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在乾清宫外遇上八阿哥几个都一边笑着和他说话,一边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四哥的身子最近看着好了不少。”

胤禛点了点头。

十四笑着道:“舅舅的那欠款也是四哥给垫上的,四哥可有心了,去见额娘,额娘在弟弟跟前说活了好些四哥好话,如今都不怎么待见弟弟了。”

“额娘即跟我说了,我少不得就要想办法,盘出去了一两个铺子,又卖了几个庄子几幅前朝的字画,勉强就凑够了。”

这就有点你说我孝顺,我就说我确实非常孝顺的感觉了,十四被他恶心了一下,皱着脸笑了笑。

十三笑着打趣一直端详着胤禛的八阿哥:“八哥,听说府上有个格格有身孕了,一直还没恭喜八哥。”

八阿哥淡淡的笑了笑:“跟十三弟比起来差远了,听说十三弟跟十三弟妹是琴瑟和鸣。”

九阿哥和十阿哥阿哥破功了,笑的前合后仰。

十三阿哥被十三福晋在门口抽了一鞭子的事情早不是新闻了,十三粗声粗气的道:“这怎么了?我乐意被我福晋打,我们的乐趣旁人知道什么,你们在笑,改明儿我带了福晋过来一人抽你们一鞭子,让你们学那些四九城的长舌妇!”

十阿哥拍了他一把:“别乱说,咱们可一个字都没提。”

胤禛不耐烦跟十阿哥打交道,扯住十三对另外几个人抱了抱拳:“还有些事情,有空在聚在一起聊聊。”

直到胤禛和十三走远,八阿哥的笑意才渐渐收起。

从宫里回去便请了阿灵啊,鄂岱伦几个商量了一番:“国库银子的追缴不能这么下去了,在下去,咱们的心血就费了,四哥那里安然无恙只怕打草惊蛇了,天河县不敢动,咱们只能重新想办法。”

八阿哥似乎整日的在奔走,但实实在在的一分银子都没有要回去,就是有的好像要回来了,私下里还是他自己垫上的。

鄂岱伦摸着手里的雕镂奇绝的竹根杯,眼里闪着寒光:“有现成的法子等着咱们,从太子身上下手最好不过……”

八阿哥府上,钮钴禄雪珊摸了摸肚子里并不存在的孩子,开始的几日还觉得惶恐不安,后来见着爷日日都在她这里坐一坐,对着她的肚子说说话,她的心就渐渐安稳了下去,这是爷的意思,她又没做什么,府里的人见了她如今都是一脸谄媚的笑意,那些原本见了她正眼都不看一下的下人如今也在她跟前卑躬屈膝。

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搭上小丫头的手道:“走吧,去看看福晋,好些日子都没有见上了。”

她怎么能忘了刚进府的时候郭络罗氏是怎么折辱她的,大冬天一盆凉水劈头盖脸的浇下去,不让她换衣裳就站在院子当中让人看,她又羞又冷,晕过去又会被人泼醒,之后高烧不止差点没了性命。

又不给她饭吃,要么就是馊饭剩饭,衣裳也没有她的份,冬天不给棉袄,夏天不给她蚊香,让她站在太阳底下整日整日的晒,皮蜕了一层又一层,郭络罗氏要是不高兴了还叫了她到跟前专门让小丫头朝她脸上啐或者抽她几鞭子……花样百出,差一点生生的折磨死她,幸好她没死,要是死了如今的富贵如何去享?

她故意将肚子挺起来,其实跟前嬷嬷的意思:“两个月的时候不显怀,主子不必刻意的去装。”可是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有身孕了。

郭络罗氏的正院静悄悄的,小丫头扬声道:“钮钴禄格格来给福晋请安了。”

好半响也没个人,钮钴禄雪珊笑了一声,也是,如今这院子还有几个人愿意来,爷根本见都不见福晋。

恰巧是送午膳的丫头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见着钮钴禄忙行礼,又是一脸谄媚:“格格,外面风大,您身子娇贵,哪里经得起。”

钮钴禄雪珊抿嘴笑道:“看你也是个伶俐的,可是给福晋提得午膳,打开来我看看。”

丫头忙将食盒打开,钮钴禄雪珊看了看:“菜色到是不少。”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巴掌就将那食盒打的掉落在地上:“只怕福晋现在也没有胃口,你回去吧,就说福晋已经吃了,不用在送过来。”

小丫头到也机灵,忙道:“格格说的是,奴婢都记下了。”她收拾了食盒提起来又朝着钮钴禄雪珊行了一礼,才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钮钴禄觉得胸口的恶气消散了不少,咯咯的娇笑了几声:“郭络罗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正在抄写经书的郭络罗氏闭了闭眼,原来佛祖说的因果报应就是这个意思。

自钮钴禄雪珊闹了一次之后厨房的人送过的饭菜不是凉的,就是减量的,有时候甚至是参了沙子,或者是馊的,刘嬷嬷道:“福晋去求求主子爷吧,毕竟是自小的情分,爷怎么也不会不管的。”

