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锦风就这么坐在屋顶上,任凉风如何吹拂,面上热意就是挥散不去。
少倾,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拿起手边的石头朝屋后丢去。
石头落地声响起,很快,一青色身影窜上屋顶。
清冷的月光下,李武一袭青衣,腰间挂着一柄大刀,左手把着刀柄,右手提着一个鱼篓,篓中是活蹦乱踢的鱼儿,不时跳跃甩着尾巴,溅他一脸水,生生将本该狂拽酷炫的画面演绎成搞笑风格。
“爷。”李武轻唤了声,将手中鱼篓抬高几分:“我们带这个来做什么?”
说是送人吧,方才他家公子也不吭气,现在人都睡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拿院子里养着。”牧锦风淡定指挥道。
“啊?”
“让你拿进去就拿进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叫属下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牧锦风有些不自在,抬脚一脚将下属踹了下去。
李武在半空中一晃,随后稳住身形,无声落在院中。
他拿眼环顾四周,见角落处有一缺了口的大水缸,当下将鱼篓放在地上,提起木桶打了两桶水往水缸里倒,随后将鱼篓里的河鱼全部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施展轻功跃上屋顶,就见自家公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李武猛然转身,才发现对面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来人一袭黑色锦衣,袖口衣摆处绣有大片云纹,配以那张俊逸的面庞,飘飘然好似天上人。
邱秉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丈外的主仆二人,转身跃下屋顶。
牧锦风施施然站起,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看了眼角落里的破水缸,随之跃下屋顶。
此时邱秉文已站在不远处静谧的小道上,清冷月辉笼罩在他身上,更将他衬得不像凡人。
牧锦风极讨厌男子这副清月皎皎的模样,他嫌弃地冷哼了声,越过男子缓步朝沢鹿山行去。
“你送的礼物我收到了。”邱秉文忽然开口,转身看向男子离去的背影:“我去了牧家找你,你不在,我想,你应当是来这了。”
闻言,牧锦风步伐一顿,面色沉的吓人。
“你喜欢杨晴。”邱秉文言罢,眸中添了几分笑意:“我可真意外,你是那般骄傲一个人,竟愿放下身段亲自前来送鱼给她补身子。”
“可细细一想,又不觉得意外了,一个算计到你头上的女人,你能让她活到今天,本就说明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语气之熟稔轻松,好似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寒暄闲话。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牧锦风强压下怒气,缓缓转过身来,可当他瞧见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副一切尽在掌控的姿态,他的情绪便一点一点走向失控。
邱秉文缓步朝男子行去,抽出腰间折扇,摊开,露出薄如蝉翼的扇面:“你送的礼物,实在是越来越残暴,你这是为了对付我,打算将自己变成杀人狂魔吗?”
“残暴?”牧锦风冷笑,手腕一转,毫无征兆地出招。
桃花扇打在人皮扇上,邱秉文朝后退了半步,一旁的富贵见势不妙,正欲出手,叫李武拦住。
一击未果,牧锦风再度出手,招招致命。
他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凶光,似是今夜不见血不会罢休。
邱秉文初时只是躲闪,到最后,以人皮扇做武器,同男子斗了起来:“锦风,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做事全凭自己高兴,不管身边人死活。”
牧锦风被男子所言激怒,桃花扇脱手飞出,左手打开人皮扇,右手扼住男子手腕。
桃花扇飞出半丈又旋了回来,擦破男子衣袖。
一滴血滴落在地上,牧锦风接下桃花扇,以指尖弹去扇面上的血,冷声道:“邱秉文,你也说了,小爷我做事全凭自己高兴,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能让你死在这。”
不管身边人死活?他这是拿宗凡威胁他,还是拿杨晴威胁他?
“呵!”邱秉文没有去看手臂上的伤,只是笑着看着眼前人:“你一向说话算话,我自然信。”
又是那熟稔的语气,牧锦风胸腔剧烈起伏了两下,握着桃花扇的手不断收紧,手背上青筋条条绽开。
知他又怒了,邱秉文却是笑得越发明朗:“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两年之约已过。”
说到这,他朝男子伸出手:“锦风,不管我待别人如何,这些年,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看的,你心中有气,我任你发泄了两年,如今,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我待你不会变。”
“回到从前?”闻言,牧锦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邱秉文,若是今日宗凡被官府缉拿,你就不会是这番说辞了吧?”
拿他当朋友看,真是天大的笑话,在他们交好之时便在他身边埋下眼线,这是好友所为?“这番说辞,我着实准备了许久,我想,只有在宗凡命悬一线的时候,你才能平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邱秉文没有否认自己给宗凡下套的行为,只是平静道:“至于这张人皮扇,我想你送错了,那人虽是你
五年前买入牧地主府里的,可他成为我的人,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换而言之,他们相交之时,他并未对他身边人动手脚。
闻言,牧锦风冷笑依旧:“他什么时候成为你的人并不重要,只要他是你的人,这面人皮扇就没送错地方。”
“你这是决心与我为敌了吗?”邱秉文平静的眸子终是泛起波澜,有意料之中的释然,有几分伤感,亦有难以觉察的阴冷。
“这都两年过去了,你还没看清小爷我的决心吗?”牧锦风桀骜地睥睨着男子,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你邱秉文不是最擅洞察人心吗,如今怎这般天真,莫不是越活越回去?”
“锦风,到底是我越活越回去,还是你太过幼稚固执,情这一事根本不能强求,若是可控,你也不会喜欢上杨晴。”见他始终冥顽不灵,邱秉文好看的眉头抵在一处,沉声道:“玲君……”
“你没资格提她的名。”牧锦风周身怒气暴涨,方抬手,叫一旁的李武压住。
“爷,不可啊。”李武紧按着自家公子的右臂,脑中警钟大响,就怕自家公子一时意气做出杀人的举动。
早年他家公子就曾因为打伤邱公子险些搭上自己的性命,如今时隔两年,当知晓吸取教训了。
右臂悬在半空中,半响,他垂下胳膊,转身施施然离去。
“爷!”富贵紧张地扑上前,掏出帕子为自家公子包扎伤口。
邱秉文静静地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眼波平静,清冷,如天边皎皎清月。
“公子,您又何必对那莽夫那般客气,莫说玲君小姐的事错不在您,就是错在您,这两年也早还完了。”富贵低声劝慰罢,又道:“公子,我们回去吧,您这伤口都翻了皮肉,需得好生处理。”“恩!”邱秉文淡淡地应了声,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男子离去的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