这话答应下来说自己不出去了。
可关静姝偏不顺着台阶下,闻言竟直接道:“您这么忙,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我坐在旁边多无聊?而且陛下您在这儿,我就是想和丫头说话都不方便,这样闷着不一样会闷出病来?”
“什么歪理?”天子听得她胡诌,可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折子,陪她说起话来。
春画记得,周大人第二日告诉他,那日陛下离开这里后,在紫宸殿看了一夜的折子,才将白日落下的那些都看完了。
她听了后觉着感动极了,于是将此事告诉了关静姝。
想着对方应该会比她更有触动。
谁知关静姝听后只是哦了一声,便没任何表示了。
春画当时还傻傻地追问对方难道不觉着感动么?
关静姝却只是静静看了她半晌,最终笑了一声。
“你呀,还是太小了。你以为周成为什么巴巴地把这事告诉你?”
为什么?
春画当时差点问出来了,可对方却只是说完那句后便又去做自己的事了,显然不打算再回答她。
她也就一直没想明白。
毕竟她确实年纪不大。
原先也不过是六尚局的人,有一日路过长安殿外的宫道,见着一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在乱跑,她担心来来往往的宫人会踩着那兔子,便去把兔子抱起来。谁知兔子脾气倒是难伺候,被她抱着还总是不安稳,一直挣扎着想跳下去,她担心对方受伤,因此即便手都被挠出血了也没放手。
正想着要是找不到这兔子的来历,便带回去自己养着好了。
谁知带回去没多久便有御前的人找来,问她兔子的事。那时春画才知道,原来自己半路带走的这小兔子竟是天子在养着,怪道当时在宫道上无人敢拦,反倒任由这兔子四处乱窜。唯有她什么也不懂,还傻傻地将兔子带走。
原以为要挨罚,谁知被带到天子跟前后,对方只是看了她几眼,又问了名姓和几句话,便说让她留在御前伺候。
春画那时惊讶极了,六尚局的人听说了也祝贺她。
可到了御前后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伺候陛下的,每日除了去照顾团团,便是跟着嬷嬷学规矩礼仪。那些规矩比先前在六尚局学的更严格,有一回终于没忍住问了句自己究竟是来御前做什么的,教规矩的嬷嬷却只是斜睨了她一眼,告诉她。
“你这丫头运势好,日后是要入长安殿伺候的。”
长安殿春画知道。
那是中宫国母的住处。
春画还以为自己是要等到陛下大选立后了去长安殿伺候,谁知忽然就被周大人带到了地方了。
起先春画还觉着奇怪,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只是见着关静姝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即便在陛下跟前也和旁人不一样。
偏陛下瞧上去似是有意纵着她,全然不计较对方目无规矩的行为。
可十一二岁便入宫的春画心中清楚,天子的心意是最难猜的,阴晴不定。
她担心关静姝总是这般终有一日会踩了天子逆鳞,届时悔之不及,因此才一直劝着,可对方却浑不在意。
即便这几日陛下再不似先前日日陪着,反倒没出现了,她也毫不担心。
反而一天想到个折腾的法子,叫留在这儿的内侍传回宫中。
前日是说自己想作画,天子便叫了人拿做好的笔墨来。
昨日说想奏曲,周大人又亲自捧了把好琴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