郭络罗氏倚在窗边淡淡的道:“除非我死……”这当然都是后话。

45

胤禛自己撑着油纸伞,进了后院还在思索事情,直到苏培盛叫了一声福晋,他抬头看,额尔瑾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绣折枝梅的旗袍站在不远处看他,软翅头上还只带着一朵山茶花,自己撑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站在雨地里。

这情景似曾相识,让他恍惚起来,第一次见她是在额娘宫里,无意中相遇也是在雨中,她也是这样的打扮。

那个时候她第一句说了什么?她好像满脸惊诧瞪大了眼睛看了他好半响,最后竟是什么都没说,受惊的小鸟一般转身跑了,这清丽的影子就留在了他心里。

忆起少年时的懵懂,和这女子陪他走过的路,让他不自觉的软和了些。

额尔瑾慢慢走近,她看了胤禛一会眼里就含了泪水,蹲下请罪:“爷瘦了,是妾身的不是,还请爷原谅妾身的莽撞。”

他被皇阿玛敲了几板子,她趴在自己身上哭的惊天动地,他一面要安慰她一面还要顾着自己,她的心里眼里只看得到他。

胤禛低叹了一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也不多穿一件,着凉了怎么办?”

额尔瑾心里又酸又涩,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这样温暖贴心的话他多久没有说过了?

胤禛给她擦了擦眼泪,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回踱去:“那天也是爷不好,话说的有些重了。”

额尔瑾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是妾身不懂事,爷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妾身也没帮上什么忙,到是劳累了殊兰妹妹,爷看看给她赏些什么东西好?她是咱们府上的功臣,妾身也是感激她的。”

提起殊兰,胤禛的脚步顿了顿,松开握着额尔瑾的手替她理了理衣裳:“你看着给吧。”

额尔瑾觉得手里空了,心里也空落落的,她看了一眼胤禛,在他那双幽深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她就越发觉得空荡荡的:“二阿哥身子不好,太医刚走了,他喝了药歇下了,怕是明天还是不能去上学,爷派个人去宫里给师傅请个假吧。”

说起二阿哥,胤禛低叹了一声,这孩子什么都挺好得,就是身子不大好。

进了正院额尔瑾侍候着胤禛换了衣裳,又上了热茶让他去寒气,看着他在炕上闭目养神,自己坐在一旁试探的道:“那孩子身子一直不好,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还是要想想法子才好?”

“你可有什么主意?”

额尔瑾顺手拿起一边的针线做着,漫不经心的道:“经常吃药只怕身子也不会太好,太医的意思还是要药膳慢慢的补,只是药膳又是个精细活,一时到也寻不到做的好的,妾身的意思是,爷也留个心,看哪个做的好请了家里来专门来做,就是三阿哥的身子也可以跟着慢慢的补补。”

胤禛不自主的就想到了殊兰,当时他说这个时候殊兰说“那爷先在妾身身上扎几个窟窿出出气,省的以后让别人糟践”。

额尔瑾见胤禛不说话,笑着问他:“爷是个什么意思?”

她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贤惠又大度什么都没有说,但什么都说了,他顺着她的话想到了殊兰身上,他不信额尔瑾能不知道殊兰擅长药膳,他不信额尔瑾不知道李氏是什么样的人,真接了这件事情会是个什么情形?

他的心渐渐又冷了起来,她还是这个样子,装着贤惠大度,无可挑剔。

她当时是怎么说红云的?“她是妾身身边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妾身也唯有以死谢罪,才不辜负爷的看重。”她撞的自己头破血流他又心疼又难过,起身就在红云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却没想到红云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怪不得红云一直喊着冤枉,三个月大的孩子就这样流了。

她只要说一两句话,在把自己撞个头破血流,就让他做了她希望的事情,所谓的撞见跟太子不干不净,这话都是额尔瑾和她的丫头说的,旁人都不知,这样的事情碰多了,他在细细的回想以往的事情,就觉得心凉到了底,他实在低估了额尔瑾。

他不把两个孩子放在后院未尝不是在防着额尔瑾。

他觉得难以言喻的疲惫,坐了起来。

额尔瑾笑着道:“爷怎么起来了。”

胤禛深看了一眼额尔瑾,那幽深的凤眼里似乎依旧什么都没有,额尔瑾却觉得手脚都冰凉了起来,强笑着道:“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去做?”

