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我用力抹了把脸,慢慢在脸上挤出微笑,希望能带动她的情绪。

她却是一声长叹,扭过脸去,向北面巍峨高耸的胡夫金字塔遥望。

那座以广袤的蓝天为背景的超级建筑,散发出死气沉沉的冷漠气息,正好能配得上它“法老王墓穴”的身份。

据埃及古籍里搜寻得来的只字片语,预示着胡夫金字塔下面有一处叫做“死海”的地方,里面藏着法老王胡夫毕生搜掠来的黄金,其储量等同于四座胡夫金字塔的体积。

那是个极其庞大而疯狂的数据,当这个故事悄悄传遍了地球每一个角落时,听到的人,无不嗤之以鼻,觉得那肯定是某个疯狂的盗墓者发高烧时杜撰出来的超级笑话。

“苏伦,还记得那个关于‘死海’的传说吗?如果你有那么多黄金,会用来干什么?”我想逗她开心,哀莫大于心死,如果持续消沉下去,会对人的身心健康造成巨大的杀伤。

“哈哈……”她笑了两声,眉宇之间的阴霾稍微散了些。

“我会打造一座黄金的别墅,街道、围墙、花园、楼房全部用黄金铸成,还可以打造一个黄金游泳池……风哥哥你呢?”她仰起脸,悒郁脸色慢慢有所缓和。

第4卷 天人交战  第4章 再探金字塔顶

“我?”我一时语塞。

如果有那么多黄金,我会铸造一座金碧辉煌、全球独一无二的黄金屋,然后娶一个自己爱逾生命的女孩子,让她独自享用这份地球上无与伦比的快乐。那个女孩子,会是苏伦吗?想起跟她拥抱时,那一瞬间的旖旎,心里马上变得暖意融融。

“风哥哥,咱们去塔顶看看吧!这么多谜团,我希望能一点点拆解开。既然萨罕与幽莲同时被拘禁起来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苏伦的话非常坚决。

我们刚刚发动了苏伦的车,三名士兵已经飞奔过来,毫不客气地用冲锋枪指向我的前胸:“军事管制期间,没有大祭司与铁娜将军的批示,任何人不得动用营地里的车辆。”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苏伦在方向盘上猛拍了一掌,喇叭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我是手术刀先生的妹妹,这位是他派来监管发掘工作的特使,我们需要……”

带头的士兵冷漠地摇头:“没有批示,谁都不能例外。”一边说,一边咔嗒一声挑开了冲锋枪的保险栓。

?望塔上的士兵迅速调转枪口,居高临下地对准了我跟苏伦。这群士兵都是非洲战场上身经百战的高手,心狠手辣,只认上级命令。

苏伦脸色发白,颓然地扭动着方向盘,空踩油门,悍马发出凌厉的呜呜吼叫声。我敢确信,只要吉普车的车轮一开始转动,这些士兵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我向苏伦笑了笑:“算了,还是回帐篷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随即跳下车,替她关上了发动机的钥匙。

这种关键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真的没必要跟彩虹勇士敌对起来,没有一点好处。这是在茫茫无际的沙漠里,两个人的杀伤力再大,也不可能跟整队特种兵相抗衡。

苏伦无奈地下了车,铁娜的声音已经随风飘过来:“两位要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一程?”她刚刚从谷野的大帐篷里弯腰钻出来,手里握着一大卷图纸,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苏伦横跨一步,挽住了我的胳膊,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来对抗铁娜的嚣张。

铁娜挥手,令那三个士兵退开,扬着手里的图纸:“我正想去土裂汗金字塔顶上看看,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

苏伦用力咽了下唾沫,手指在我小臂上轻轻一捏。我们两个心意相通,马上换了一副心情大好的笑脸:“当然当然,既然难得有半下午的空闲,去那边散散心也好。”面对铁娜,我跟苏伦绝对是同心协力、一起进退。

再者,如果苏伦对手术刀的怀疑成为现实的话,我们两个的确更应该紧紧团结在一起,以求自保。

铁娜的坐驾是一辆加长、加重的三菱吉普车,由她亲自驾驶,我跟苏伦则挽着胳膊坐在后排,悠闲地从车窗里向外?望着沙漠里的风景。

尘沙滚滚,满眼都是令人从心底里发怵的土黄色,根本看不到一丝植物的绿意。这样的环境里,如果老虎盗了经书在手,企图逃跑的话,其困难程度不亚于徒手从汪洋孤岛上逃生。我还是想多帮他一把,因为直觉上认为他要做的事肯定是对的。

