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歹钟六鏖战无名地 猛林锋剑挑没云空

上官月同钟不悔争斗半晌,也不知他用了甚么法子,左手在她右腕一扣,紧接只觉身子一软,内力便由手腕太渊穴不住泄出。

她虽心中惊恐万分,却又怕林锋分心受伤,故强压惧意不敢出声。

钟不悔正施展吞天魔功吸取上官月内力,忽闻一阵风响,待抽身急退数尺,已见足下泥飞土渐,然林锋身形尚在三丈开外,心内不由一惊:“莫非这厮已达剑气体发之境?”

他不过心内念头一动的工夫,林锋身形已到了上官月身侧,他右手将上官月轻轻托起,口中关切道:“月儿,不打紧罢?”

上官月教钟不悔吞天魔功吸了内力,只觉丹田内阵痛不断宛若刀绞,却依旧咬牙道:“不打紧,我略坐坐便好,锋哥,千万小心他吞天魔功。”

林锋微一点头,送她在树下坐好:“你且将心放宽好好调理,此事我自有分寸,断然不能教他讨了半点好处去。”

言罢大步流星在钟不悔面前丈许处站定:“自丰原城一别今迄两载,别来无恙。”

钟不悔笑道:“林兄此言差矣,你我上次见面还是在小弟婚宴上,如何能是丰原城一别?只是小弟不曾想到,林兄竟能忍心下手杀了那蠢妇,哈哈,实乃大幸!”

林锋眉头一挑:“杀了便杀了,那又如何。”

原他适才封了张璐穴道,张璐倒地时又恰背对钟不悔,此前林锋横剑张璐颈上,故钟不悔误当林锋杀了张璐。

“即是如此,有些话便可说出来了。她糊涂了十数年,死时还教蒙在鼓里,岂非大幸?”

“当年你等以诡计害死师伯嫁祸于我,又想以同样手段谋死师父,依门规十戒此罪当诛。”

钟不悔微愣一下,旋即恍然大悟道“我只当林兄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原来也只是个背后偷听人家说话的小人。”

“我这小人却教你这君子磊落许多。”

“林兄所言谁人知晓?你谋死师伯又滥交匪类,乃是江湖人尽皆知的,莫非现下又想戕害同道不成?”

“我岂会与你这等欲图欺师灭祖的畜生是同道!”

“哈哈……林总教的赫赫凶名,小弟在神教之中早有耳闻,你我皆是神教下属,岂非同道?”

钟不悔见林锋不语,自又道:“张博钊断你一指,此仇岂能不报?我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你我联手除去张博钊才是正道!”

“你与师父有仇?”

“他不但害死我爷爷,屠尽我一门二十三口,夺了我家《天罗手》秘籍,还自作聪明改作《冬梅破穴手》,如今我拿了这秘籍,正是物归原主!”

说话间,钟不悔伸手入怀拿出本薄薄册子来,赫是《冬梅破穴手》。

“天罗手?你爹是天罗鬼谷蕴祯?!”

钟不悔冷笑两声:“天罗鬼?我爹蕴祯公绰号唤作天罗童子,何尝有过天罗鬼这等低贱的名号!当年张博钊杀我爹娘取走天罗手秘籍,如非师父搭救,我也要命丧虎口。师父传我武功,又送我入无忧派伺机报仇,还与我改名易姓唤了钟不悔。”

“‘谷’与‘鼓’谐音,要你姓钟是取了钟鼓谐鸣之意……”

“不错,报仇雪恨,至死不悔。张博钊近年来似对我存有疑心,将女儿嫁与我为妻,也不过是为了监视我。幸得那蠢妇一惯对我有情,否则怎会心甘情愿替我藏着秘密?我需教那伪君子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这才遂我心愿!”

“原来师娘前往听雪山庄途中受伏是你泄了行踪?”

“不错,是我传讯玄冥教,要他们半路下手,剪除无忧派党羽,钱——师娘虽待我不薄,可却是我杀父仇人的妻子!倘不杀她,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要怪便怪她自己瞎眼嫁错了郎君。我原想借玄冥教之刀杀她,再另寻良机杀了张璐,不想她竟教你杀了,哈哈!哈哈!过些时日神教必要扫荡正道,届时我再将其中关节诉述张博钊知晓,好好瞧瞧他沦为阶下囚的样子!”

稍一顿,又听他道:“龙熠堡避世不出,天龙寺龙虎山两派自持戒律,乃是清修寡欲的隐士,五岳派个个酒囊饭袋难堪大用,丹霞派一众女流不过尔尔。放眼武林,神教一统江湖的绊脚石,便只剩下无忧一派。”

“不过现下无忧派亲传弟子死走伤亡,能掀得起甚么风浪?林兄不若再入神教,念在昔日同门情义,钟某自当向圣教主进言,对林兄以往叛教擅离之事既往不……”

“住口!”

“林兄既然不允——”他“不”字才一脱口,手中长剑已向林锋左肩刺去,“那便拿命来罢!”

林锋虽同他言语,心中却暗有提防,钟不悔才一提肩,他已横移四尺避开,旋即抬手三剑刺向钟不悔眉心、双目。

那厮抬剑封磕连挡三剑,出手迅捷竟不亚林锋。

“扮猪吃虎?你便就不怕真变成猪?”

