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瑟眯眼望去,不禁一愣。
但见碧苍殿高台主座之上,坐着一个老者,银发银须,一身藏青色的锦袍,腰间束着月白色的腰带,脚下穿着黑色的短靴,身形富态,双颊隐泛红光,看起来精神很是健硕,就如同年画上寿星老一般,面容慈祥,满脸堆笑,令人颇生好感。
正是九青掌门宣木峰。
“这宣木掌门的长相还真是……大大出乎人的意料啊……”郝瑟撇嘴。
文京墨轻轻一笑:“人不可貌相……”
尸天清静静望着高座上的宣木峰,沉默不语。
流曦全身隐隐泛出血腥之气。
而在宣木峰的身侧,左边站有三名弟子,最靠近主座的一位,是一名身形颇高的青年,浓眉大眼,长相十分正派,表情不苟言笑,第二顺位的是一个面色发白;眉目清秀的青年,只是神色有些阴郁;第三位则是薛槿之。
“三师姐身边的两位是齐鸿鸣大师兄,许子鹭二师兄。”叶英招在一旁介绍道。
而在宣木峰右侧,也是三名弟子。
首位是一名身形微胖的青年,眉眼带笑,和上座的宣木峰表情倒是有几分神似;旁侧之人,神情倨傲,一身书香之气;最后一位,年龄应是最小,可神色却是最萎靡不振,双目浑浊,面泛潮红,站在那里,身形都有些不稳。
“总是笑呵呵的是四师兄戴笙、一身书生气的是五师兄于雁归,总是带着酒气的是六师兄季维君。”
叶英招介绍声中,龙形派已经在另一名九青弟子的带领下,上前见礼。
“见过宣木掌门。”
“好好好,龙行诸位好汉快快请坐!”宣木峰乐呵呵道。
“尸大哥,到我们了。”叶英招转头抱拳,喜盈盈带着尸天清四人踏入大殿。
霎时间,周围骤然一静。
落座的众人都停了喧哗,定定看着那稳步走入大殿的四道身形。
一道紫衣华贵,一抹碧衫如松,一袭黑衣如影,以及那一剪晴雪映空的如剑身姿。
时间仿佛都已停滞,空气变得粘稠,犹如晶莹透明的琥珀,将这一瞬的绝美景致凝存其中。
宣木峰双目渐渐睁大,挂在脸上的慈祥渐渐消失,洁白胡须随着面部不受控制的肌肉,抖动不止。
齐鸿鸣身形剧烈一震,许子鹭惊愕失色,戴笙骇神惊目,于雁归目瞪口呆,季维君双目暴突,瞬时涌上红光。
“啊啊啊啊!!!”
突然,季维君口中爆出一声凄厉嘶吼,豁然拔出长剑,身形化作一道闪电,朝着尸天清直刺而来。
殿内众人顿时惊骇失色。
“阿君!”薛槿之急喝一声,冲身去拦,可哪里来得及。
杀气剑鸣,铮然响彻整座碧苍殿,瞬间就逼到了尸天清身前半尺之距。
倏然间,黑影犹如幽冥鬼影飚影而至,一只苍白的手猝然探出,犹如鹰爪索命,死死卡住了季维君的脖颈。
一迅黑光在眼前瞬闪而逝,眨眼之际,季维君已经被推离尸天清丈远之外,狠狠贯在了地上,而死死掐住他脖颈的,是一个黑衣冷面的男子。
浓稠的血腥之气从一身黑衣弥散整座大殿,令人无法呼吸。
“流曦!”尸天清猝然沉声一喝。
流曦身形一顿,猛一松手,身形一闪,回到尸天清身侧。
整个人却依然如一柄散发着染血黑刃,层层荡环惊人杀意。
一时□□,顿将殿内众人全都惊呆了。
“阿君,你怎么样了?”薛槿之急忙冲上前,扶起季维君问道。
“啊啊啊啊!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季维君用剑撑住身形,赤目直射尸天清,怒声大吼。
这一声大喊,立时将台上呆住的九青四名入室弟子惊醒。
齐鸿鸣锵然抽出长剑,跃下高台,许子鹭、戴笙、于雁归随后飞至,四刃剑峰凛凛,映在尸天清皎明如月的容颜之上,显出苍凉寒意。
季维君一把挣脱薛槿之搀扶,纵身跳入战圈。
薛槿之略一犹豫,最终也持剑站到了齐鸿鸣的身侧,抿唇看着尸天清。
“杀!”
六柄长剑化作六道闪电,豁然向尸天清刺去。
尸天清清眸爆睁,身形后撤,右手死死攥住剑柄,却迟迟无法拔剑相向。
而那六道剑光却毫不留情,纵横织成茫茫剑网,劈头盖下。
“尸大哥!”
“尸大侠!”
