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锋率密字营麾下豪杰一路南去,途上将众豪杰分作四队,东、南、西各有一队打探,余一队留守粮车。
他一众皆是腿脚奇快迅捷胜马的主儿,方圆七十里内风吹草动,顷刻间便能返来回报,故也不怕有甚么闪失。
四队人马按日护持粮车,每日许行五六十里,不一日来在幽州清源山地界。
押粮至此是林锋早先同聂帅商定的,他早年作刺客时便是在此间藏身,一来清源山山高壑多、径险道窄,是处易守难攻的所在;二来蒋家庄面上看是庄,地下却胜地上十倍,况暗道错综复杂满布机关,正是一处绝佳的关隘。
此等天赐宝地,与其平白送与蛇虫鼠蚁,不若用以囤粮。
林锋帅众走在一处山坳内,自在杂草中寻觅半天,这才取块青砖出来,置在一块方石底下按将进去,只听山腹内隆隆作响,露出个黝黑大洞来。
他深吸口气,这才燃起火把提步入内:“此间大抵已有十年不曾来过了。”
众人哪知山中竟还有如此所在,初一入内不免生出几分忐忑之意,然见林锋无论行进停止皆轻车熟路,方止此地乃他旧日所居,便各自放下心来。
山腹暗道虽然昏暗,然有林锋一路燃起火把照明,顷刻间便看清了四周——无论上下左右皆以青石砌成,宽阔足容六车并行。
然因常年无人,道中满是霉腐恶味,兼有蛛网、灰土一发涌来,众民夫齐掩口鼻大咳一阵。
幸有林锋一众高手隔空发掌,将无数蛛网、灰土推回深处,这才好过些儿。
再向前,忽见林锋将手一抬,赶车民夫齐将缰绳一扯停住牛车。待他在左墙青石上连敲三下,却见右墙上忽开一扇暗门,门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听林锋道:“尔等稍待,我去掌了亮来。”
大抵门后偌大空旷,他言语时竟有回音传来。
不多时,便见火光次第亮起,顷刻间照亮一方密室。众人齐凝目而望,只见密室极阔,许有二十丈宽阔、十六七丈深浅,高也达及三丈。
有个民夫道:“我的天爷,这粮仓要放满了麸子,够俺家里吃上一辈子的饱餐!”
言罢又摸着地面、墙壁道:“这大的仓腹子,连墙也是糯米糊糊涂了的,铁耗子也休想啃得穿!”
林锋在旁笑他:“家中有这般大的仓,还吃甚么麸子?便是谷面也吃得一世了!休要多言,先将那几袋陈粮搬出去烧了,再将新粮下车。”
言罢自吆喝一声:“大伙儿费力赶赶车,三车靠着右墙列队,预备入仓卸粮,余道给空车留着出,不要乱插乱挤!这差事作好了,今夜通通吃细粮!”
说话间已有几个民夫抬了陈粮出来,打开麻封一看,只见袋中谷物皆教干得极到,竟无半点霉烂迹象,当下齐叹:“这仓子修得真妙,稻子只干不烂,还是能吃的,烧了实在可惜,林大人,不若今夜煮了吃罢?”
林锋道:“新粮皆是聂帅赏的,只这一顿也吃不了几多,吃那陈稻子作甚?”
民夫皆是吃苦长大的,自憨笑着对答:“俺们苦出身的,吃甚么不是个吃?陈稻子也是稻,有个饱便是了。幼时赶上灾年,还不是糠麸、马草和着观音土吃?吃陈的便是了,将新粮留给军爷们吃了长气力,多多的杀夷子!”
林锋闻言眶上不由一热,自道:“且将它堆在一旁,先办正事要紧。”言罢抽空寻了造饭的火头营,吩咐拿新粮破袋,混两把沉稻进去吃。
众民夫七手八脚卸粮,却见个荀家堡弟子匆匆赶来:“禀盟主,山下十里有十来人乱走,周爷、曹爷正盯着,吩咐晚辈来禀。”
林锋双眉一皱,心内暗道:“除却刺血老人,哪个还能知晓此间暗仓?莫非是他遣人来此?”
当下忙道:“你捡身手好的同门挑二十个,我随你一同往山下去。”
哪消片刻功夫便已调齐人手,林锋吩咐随行豪杰守好门户,自随荀家堡门人匆匆而去。
行不上里许,便见一众人士手提兵刃乱走,除却为首两个,余人紧接尖嘴猴腮枯干黑瘦,林锋只扫一眼便知,几个皆是爪哇人士。
倒是为首两个腰配短刀、乌巾掩面,行进间极是轻快,想是擅长近身游斗之辈。
林锋率几个荀家堡弟子看了几眼,自已传音入密之法道:“你几个休要出声,可带了暗器在身?”
几个弟子忙轻点头,又听他道:“稍待见我身动,立时便发暗器制敌,为首两个不要打,最末两个也不要打,明白了?”
荀门弟子又齐点头,旋即见林锋抬手点指几下,身形立时扑出。
众门人早取了暗器在手,他身形方动暗器立时击发,紧接便见曹震、周辛两个抢出,当中几人身形倒处,他四个已擒了来人返归本队。
“你几个可带了化尸水?待那几具尸首化尽再回暗库复命。”言罢自带与周辛、曹震先行归去。
待返归蒋家庄,自将四人带往刑讯密室,只两桶冷水泼下,便将四人激醒。
只听林锋操着爪哇土语冷冷道:“尔等归哪一营统辖?多少兵马?从实招来,或可保命。”
见爪哇二卒默然不语,自将两天罗刺客短刀一拔,捏在掌中把玩:“你爪哇人无故犯境已是死罪,现今倘能老实应答,也不失为将功折过之举。”
二卒默然如旧,林锋也失了耐心,自将手中短刀斩了一卒食指下来:“现下老实招了,尚可留下全尸一条,否则便将你两个细细得剁作肉酱,与山中野狗果腹,仔细想好。”
左手那卒教他斩了食指痛不欲生,待要开口时,却听身旁那卒喝道:“离营时将军如何吩咐,莫非你忘了不成?既然敢来探营,死便就死了!”
林锋冷笑一声,短刀已没入那卒咽喉:“你要死,便教你遂愿。”
转而又对左手那卒道:“他倒死得干净,你却无他的好命,要生,便如实说与我听;要死,便教我将你片片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