口中虽如此讥讽,心中却惊诧不已,林锋暗道:“无怪月儿非他敌手,我不过与他剑锋相触,便教他吸去了些许内力去,月儿不知涤心净体功玄妙处,如不静修内力无从恢复,这才教他压了一头。”

想至此处,自勉强将内力收入丹田,只仗着举轻若重的控力本事与无名剑法同他周旋。

钟不悔与林锋拆招忽觉大师兄剑上力道骤增,只当他内力皆附在剑上,心中一阵大喜,忙转吞天魔功欲吸他内力。

不料三番五次刻意与林锋剑锋相触,非但不曾吸回多少内力,虎口反教剑上劲力震得发麻,心内也不禁生出几分惊诧。

他哪知林锋在清乐屿潜修时,每日持枯枝迎击海浪,初时劲力控制不当,枯枝一击即断,待入举轻若重境界,劲力收发随心大小由意,击碎海浪枯枝不折,无需内力加持,故吃了个哑巴亏。

两人拆解了二十余招,钟不悔渐觉林锋剑上时有内力传来,心内只当他求胜心切动用内力,当下吞天魔功全力运转开来……

上官月正在树下运功调息,忽听钟不悔一声惨叫,睁眼观时,只见那厮右手上蓦地爆团血花出来,长剑“嗤”得刺入土中,人已瘫软跪倒在地。

“只剩庄严,断指之仇我便得报。”

原来林锋适才交手偶放出内力试探,却皆教钟不悔吞天魔功所吸,当下将内力衍化剑气,又以内力包裹送入剑身,钟不悔数番试探无功而返,忽觉一阵内力势若奔马而来,自然运功吸取,内力包裹剑气由中冲、关冲两处穴道而入,待内力缘手厥阴心包经入体,剑气失了内力包裹立时爆发,哪是钟不悔血肉之躯扛得下的?一只右手立时便教绞作一滩血水滴点流下。

他低吼内满是怒意,扭曲面容狰狞可怖:“你……你竟敢……竟敢算计我?!”

“那又如何?”

钟不悔与面前山岳般巍峨的男子对视,平静河底满是刀剑,绽出幽幽清光。

只眨眼工夫,便见他骤拔面前长剑,臂上未及动作,便教林锋抬脚踢出三丈远近。

“似你这般投身魔教欲图谋害师尊性命之徒,杀一个便就少一个!”林锋且言且行,待“少一个”三字落下,人已在钟不悔面前站定。

他抬剑眉边侧,右手剑指寸寸拂过龟裂剑脊,钟不悔看他动作,不由狠狠打个寒战——浴火花开的起手姿态。

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置之死地而后生。

为气机锁定之人必死!

钟不悔面色惨白勉强冷笑:“你连无忧派弟子也算不上,还想用无忧派的剑法杀我?”

“你我曾皆是无忧派弟子,你死于这一剑下,也是理所当然。”

言罢林锋一剑刺出,剑尖所指正是钟不悔咽喉。

张璐虽教点倒,内力却冲穴不休,待将穴道冲开,转头便见林锋抬剑欲刺,当下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猛撞林锋腰眼。

林锋原本气机流转圆融,一个周天运转完毕方出剑一半,忽教张璐狠狠一撞,气机登时四散,手上一剑也因此刺偏。

张璐虽破浴火花开,自己也教林锋护体内力震开六七尺远近。

钟不悔心知林锋出剑迅捷,自觉在他剑下绝无生还之理,早已瞑目等死,怎想得到他一剑刺偏?张目望时,只见张璐窈窕背影已挡在身前。

“你……你……”

“是了,我还未死。大师兄,璐儿知错了,只求大师兄放钟郎一条生路,璐儿纵是给大师兄杀了,也心甘情愿的。”

“小师妹,除恶务尽,今日放他离去,倘他当真害了师父如何?你已知他本性,缘何还要如此护他?”

张璐跪伏在地,口中哽咽:“大师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心内爱他便如上官小姐爱你一般,璐儿一世别无他求,只盼能与他同衾同穴便是大幸。”

“师妹,你且起来说话。”林锋伸手扶了张璐起身,见她俏丽面上皆是泪水,说不尽的楚楚可怜,当下心头一软,“看在你面上,我……我便就饶他一次,如他日后再有此等行径又当如何处置?”

“大师兄放心,我定当好好劝他。”

“好,我便信你……”

“闭嘴!哪个要你同他说好话救我?!他自姓林,我自姓钟!我是死是活与他有甚么相干?!”

“钟郎,从小到大大师兄一向待你极好,何尝得罪过你?你……你怎能如此对大师兄?”

“哼,信他时一口一个大师兄唤得亲热,不信他时你不也唤他‘林锋’?我姓钟的便是死了,也是条汉子!哪像他姓林的那般,从小到大都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心甘情愿作你爹的狗!这般下贱的东西,死了也是个断脊梁的野鬼!”

林锋双目一瞪,眼底神光锐如刀剑:“你再说一字试试?便不怕我要你的命吗!”

“你当我钟不悔怕死么?!”

现下有张璐挡在身前,钟不悔似也有了底气,一声高过一声。

林锋教他说得心头火起抬剑欲刺,却教张璐牢牢抱了左臂,口中弃乞:“大师兄,你莫要杀他!”

他凌厉眼神扫过小师妹面庞,又不禁柔和下来:“好……好,大师兄不杀他便是。”

话音为落,忽听上官月远远高呼:“锋哥小心!”

未待反应,只听“噗哧”一声闷响传来,一截染血剑锋竟由张璐右胸冲出,刺入林锋左胸,幸得他内功深厚,剑锋入体不过三分深浅,便教牢牢夹了再难递进。

紧接剑锋一旋,剜下林锋左胸一大块皮肉,鲜血登即涌出。

旋即长剑抽离,张璐身躯缓缓倒下,明亮眼底神光涣散,大股鲜血自口中涌出……

“钟不悔!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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