蓬莱、龙行两派人大惊失色,惊声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尸天清身后骤然传出一声厉喝。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霎时,无数黑色的蜂针犹如夏夜暴雨,旋射狂飙而出,全方位无死角喷向了九青六人。
六人只觉眼前一黑,仿若置身一团巨大的黑雾之中,全身上下被刺骨杀意的锋芒包裹其中,避无可避。
九青六人立时大惊失色,身形凌空翻腾急退,手中长剑狂舞飞旋,企图挥散那锋芒黑雾。
可那黑雾就却是驱之不散,延绵不绝,将六人硬生生逼退数丈之外,狠狠跌落在地,面色惊惧不已。
“啊啊啊!!”季维君双膝跪地,凄厉惨叫,在他的手上,赫然射入了三枚黑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黑针就犹如活物一般,钻入皮肤,消失了。
一殿死寂,满殿骇然。
一道人影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尸天清身后走出,紫缎外衫飘飘而起,左手臂之上,擎着一扇玛瑙金玉石板,右手指尖轻轻敲石板金色按键,三白眼斜挑,嘴角冷笑阵阵:“欺负老子的人,杀无赦!”
“阿瑟!”尸天清神色一变,正要上前,却被身后的文京墨拉住了。
“尸兄,你放心,就这么就几只弱鸡,老子一个人分分钟搞定啦!”郝瑟回头,咧嘴一笑。
尸天清眸光剧颤,猛然攥紧了剑柄。
齐鸿鸣持剑起身,双目冷冷瞪着郝瑟:“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包庇这个衣冠禽兽——”
“住口!”
话刚说了一半,就见蓬莱派一众姑娘豁然站起身,朝着齐鸿鸣怒喝。
“你们胡说什么?!”
“尸大哥是清风朗月的江湖大侠,你们凭什么血口喷人?”
“是啊,莫名其妙就上来砍人!”
“你们是有病吧!”
龙行一众汉子也跳起身,嚷嚷起来:
“是啊是啊,人家尸大侠是招你惹你了,你们干嘛一上来就下杀手?”
“告诉你们,尸大侠可是我们龙行的恩人,你们找尸大侠麻烦,就是找我们龙行派的麻烦!”
“狗屁尸大侠!”季维君豁然跳起身,面色惨白大叫,“他是尹天清!”
“尹天清”这个名字一出口,周围顿时一静。
蓬莱一众目瞪口呆,龙行一众口呆目瞪,九青一众低阶弟子惊骇莫名,唯有梅山一派事不关己,甚至还有不少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尹天清?哪个尹天清?!”江琇惊诧叫道。
“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尹天清?!”齐鸿鸣上前一步,手中宝剑冷冷指着尸天清眉心,端正面容之上显出浓烈愤恨之色,“此人就是奸杀我七师妹杜芊溪,被我师父废去武功,逐出九青派的淫徒——尹天清!”
殿内又是一片死寂。
梅山一派互望一眼,窃窃私语,蓬莱和龙行一众显出不可置信之色。
“什么尹天清?老子没见过,老子不认识!”郝瑟冷笑一声道。
“此人分明就是尹天清!”许子鹭面色阴沉,厉声大喝。
“证据呢?”郝瑟挑眉看着九青六人。
六人不禁一怔:“证据?”
“对啊,你们说尸兄是尹天清?那证据呢?”郝瑟眨眨眼,“莫不是空口白话,随口一说?”
“他那张脸,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季维君怒喝,
“哈哈哈哈哈!”郝瑟不禁仰首狂笑。
“你笑什么?”戴笙大声问道。
“老子笑,自然是因为可笑啊!”郝瑟环抱双臂,转目看向殿内众人,“我想问问在座诸位英雄,有谁认识尹天清,又有谁见过尹天清?”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郝瑟又斜眼瞪向九青六人:“你们可有尹天清的画像?”
六人狠狠瞪着郝瑟,沉默。
郝瑟勾唇冷笑:“既然江湖上无人认识尹天清,又没有画影图形辨认,尹天清是圆是扁、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可就凭你们一句话了!那这可就有意思啦!今日,你们看尸兄像尹天清,一个不高兴,杀了;明天,你们又看其他人像尹天清,一个不高兴,再杀了;后天,又发现一一群人都神似尹天清的,十分不高兴,索性都杀了……当真是快意江湖杀人如麻快哉痛哉啊!”
一席话,顿时激起了一众江湖人的血性。
“是啊!你们口空无凭,凭什么血口喷人!”
“郝大哥说的对,若你们随口说一句,就要取人性命,那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蓬莱和龙行立时嚷嚷起来。
九青六人死瞪郝瑟,脸上又青又白。
“有证据!”齐鸿鸣面色沉凝,上前一步,“尹天清曾被九龙焚心鞭废去了武功,他身上肯定有九龙焚心鞭的鞭伤痕迹!”
于雁归点了点头,上前补言:“没错,九龙焚心鞭的伤痕,终其一生都无法消去,只要他脱下衣服,定会……”
“边人杀尽唯空山!”
蜂针赤如血光,一道飚射,当头罩来。
于雁归骇然变色,豁然腾空,手中飞剑张皇乱扫一起,险险避开这夺命一击,惊魂未定盯着毫无预兆乱放大招的郝瑟,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