他毫无波澜的道:“爷去看看殊兰。”

额尔瑾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胤禛没让人通报,刚刚进了院子就听见里面传出的笑声,殊兰的笑声不大,但他就是能分辨出,他听着殊兰的声音,面皮不自觉的松了下来,他抬脚要进屋子,脚底下窜出个东西他低头一看,见着是只粉皮的小香猪,拱着鼻子跑了出来,屋子里乱哄哄的跟着跑出来几个小丫头,一见着是胤禛忙都请安,殊兰也掀起了帘子福了福身子:“爷来啦。”又指挥几个小丫头:“快捉回来,刚刚给洗了,外面又下着雨,小心弄脏了。”

那小香猪也机灵,知道后面有人追绕着栏杆跑,两个小丫头碰到一起坐在了地上,小香猪回头看了看两人还哼哼了两声,竟是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屋子里院子里站着的人绷不住都笑了起来,连胤禛脸上都有了笑意。

他回身看殊兰的眼里闪着明快的笑意,心跟着软了软,扶着她进了屋子:“哪里来的这么个畜生。”

“鄂祈在厨房见着的,抱了回来,妾身看着可爱,就想着养着。”

丫头上了茶,他就挥手让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下意识的抚摸着她的肚子:“爷给你几只白色的松狮狗,比养这个好。”

殊兰却不赞成,吃着从庄子里运过来的番茄道:“养东西也是图个缘分的,到不再贵贱,主要是图个乐子,妾身就觉得跟它投缘。”

外面的丫头们又笑了起来,不知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殊兰弯了弯眼睛:“它一来逗的爷都笑了笑,可见它还是很厉害的,刚刚在想名字呢,还没想好。”

胤禛在引枕上一靠,顺手拿了个番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到也可口。

见他吃完殊兰递了个帕子给他,擦完殊兰又接在了手里,胤禛想起来什么似的道:“鄂祈的那些几何题是你让做的?”

“恩,都是洋书上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让他做了做。”

“你也会?”

“自然是会了。”

老爷子最近很喜欢做几何题,没事了还给儿子们也出一道,这些阿哥们虽然学富五车,但对这个外来物确实很不精通,就是手下的那些文人墨客也帮不上什么忙,胤禛沉吟了一会道:“爷这有一道,你帮爷看看。”

“没问题。”

胤禛把题写了出来,图也画了出来,殊兰随意的用手指了指:“在这个位置加一道辅助线,用个勾股定理,算出这个边的长度,在在这里加一条辅助线,这两个的长度是相等的,在用一次勾股定理,这个圆的半径就算出来了。”

胤禛看看纸上的题又看看殊兰:“真是没看出来,你比爷这些阿哥们还聪明,这题看着难,两条辅助线竟然就把问题解决了。”

殊兰就显出了得意洋洋的小人样:“这可就是几何的博大精深了,有些事情是要看点天赋的,羡慕嫉妒是不行的。”

她好像是老天专门派给他的,他有再难的事情放在她面前都能轻易解决,他在哪都没有在她这里轻松自在。

胤禛揽了得意洋洋的殊兰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面颊:“你可真是个宝贝。”

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又感觉到了孩子的动静,他眼里有了笑意:“也不知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殊兰伏在他怀里嘟嘟囔囔的道:“自然是同意的。”

胤禛终是低笑了出来,外面传来丫头们低呼声:“可是抓住了!”不知怎的那小香猪得意洋洋的样子让他觉得跟殊兰的某些表情很是相似,也难怪殊兰说投缘,原来竟是有道理的,他难得狭促的想,还是养着好。

殊兰每日里都要午睡好长一段时间,胤禛见她睡着了,起身往前院去,一面走苏培盛一面在一旁低声汇报后宅里的事情:“早上的时候西侧福晋跪在院子门口给福晋赔罪……”

他见胤禛停下,自己也停了下来。

“跪在院子门口赔罪?跪了多久?”

“跪了一刻钟的样子。”

胤禛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他就说额尔瑾失了那么大的脸面还特地站着等他,给他服软,以为她是变了,还想着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怎么也要给些脸面,特意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截,就是要告诉后宅的人,福晋的尊严还是不容忽视的,却原来不过是殊兰委曲求全的结果。

苏培盛斟酌着道:“奴才说句越簪的话,西侧福晋应该是看着后院僵持不下,闹出去了不好,所以才特意向福晋去赔罪的,所幸福晋也没有…”

“她要是真做了什么,她就不是额尔瑾了。”

苏培盛就不敢在说话。

胤禛自然知道殊兰是为什么大着肚子去给额尔瑾赔罪,后宅不和传出去他的名声不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委屈了殊兰。

他疾走了起来,苏培盛忙跟了上去。

额尔瑾给殊兰赏了不少东西,傍晚的时候胤禛流水一样的赏赐就进了殊兰的小库房,殊兰小小的感慨了一下,原来四爷也是很有钱的。

额尔瑾哄了女儿睡下,听得福儿说胤禛赏赐殊兰东西,怔了好半响,跪了一小会就让爷心里多了贤惠识大体的评价吧,与殊兰相比她额尔瑾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很多……

雨到底还是停了,虽说还是透着冷,但毕竟太阳出来了,怜年将银红色的绫裙解下又试了一条桃红色的,在镜子里打量了半响又觉过于娇艳了些,又要去试石榴红的,吉文实在看不下去:“你不管穿哪一件在我看来都一样,都很好看,我如今就觉得主子太爱护下人了也不好,衣裳做了这么多,出趟门,一时三刻的出门的衣裳都定不下来,耽搁了差事还是主子

的损失,可见以后还是让主子给咱们少做几件衣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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