驾驶座的靠背侧面,悬挂着一支雷鸣登霰弹枪,旁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两盒最新型子弹。这种枪的威力,可以三米距离内一击射杀成年黑熊,几乎是霰弹枪里最霸道的一种。由此可见,埃及军方的武器配备,直追美军部队的最新装备,其战斗力的确是非洲大陆几十个国家里最强悍的。

“风先生,想什么呢?”铁娜从后视镜里瞄着我。

我的手放在侧面的门把手上,无意中发现,门把手下的隐蔽枪袋里,竟然同时插着两柄mp5轻型冲锋枪。同样,在苏伦坐的那边,枪袋里插着的是两柄银白色的沙漠之鹰,再加十二颗美式微型甜瓜手榴弹。

“呵呵,向后看,后座背面还藏匿着轻型肩扛式火箭筒。如果需要炸药爆破,我还可以提供两颗威力巨大的tnt炸药包呢!”

铁娜的声音,极为自负。看来,她已经把自己的越野车布置成了活动战车,不必细看也明白,所有的玻璃都是a级防弹型的,可以挡得住ak47突击步枪的蜂窝式扫射。

我默默地向后一仰,避开她在后视镜里的窥视。铁娜这样的女强人,值得我佩服,却并不想亲近她。对于太强悍、太能干的女孩子,我天生就不感兴趣。

我们三个在一起,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所以车子里的空气异常沉闷。

铁娜扭开了唱机,响起的竟然是百老汇的经典歌剧—— 不愧是接受过欧美教育的女孩子,爱好趣向,跟非洲人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别。

时间是下午五点钟,夕阳已经垂挂于西天,给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顶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铁娜蓦的喟叹:“风先生,要是这金字塔全部是纯金铸造的,你说该多好啊……”

她的贪心,远远超乎我的想像,获得了那块大金锭不算,竟然渴望有进一步的猎获。金字塔全部变成黄金当然好了,不过,那时候围绕黄金展开的战争,只怕会让整个埃及化为恐怖的废墟。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铁娜将军,如果你学会中国仙人的‘点金术’,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别说是金字塔了,就算是珠穆朗玛峰、或者非洲的乞力马扎罗山都可以变成纯度最高的黄金,怎么样?”

苏伦语气古怪地调侃着——

“哈哈,点金术?那种无聊之极的传说,并非是中国人的专利。你知道吗?欧洲人的童话传说里,几乎每个国家都有点金术的故事题材……”她突然扭头向右侧车窗望了望,那个方向,视线里最显眼的建筑就是巍峨的胡夫金字塔。

我能猜到铁娜在想什么,应该是苏伦的话触动了她脑子里关于“死海”的传说。

果然,铁娜再次开口:“风先生,你该听说过‘死海’的美妙传说吧?一个巨大的金库,黄金储量是四个胡夫金字塔那么大。如果可以……”

苏伦冷冷地“哼”了一声,表示对铁娜的幻想不敢苟同。

冷漠沉闷又一次左右了车子里的空气,幸好,两分钟之后,我们便已经到达了金字塔下。

失忆的那晚,我在这里做过什么,根本毫无印象,苏伦的摄像机拍摄到的东西,实在证明不了什么。

金字塔表面非常干净,风化剥蚀的塔身碎片,随时都会被强劲的朔风吹走。所以,落在我们眼里的土裂汗金字塔,干净得像是每天都有专人清理打扫一样。

我站立的地方,是金字塔埋入沙层的一个横向分界线。按照四边锥体的延展率推算,塔基深入地下后,逐层下降,到了基础最底部,四条边长将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

我想到的,也正是苏伦、铁娜同时想到的。

铁娜在沙地上重重踢了一脚,将数不清的沙粒踢得飞扬起来,落在塔身上,张开双臂向着广袤的天空,悠悠长叹:“竖井深度,再加一百八十米的古井深度,按照这种坡率深入下去,土裂汗金字塔的整体规模,只怕不比胡夫金字塔小太多。面对这些非洲大陆的神秘瑰宝,我们埃及人真的是太渺小了……”

每个有良心的人,都会爱自己的国家,铁娜也不例外。

只有爱国、爱家、爱别人的人,才是值得尊敬的。

我向塔顶望了望,低声询问苏伦:“我上去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再上去。”下意识的,我想把她置身于我的羽翼保护之下,无论前面有什么危险,都由我探路。

