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周枕月这段时间忙得连轴转, 老爷子也看不下去了,为了让她能好好休息休息,他自作主张地把公司所有手头的业务都分给了几个副总。周枕月从医院回家后,老爷子直接没收了她的工作手机, 勒令她在家安安生生躺一个礼拜。

周丰年还叫人去江边公寓把穆雪衣的东西收拾了过来, 包括那两只鸭子。

老爷子见穆雪衣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你不陪着她, 她不会安心待家里休息的。

穆雪衣一想, 也不知道几天后老爷子知道真相后是个什么腥风血雨的场面, 能好好地陪周枕月最后一段时间也好。

中午吃过饭, 小鸭子们就被送过来了。

鸭子饿了两天,一直嘎嘎叫,穆雪衣洗完碗就立刻带着它们去厨房吃东西。

周枕月坐在后院花廊下,望着穆雪衣小心捧起鸭子的背影, 招了招手叫来管家,吩咐道:

把家里所有的动物都关进笼子里, 别叫哪只不长眼的咬死了她的鸭子。

周家养了三只动物, 一只爱啃水管子的哈士奇,一只天天爬房顶晒太阳晒焦了的小土猫,还有一只传家宝乌龟。

这只乌龟颇带了点传奇色彩,据说慈禧那个年代就有了,在周家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当年鬼子扔了颗雷把周家炸了, 死得就剩周丰年一个, 这乌龟愣是一根毛都没伤着。

管家小心地问:阿寿也要关起来吗?

阿寿就是那只乌龟的名字。

周枕月:关。

管家:可是老爷子最爱阿寿了, 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关过它

周枕月瞥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一只杂食的畜牲罢了, 有什么不能关的?

管家再不敢多说什么,立刻小跑着去抱了阿寿进笼子。

阿寿活了这百余年,什么时候都是被周家子孙当宝贝一样盘来盘去,龟壳都被盘得包浆了,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咬着笼子闹起了绝食。

可惜,老爷子打麻将去了。周枕月就一句话:爱吃不吃,不吃饿死。

午后,周枕月叫人给泳池放了水,等鸭子们吃完饭,让它们在宽敞的池子里尽情玩。

她和穆雪衣一起坐在花廊下的椅子里,阳光穿过花藤与花架,细碎地落在两人身上。

穆雪衣趴在桌子上,支着下巴,看着周枕月的目光柔柔软软的:阿月,你身体好点了吗?

周枕月在低头看一本书,嗯。

穆雪衣:爷爷弄了张中药单子,说是可以给你补气的,晚一点我去熬给你喝。

周枕月皱了皱眉:我还没到要喝中药的年纪。

光斑扫到了穆雪衣的脸上,她眯起眼睛,有了几分困意。

周枕月翻过一页书,轻声说:困了就上楼睡吧。

穆雪衣晃晃脑袋:不了,我陪你。

温暖的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穆雪衣又问:阿月,你在看什么书啊?

周枕月动作一顿。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穆雪衣,举起那本书,唇边似笑非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书?

穆雪衣看着那书皮,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她想仔细看看,可阳光落在标题上,晃着眼看不清。

她说:我不知道。

周枕月笑了,带着点嘲讽:

穆雪衣,这可是你的课本。

封皮上的光斑被风吹偏了,穆雪衣这才看清上面的《世界经济概论》几个大字。她脸一下子就红了,磕巴着问:你怎么会有我的课本?

周枕月:你当年走得急,很多东西都落在了我这里。

穆雪衣怔了怔。

周枕月低着头,又随便翻开了几页,念这门课的时候光顾着谈恋爱了吧,书干净得跟新的一样。

穆雪衣回忆了一下,修这门课时自己确实是在和沈怀星谈恋爱。因为这门课连在沈怀星教的金融工程学后面,每次下了课,沈怀星都带着她翘课出去玩,就导致她这门课几乎没上过。期末的时候,沈怀星和这课的老师打了个招呼,给她走后门过了。

她诚实地回答:我那会儿确实是在和老师谈恋爱。

周枕月翻动书页的手顿在上面。

指尖一紧,将那一页捏出一片褶皱。

穆雪衣唤她:阿月

周枕月忽然举起那本课本,手用力一挥,厚厚的一本书旋转着飞进了游泳池。

扑通

水花惊起一片,花椒和茴香吓得边扑棱翅膀边嘎嘎乱叫。

穆雪衣大惊失色:阿月,你干什么?

