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笑倒在霍蘩祁肩头,“她喜欢太子,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的。我只是对殿下没有非分之想而已。”
霍蘩祁:“……”
她瞬间憋了一股火。把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留在身边,这是什么道理?
本以为,从胡襄一事后,他身旁的桃花是烂透了,可不知还有一朵就擎在枝头无人采撷问津的。
这朵桃花固然是嫁不成顾翊均了,可留下来,将来如何打发?一个情深义重,为了他甘愿深陷软红遭人诟病的女子……
江月挥手,淡淡道:“不过阿祁你犯不着担忧,楚岫有贼心没贼胆的,以前头儿放榜为殿下招亲,她也没来,还是不敢。要真肖想殿下,嗯……阿祁你就……嗝,”她打了个嗝儿,红着脸笑,“危险了……”
江月喝得醉迷的,她只得将她拖进房门。
回卧房时,他已换上了一身缁色外裳,里头却没有片缕挂身,墨发也是湿漉漉的贴着俊脸,手里执着一只青花酒觞,霍蘩祁见他眼底晦暗不明,心有戚戚焉,小碎步走了过去,“那个,我其实就是吃醋了,你……不生我气吧?”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看得霍蘩祁心底发憷,又哼了一下,挨着他坐到他的腿上,学着江月发酒疯,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
霍蘩祁撒娇弄痴装蒜的本事一流,又加上手上的温柔攻势,很快将男人哄得服服帖帖。
他亲吻着她的唇,胸膛又湿又热,霍蘩祁正方便到处点火,他却一下抓住了她的食指和中指,音调有些暗哑,“我要出门一趟。”
霍蘩祁另一只还待兴风作浪的手一瞬之间就停了。
沉默。
许久之后,她笑靥如花地抬起头,“嗯,你去哪儿?去多久?”
步微行道:“少则半月,多则两月。”
也不算太久,但是消息太突然了,霍蘩祁一时应付不过来,见他如此严阵以待,恐怕事情棘手,便抱住了他的脖子,“嗯,我就在这儿等你,乖乖等你。”
“不必。”
他沉吟着道:“我替你安排了去处,这段时日,你入宫去陪母后。”
如果说方才只是事出突然一时难以接受,此时霍蘩祁却有些恼火了,“我可以去陪母后的,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是很严重了,你却一个字都不告诉我,我不服气。”
他早知道她不会乖乖就范,所有事瞒不过她的,无奈地握紧了她的手放到背后,“此行没有危险。”
“但是——”
他话锋一转,霍蘩祁跟着心提到了嗓子口。
“你是我最大的后顾之忧。”他的手落在她的耳畔,撩拨起一阵耳热,霍蘩祁心动如鼓,从没听她夫君说什么情话,忽然之间就红了耳朵受不了了,他的眼眸漆黑而明湛,如朗朗星河。
“如果你被抓走了,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去换你。”
霍蘩祁瞬间就满足了,她发觉,自己其实挺好哄。
她反扣住他的手腕,心满意足地在他腿上蹭了蹭,“好啊,我等你回来。”
第83章 入宫
临分别这一晚, 都是一宿无眠。
说好了要开张的铺子,却不得不再多关着一段时日了,霍蘩祁收拾行装, 带着袅袅一道入了宫, 她分了一些银钱,给云娘和庄叔另外寻了一个僻静的地界养胎。
这一胎来之不易, 云娘和庄叔格外着紧,半点差池也不敢有, 霍蘩祁也跟着紧张, 城中闹哄哄的, 人情复杂,他们索性便住到外城去了。
袅袅这一入宫,左邯又回了乡下。
霍蘩祁有点诧异左邯来来回回跑几次, 袅袅得知之后,也同她说了,“左邯他爹在世时,曾为他定了一门婚事的, 如今到了年岁,那边恐有催促,他回去应付了。”
霍蘩祁见她神色澹然, 不禁蹙眉,“你真的对他毫无男女之情?”
袅袅摇了摇头。
相处这么久了,袅袅还是无法移情,可见男欢女爱, 有了曾经沧海,后来居上者便难矣。
分别那日步微行还是走得早,天不亮便离开了,他不让她送,显然是不愿暴露行踪,且是带着一队暗卫走的。
言诤仍在城中,护送她们一帮女眷入宫。
言诤口风不紧,霍蘩祁想从他这儿探听点消息,岂知他摸着鼻子笑了笑,“嗯,有点事儿。”
宫里头近来风声也紧,霍蘩祁也是入宫才得知,陛下病了。
病得很严重,以至与文帝冷了数月余的皇后也不得放下持谨贴身照料着他。
霍蘩祁与袅袅走在深宫花苑,长廊深处,巍峨的宫阙露出宝顶的轮廓,她们还没看清,只听一帮碎嘴的宫人们议论。
“哎,你们可曾听说,殿下今儿个悄悄离开京畿了。”
诸如此类云云。
但就不乏有人揣测的,捕风捉影一番,便猜测,陛下这大病,药石难医,因而殿下冒险出城寻奇珍药材,为陛下治病,或许,是为了重新讨得陛下信任和欢心?