铁娜一声长笑,屈膝弓腰猛然向上一弹,已经跃上了金字塔的外墙,同时双臂平展,保持着身体重心平衡,竟然以一种非常怪异又绝对快速的姿势向塔顶飞奔。

这样的飞奔姿势,我是绝对做不到的,但我们同时看到了铁娜脚下穿的一双颜色怪异的战靴上。

苏伦低声叫起来:“啊?是模仿壁虎的最新生化合成装备?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她连用了三个“好厉害”来表示心里的惊诧,因为这种最新装备,借用转换了壁虎四爪和腹部的吸盘装置,是目前最优秀的攀爬设备。

中国武术秘籍中曾有一门叫做“壁虎游墙功”的秘术,那是轻功中的巅峰身法,完全凭借着练武者自身超强的内力,令自己的掌心产生巨大的内吸力,可以随心所欲地黏附在任何物体的表面,借以攀登高处。不过,那种武功,没有三十年以上的日夜刻苦修炼,是绝对做不到的。

铁娜的壁虎战靴,一分钟的时间,可以抵得过武林高手三十年的苦苦修行,就像手枪子弹的杀伤力比练武经年的好武师威猛几十倍一样。

六秒钟后,铁娜已经威风凛凛地站在土裂汗金字塔顶上,向我们大笑着挥手。

苏伦惊叹着,嘴一直半张,可见心里有多震撼。

铁娜的行事作风,简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境界,一决定要来金字塔,马上针对性地不动声色地换了壁虎战靴,抢占了绝对先机。

第4卷 天人交战  第5章 雾隐一刀流

这种情况下,无论我跟苏伦以何种方式登顶,都不可能盖过铁娜的风头。相视苦笑之后,我牵着苏伦的手,准备登顶。

铁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开始大声接电话。

苏伦压低了声音:“风哥哥,我突然……不想上去了。你先上去,我在塔下搜索一圈再说。”在铁娜这个假想的“情敌”面前,若换了我是苏伦,也肯定不会此刻灰溜溜地上塔,甘拜下风。

“好吧,小心些,我总觉得金字塔周围会有陷阱之类的机关埋伏—— ”这种感觉,从上次过来搜索时就曾经有过,可惜一晃而过,自己并没注意。经历了隧道、墓穴里的种种诡异事件后,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免得在茫茫大漠里送了命。

苏伦在我胳膊上轻轻拍了拍,便放开了挽着我的手。

我向塔顶望了望,正准备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轻功,凌空飞跃上去,免得输给铁娜,忽然听到铁娜大声对着话筒吼叫:“什么?什么?发现了一个人的尸体?”这个彪悍的女孩子发怒时,声音真的像是一头猎豹在咆哮。

对方又说了句什么,铁娜已经开始向我叫着:“喂,风,你……”

风太大,把她的声音刮得满天乱飞,根本听不清楚。不过,从她气急败坏的神情可以看得出,营地里又发生了大事。

铁娜双臂一张,竟然采用了高山滑雪似的速降动作,俯身冲了下来,离地面还有三米时,一个鹞子翻身,漂亮地稳稳落地,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急匆匆地说:“营地里有人死了,我必须地先回去!”

她飞奔到汽车旁边,开门、落座、点火、启动,一气呵成,再扔下一句:“我会派人回来接你们,放心!”

三菱越野车吼叫着,带起一阵滚滚沙尘,向营地方向飞奔而去。

整个过程中,我和苏伦根本插不进话,全部都是铁娜一个人在雷厉风行地行动着。

苏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稍微放松了些。而我的心却一下子高高悬起来,因为铁娜接到电话后,曾经向我叫过一句话,仿佛那死掉的人是更我极有关系的。

营地方面,我只关心出手盗经的老虎,怕他会给别人暗算甚至直接射杀。

重型狙击枪的威力,我一早就在二零零五年意大利枪械博览会上见识过了。当时,在八百米距离以内,狙击枪射出的开花弹竟然轻而易举地击碎了质量上乘的不锈钢健身球,其子弹射速和锐利程度都已经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老虎是人,而且就算他是一头真正的老虎,只怕也挡不住一颗开花弹的威力。

“风哥哥,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苏伦察言观色,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指骨扳得喀喀直响,沉思着问:“苏伦,谷野的武功门派,是不是也是出自日本岛的忍者家族?”