周枕月轻勾唇角看着她:当年没空学的东西,现在也没必要学了吧。

穆雪衣站了起来,拖动椅子发出一阵响动,那可是书啊!

她说着就要去泳池那边。

周枕月一个字一个字沉声说:

你去捡一个试试。

穆雪衣脚步停住,脸上表情复杂,有种不知该从何解释的感觉。

她憋了半天,说:你误会了,这门课不是沈教授教的,沈教授教的是金融工程

周枕月眼底的冰冷僵住。

金融工程。

泳池里,那本《世界经济概论》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飘着,多少飘出了点儿委委屈屈的意味。

是我的错,我说话不注意,穆雪衣乖乖认错,你生气是对的。但是那毕竟是书,还是课本,你不要拿它撒气。

其实也不能怪周枕月敏感,她们之间,本就不该提起沈怀星。

周枕月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挥了一下手,站在旁边的孙管家很有眼色地立马跑去捞书。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睛微微眯起看向穆雪衣,语调缓慢:穆雪衣,我问你个问题。

穆雪衣顺着她的话说:你问。

周枕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杯子,用很随意的口吻问:

你晚上看天空的时候,看月亮多一些,还是星星多一些啊?

穆雪衣头皮一下子就麻了。

这问题

我穆雪衣吞了一下口水,我晚上一般会睡觉。

是吗?周枕月微微一笑,原来,你既不喜欢星星,也不喜欢月亮。

穆雪衣抓了抓卷发,一脸的懊恼: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枕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什么意思?

穆雪衣:你问我晚上看星星还是看月亮,我当然会说我要睡觉,因为我真的没有大半夜不睡觉看天空的习惯。她抿了抿唇,眼睛湿漉漉的,望着周枕月,可如果你问我喜欢沈怀星还是喜欢你

阿月,我喜欢你。

她认真地说。

周枕月盯着穆雪衣的眼睛,似乎能穿过她的瞳孔里看到快要溢出的热切与真诚。

她错信过她一次。

可这一次,她还是无法用理智困囿自己的心。她知道,只要穆雪衣开口说出这几个字,她就会心甘情愿地再信一次。

哪怕是飞蛾扑火。

自绝后路。

虽然周枕月心底里已经与自己达成了和解,可嘴上还是忍不住逗她:昨天和沈教授吃饭的时候,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吧?

我没有穆雪衣拖长了尾音,急得都有些无奈了。

周枕月含着一点笑,端起了茶杯: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穆雪衣叹气:我下次一定把手机录音打开,以证清白。

茶杯沿停在唇边。

周枕月幽幽地瞥向她:还有下次?

穆雪衣有点欲哭无泪:阿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枕月慢条斯理地喝茶:你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

我穆雪衣说不过周枕月,嗫嚅半晌,干脆做逃兵,我还是去给你熬中药吧,先去厨房了,晚饭前见。

周枕月也没拦她,一言不发,目送她小跑走远。

穆雪衣走后,周枕月也起身,走到正在阳光里晒书的管家身后。

管家像烤牛排一样囫囵翻着书。

这样晒不干,周枕月示意他把书给自己,你去拿个电吹风过来。

管家:小姐,您说怎么晒,我来就好。

周枕月:没事,我来吧。

她拎着湿淋淋的书回到桌边,桌子下面有个煮茶用的插板,刚好可以插电吹风。

每一页她都细致地分开,均匀而紧密地地吹过去。干了以后的书页变得生脆,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小心。

吹了很久,终于吹得差不多了。

周枕月轻轻地翻开扉页,看着扉页角落里手写的穆雪衣三个字,指尖试探着抚上去。

青涩的字体,圆珠笔的墨迹,看着它们,仿佛就能看见那个大学里年轻单纯的女孩子。

周枕月想象着那样的穆雪衣,唇角忍不住弯起,眼睛都笑得微微眯了起来。

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面,温柔得像抚摸婴儿的额头。

她忽然低下头,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随身用的钢笔。拧开钢笔的笔帽,拇指按住被泡得凸起的纸页。

然后,她在穆雪衣三个字的旁边,一丝不苟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周枕月三个字。

可惜,两个名字虽然紧紧地并列在一起,但墨水痕迹一个太新,一个太旧,格格不入地扎眼。

周枕月合上课本,望向天边的余晖。

终于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真希望,陪雪衣走过大学时光的那个人,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很想要参与她的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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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晚上, 吃过饭后,暂时失去工作权力的周枕月有些无所事事。

穆雪衣在阳台上拼积木,她就坐在穆雪衣身后,帮忙把积木从箱子里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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