霍蘩祁自是不信的,他们父子势同水火,他说什么不会为了寻什么药材亲自离京。
但她还是捂住了袅袅的嘴,将人拖到了假山后头。
一池春水碧如天,淙淙而过。
袅袅眼眸躲闪,似有话要说。
霍蘩祁松开她。
袅袅道:“我在顾家时,没少听到旁人嚼舌根的。顾氏如此,宫里当然尤甚,阿祁放宽心,我晓得利害的。”
霍蘩祁忍了忍,轻声道:“袅袅,前几日我听说,顾老夫人也要带着人回秀宛了,将顾公子的棺椁带回去入土为安。”
袅袅身子一颤,半晌后,她苦笑道:“正该如此的,落叶终要归根。”
霍蘩祁伸手搭住她的香肩,“顾翊均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要开始新的人生。袅袅。我保证,上天再也不会薄待了你,你的苦已经受完了。”
她挑眉,微微有一丝诧异。
霍蘩祁不肯再多说,牵着她的手绕出了假山。
嶙峋的怪石堆矗在旁,两人沿着水面浮桥趟过去,湿了罗袜,也是到了黄昏落日时,才见到回坤仪宫暂歇的皇后。
霍蘩祁怎么说也该叫文帝一声“公公”,虽不敢问,却还是问了,“母后,陛下的病……”
本来也该叫“父皇”,但她唤什么,都是随着她夫君的。
皇后也不禁敛唇,她那淡浓合宜的脸露出些许苍白,人也清瘦了不少,但脸色还算和蔼,也不教袅袅害怕,微笑道:“不算什么大病,休养一时也便好了。”
皇后极力压着文帝的病情,不肯吐露实情,是为了稳定局势。
这点霍蘩祁懂的,方才那帮多嘴的宫人已经说了,陛下病了快半月了,连朝政公文都是皇后在旁批的,但这桩事不敢泄露,轻则掌嘴,重则发配,她们也说得不太多。霍蘩祁只隐约猜到,陛下既无力起榻,想必是真病得严重。
但皇后既然有隐瞒之心,那便证明,帝后二人都不想在皇帝重病卧床时,引发一些不必要的揣测和霍乱。
霍蘩祁也就不问了。
皇后抬起凤眸,看了眼跪在霍蘩祁一侧的袅袅,眼睛微微一亮,“生得眉清目秀,是阿祁新收的婢女?”
“回母后话,不是。”霍蘩祁拍了拍袅袅的手背,“这是我在绸庄的一个得力帮手,她是来陪我的,您要是缺婢女,嗯,我兴许……确实是没有的。”
她为难的模样,可算逗乐了皇后。
连袅袅也忍俊不禁。
皇后笑道:“本宫不过问问,你倒真以为本宫同你讨人了?你既然来了,这段时日,便住到东宫里去罢。”
霍蘩祁有些惊讶,自从太子在朝堂被废,她依理不该继续住那。
皇后道:“你在宫中也不相熟的,唯独东宫还住过一段时日,暂且去那住着,等如愿回来。也不过一两月功夫。”
既是皇后凤命,霍蘩祁与袅袅便应承了。
但此事越想越是觉着有些难安,宫里头既然闲言闲语的人如此之多,风口浪尖之时,皇后为何做此安排?
袅袅也不是多嘴的,她不将心头疑惑道出,袅袅便一直沉默。
一路回了东宫,霍蘩祁才挥退一帮下人,拉着袅袅进了偏殿的寝居殿,近门的博山炉里燃着木兰香,辉煌的彩绣如蓬云似的堆砌,光彩照人,袅袅一时眼花,来不及收回视线,霍蘩祁忽道:“袅袅,你在这儿先住着,过几日顾老夫人便离开秀宛了,我带你偷偷去见顾翊均一面。”
她一怔,继而道:“阿祁,你说什么?”
霍蘩祁顿了顿,恐外头还有人,低声道:“楚岫给我捎了一封信,你还不知道她,她是顾翊均纳的小妾,如今正也要随着顾老夫人回秀宛了,她信里说了,说对不住你,盼着你与顾翊均见一面,道个别。”
袅袅摇头,“人死如灯灭,道别是多余的。见或不见都不重要了。”
曾经她决心忘了顾翊均,现在她想铭记一生。
他让她懂得,不论是执念、放下,还是别的什么,都要始终努力地活下去。袅袅和公子之间的美好,不因后来的伤痛和分别就荡然无存,一段感情教给她的,是永远善待自己,也善待爱自己的人。
至于道别,他在心里了,别不了的。
霍蘩祁蹙眉,“那好吧,我把话传达给你了,你既不愿见,没有人会勉强你的。袅袅,我只再多嘴一回,顾公子这人,生性风流放荡,对红妆美人如奉天女,喜欢他,确实是件累人累心的事。但我觉着,这种人一旦爱上谁,会比谁都容易坚贞不屈、从一而终的。袅袅你可以好好儿想想。”
想什么,顾翊均都已经……
她恍然一惊,错愕地抬起头,只见霍蘩祁耸耸肩,转头溜出了门外,她已追之不及。
临走之前,步微行交代给她很多话,可以说的,不可以说的,她心里有底。但是还是说多了。
那是没辙的,她太怜惜袅袅了,不想她再吃苦。
……
黄樾所在的青旗门,近来收受的马匹、铁器的生意越来越多。
青旗门底下有六部,这都不是直归黄樾所辖,平日里账目绝不会送到他眼下,但黄樾走马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联合直系下属,素日里他们与达官显贵打的交道,需另备一份完整文书给他过目。
关于这一点一直是秘密行事,黄中谷也不知晓的。
于是黄樾便发觉,这其中的油水和猫腻实在太多,近来苏家、王家、卢家和萧家四户,都在暗中私运硝石,另有以这四家为首的小家族,也在暗购军械。
青旗门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非偶然。
黄樾冷汗直冒,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帮人是顾忌黄氏,顾忌他父亲,也顾忌他!
作为国舅,父亲很清楚,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卧病在榻,表哥率人轻骑出城,大有可能是为了访药。
小阿朗尚在襁褓,如今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黄樾率人回府,父亲果不见踪影!
他抓了一个人,只问到黄中谷今日入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