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过寅时三刻,也就是现代的凌晨三点四十五,正是一天中人最困乏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
杨晴出来时穿了厚厚的衣裳,可当寒风迎面刮来,她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彻底藏在少年背后。
林杭衣裳比表妹单薄,但他是习武之人,耐寒得紧,冷风吹在脸上,他眉头一动不动,就这么朝着龙石山跃去。
只是等入了深山,他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山里阴气重,明显比村子里要冷,尤其是越往深处走,寒气就越重,丝丝缕缕透过薄薄的衣裳,直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此刻,林杭有些庆幸,若不是阿晴姐姐让他加一身衣裳,他怕是能冻感冒了,到那时候,谁照顾他爹。
待二人平稳落在地上,杨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浸了油的木棍,又拿出两块打火石递了上去,林杭连忙点亮火把。
霎时间,浓雾散去,借着火光,视线范围一下扩张至方圆十丈。
杨晴将所有重物全丢给林杭,自己拿着一根权杖四处找蛇洞。
林杭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身后,轻声道:“阿晴姐姐,你不是说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吗?究竟是什么大事?”
抓蛇和性命攸关的大事,这两件事他实在是联系不起来。
“抓蛇呢,是给宗大公子吃的……”
“宗大公子喜欢吃蛇?”林杭眼前一亮,连忙道:“阿晴姐姐,你能不能教我抓蛇?”
他可是欠了宗大公子好多人情,若是宗大公子喜欢吃蛇,他可以天天给他抓蛇,也算是偿还这份恩情。
闻言,杨晴抬眼看了眼少年,兀地直起身来,猛然朝他靠近,阴森森道:“宗大公子喜欢吃乌鞘蛇。”
听得“乌鞘蛇”三字,林杭一个哆嗦,一滴冷汗顺着额际滑落:“阿……阿晴姐姐,你可别同我开玩笑。”
“宗大公子点名要吃乌鞘蛇。”杨晴笑着捏了捏少年软乎乎的面颊,转身继续寻找蛇洞:“如果我今天能抓到乌鞘蛇,并炖成蛇羹,宗大公子就愿意试着出手给你爹医腿。”
闻言,林杭非但没有高兴,反倒面露为难之色:“阿……阿晴姐姐,此事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杨晴直起身子,狐疑地看向少年。“伤我爹的人是江湖上一名头颇盛的刀客——刀客榜上排名第七的鬼刀,据说,鬼刀是朝中某位大人的心腹,那位大人和宗家有生意往来,以宗大公子的医术,一眼就能瞧出我爹腿上的刀伤是何所致,到那
个时候,他向那位大人揭发我们祖孙三人还是轻的,我就怕连累了姐姐你和姑姑。”这也是林杭明知宗大公子医术高明,却不求医问药的缘故。
若宗家和那位大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早就去求宗大公子了,根本不会等到今天。
“这样吗?”杨晴咂摸着下巴:“那位大人身居何官位?”
“这……阿晴姐姐,我就是说了你也不懂啊。”林杭不希望表妹深陷浑水之中,只是他话音方落,脑袋上就挨了一记。
“让你说你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好容易天上掉馅饼,杨晴不愿轻易错过,不管这事情再复杂,她也得问上一问,保不齐能想出应对的法子呢?
她对自己没有蜜汁自信,但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礼部尚书。”林杭轻声道。
正二品的大官?杨晴拧了拧眉头,眸色沉了下来。
“阿晴姐姐,我都说了……”
“闭嘴!”杨晴瞪了少年一眼,低头继续找蛇,嘴上不忘问道:“那老家伙二十年前又是什么官职?”
“兵部主事。”
“兵部,主事?”杨晴眉头拧得更深了。
二十年前才正六品,如今扶摇直上,这几个亲人,她可以退货吗?反正没有血缘关系。
杨晴真的有点怂了,要知道,莫说她是普通百姓,就是在朝堂中有点裙带关系,也拧不过二品大粗腿啊。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林杭连忙道:“阿晴姐姐,你不用担心,认识我们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要我们躲得好,他轻易不能找到我们,就算找到我们,也打不过我们。”
“你们当初到底救的什么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好像正值景朝动乱……
杨晴脑袋更疼了,她揉了揉太阳穴,郁闷地吐了口气。
论学好当朝历史的重要性,她要是对景朝的历史熟悉,或许能分析出一个子丑寅卯,偏偏她附身在一个小农女身上,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原主脑中只有自己的亲事。
“我也不知道,我爷爷说,当时他就是看那妇人可怜,于心不忍,便出了手,谁知……要是早知道会摊上这么大的麻烦……”话音就此戛然,林杭哭丧着一张包子脸,神情好不郁闷。
就是早知道救人会摊上大麻烦,他爷爷也会出手的吧,毕竟那是两条人命啊。
“不对。”杨晴脑中灵光一闪:“抓那妇人的应当不是官差吧?”
如果是官差,他们断不可能贸贸然出手救人,可要不是官差,这明显不是公事,定是私仇,或其他摆不上台面的事情。
“那些人黑衣蒙面,我爷爷只当他们是坏人,这才……”
得了肯定的回答,杨晴点点头,示意对方帮着一起找蛇洞:“让宗大公子出手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咱先让他把事情应承下,至于到底要不要让他救,待我将因果了解透彻再寻定夺。”
本事越强的人,怪癖就越多,昨日宗大公子心情好答应救人,不代表他随时愿意出手,要是白白错过这个机会,日后一定会后悔。
“好!”林杭很是信任表妹,听她这么一说,连忙加入找蛇洞的行列。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遭的雾一点点散去,视野范围逐渐扩大。第一缕晨光拨开山间云雾,透过枝桠缝隙洒下,为铺陈在地上的白雪镀上一层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