诡谲莫测的日本忍者,世代流传下来很多暗器毒药、机关埋伏的法门,每一种都毒辣之极。如果老虎低估了谷野的实力,下场只怕……

谷野头上,套着“国际知名考古学者、考古学博士、著名盗墓专家”等等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头衔,很多人往往会忽视他自身的武功。毕竟,现实社会中,“学者”之流给人的感觉,应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我知道,谷野不是书生,而是盗墓界里出类拔萃的绝对高手,无论是武功还是智慧,都远远高出常人。

苏伦眼珠转了转,向三菱车卷起的滚滚烟尘望望,沉吟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风哥哥,其实……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闯荡江湖的独门绝技,否则的话,那边营地里就不会有他的位置。谷野是、蜀中唐门的人是—— 所有的人都是,当然也包括你我在内。不必担心了,你该知道,要想成就非凡之事,总会需要有非凡之人做出非凡的牺牲。”

这些话,并不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我怀疑,苏伦真的已经看穿了我的心。

身为冠南五郎的高足,苏伦在很多方面,都会让我有巨大的吃惊。

“风哥哥,咱们上去吧?”苏伦落落大方地牵起我的手,表情无比自然,仿佛我们的关系早就亲密到了某种程度一样。

土裂汗金字塔完全在营地?望塔的观察范围之内,她的动作,明显就是做给营地里的人看的。在她转身时,我陡然发现,她的裤袋里露出两只枪柄来,正是铁娜车上的沙漠之鹰。

我不禁愕然,因为她这么做完全没有理由啊?就算是自己的手枪遗忘在悍马车上了,也不至于顺手牵羊地拿了铁娜的武器,这有些不符合苏伦的个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有备无患,顺便,我会对这两柄枪做一个弹道检验—— 铁娜是营地里的关键人物,对她该多‘照顾’些。”

苏伦虽然偶而在我面前暴露出柔弱的一面,但她绝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比如在一起登上塔顶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故意隐藏自己的轻功实力,总是落后我几步。不过,我对她已经有八分信任,目前接触的所有人中间,刨除正邪难辨的手术刀外,最信任的就是她。

我们已经站在塔顶这一小块平台上,被风沙层层剥蚀后的地面裸露着土黄色的砂岩,光秃秃的,再寻常不过。

风沙的力量无比巨大,潜移默化中,便随岁月的流逝一起将这些地球上最古老的建筑慢慢征服。或许几千年后,所有暴露在沙漠里的金字塔,真的会随风沙同朽,变成满地黄沙的一部分。

在这里,没有丝毫发现,就算是我蹲下来,企图把每一条石缝、每一条石板上的纹路都看个清清楚楚,也根本石头是石头、沙粒是沙粒,毫无异样。那么,跟踪幽莲那夜的那道神奇的白光呢?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我伸出右手,轻轻按在塔顶的中心,其实很久以来我都有种错觉,仿佛以这种姿势便能与金字塔内储存的神秘力量顺利沟通。

历代考古学家曾提出过“金字塔能”的理论,就是说在神秘的金字塔里,每时每刻充满着一种看不见的无名能量,完全区别于目前地球人已知的种种能量。“金字塔能”的奇异之处,可以令尸体迅速风干,经久不腐,起到我们常说的“强力保鲜”作用。

这种理论曾在全球金字塔研究协会很是风行了一阵,但到了后来,随着胡夫金字塔的发掘工作受阻,关于“能”的论调,也就再没人提起了。

“风哥哥,你是不是怀疑,我们身处的塔顶会是某一个‘虫洞’的入口?”苏伦也蹲下来,塔顶风速强劲,吹得她的头发和衣服呼呼乱飞。

如果这里是“虫洞”入口就好了,一瞬间,我的手掌将会突破地球上重力限制、时空限制,进入另外的不知名世界,而我的身体仍将存在于土裂汗金字塔顶上,与苏伦在一起。我集中全部注意力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夕阳余晖下,手背上的黑色汗毛清晰可数。

每一次,当我凝神静气时,心灵深处便会一片空明冷静,仿佛进入了老僧入定似的“物我两忘”境界。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墓穴深处时曾灵光闪现过的事—— “苏伦,有个大问题!有个大问题!”我抬起头,却先听到苏伦“喀啦、喀啦”子弹上膛的声音。她已经把双枪握在手里,在左右膝盖上轻轻一蹭,打开了保险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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