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族屠神

双生花,花如其名,一黑一白,一阴一阳,是古巫族常用的一种咒术,通常用在恋人身上,成功之后两人能够共享生命,同甘共苦,代表古巫人对爱情的矢志不渝。

温久这一解释,几人表情都有些微妙。虽然听闻幽渡与玄蟒关系甚密,却怎么也没想过竟是共生关系,而且鬼王还是受惠的哪一个。关于鬼王幽渡的来历,这世间知道的压根没几个,就连仙界的南北司命也说不出一二。

只知道天地初开,玄蟒就存在了,那时候有没有鬼王?谁知道?那会既没有冥府,也没有地狱,连仙界都是初任天帝慢慢建立的,冥府就更加靠后了。

虚云认识幽渡那会,也曾问过天帝,他爷爷只是背对他,说仙鬼妖人四界的秩序都死自行建立的,当年人鬼两族同享一片土地,并不分明,而且还很混乱,原因是,他们不像神和妖,死了就死了,神元散了就散了,没有那么多争议。

但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人,死后变鬼,要说相同也不同,若说不同却又不同在哪呢?活的时候是他,死了也还是他啊。

因为人和鬼这事,三界当年争议不休,该不该将鬼单独分离出来,分离出来后住哪变成了大问题。这事拉锯几千年,也没谁敢站出来一锤定音。直到后来,居住幽州一族的鬼灵出来说话,愿意接纳人界的鬼族,原因不明,只是传说与幽州的圣物玄蟒有关。

虚云记得他后来还问了鬼灵是什么。

天帝说他也不清楚,幽州鬼灵是一种游离三界的存在,相当于是另一类神明,他们不老不死,除幽州之外从不踏足其他地界,安分又强大,就像他们信奉的圣物玄蟒一样。

虚云当时还小,听完也没多想,只道幽渡这么强,应当也是一位鬼灵。

可现在想来,这个想法有多矛盾,如果幽渡是鬼灵,他本身就是长生之身,谁会无聊使用古巫族禁术将他与天地同寿的玄蟒绑在一起,别的不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一直徘徊在话题外的裴尚却没有这样的烦恼,他一脸好奇的看着虚云手中的双生花,问温久:“竟然如此浪漫,那开朵这样的花有什么用处吗?”

温久沉吟,其实他也是脑中刚好闪过一些片段,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只是隐约记得好像有“入药”,“聚魂”等等字眼。

见温久没说话,裴尚以为温久也不知道,就不再说这个了。

这时还是苏长梅说,不管了,既然苏家有古籍是讲双生花的,详细事情押后再说,现在先找人。

于是,七绕八绕,问题又绕回来了。

温久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既然玄蟒与幽渡联系如此紧密,那么说不定这个办法行得通。他走到玄蟒身前手掌覆上玄蟒的蛇鳞,望进玄蟒血红赤瞳,眼神诚恳,玄蟒盯着他,审视半晌,忽然张开嘴,口中吐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温久眯了眯眼睛,眼前被一片红光吞噬。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发现,玄蟒的蛇丹好像只有半颗。

再一次睁眼,眼前是视野变得非常奇怪,四周的草木咻咻的往后倾倒,而且他还能看见百里之外有一片村落,这种改变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晕,比好比一个晕车的人坐了三天三夜火车那般令人难受。

温久晕乎乎的想,现在他看见的应当是玄蟒的视角,这畜生游动的这样快,应该是蜕皮之前的状态,因为实在太难受,温久干脆闭上眼睛,专心听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呼啸声弱了许多,温久疑惑睁眼,见景物切换的速度也慢的许多,他凝神,看见一大片高耸植物,周围的一切忽然变大了许多倍。

温久心想,大概是和之前一样,玄蟒要蜕皮,灵力衰竭,体型变小消耗也能小些。

温久好不容易适应,随着玄蟒慢慢游了一阵,这里停一下,哪里钻一下,温久猜测它可能想找个舒服的地方蜕皮。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似乎落入了一张网中,随即被人擒住,扔进一个封闭的夹子里,这东西四面漏光,似乎是之前在村落里看见的捕蛇篓。

怎么回事,堂堂玄蟒竟然被当普通的黑蛇被村民捉住了,这还不是最荒唐的,最让人奇怪的是,以玄蟒的能力,最算再虚弱,挣脱一个小小竹篓应该不成问题吧。可玄蟒自从被扔进来,一直动弹不得,连挣扎都不曾有过,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制了一般。

随着竹篓颠簸一路,终于停下来。没一会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声音有些远,大概在百米之外。

“听说抓住了?”

“真的吗?谁抓住的,几千年了都没人抓住,会不会抓错了?”

“历代族长布下的阵法你还信不过?它一进荧惑森林族长就下令让我们撒网了,肯定错不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有人激动道,四周的人不断有人附和,人声逐渐鼎沸,估计整个村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当温久听到荧惑森林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顿,原先以为荧惑森林的阵法是苏家祖上那位大能布下,目的是为了藏下苏家以及鬼王冢,没想到居然是谷中村落的族长布置的。

这是哪族人,居然有如此逆天的本事,不过,既然连荧惑森林那样厉害的杀伐之阵都能做出来,那么,做出出能够压制玄蟒的捕蛇篓也不足为奇了。

温久忽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各位稍安勿躁,千年夙愿在此一遭,我知道大家都很激动,为了捕捉玄蟒,我们当中死了很多人,大家都出了力,我幽溟都记在心里,”一道沉稳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四周刹那安静,想必这男个人地位很高。

“我们幽族自从被那群蛮横的鬼灵赶出来,已有千年未见故乡,幽州是我们的家!”男人激昂道,“玄蟒是我们的圣物!他们为了霸占我们的圣物,独自长生,害我族人蜗居于此,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众人愤怒呐喊,似乎要将千年的屈辱与不甘发泄出来。

温久想的却是,你们半点不像将玄蟒当圣物的样子,试问,那个教徒会专门做个陷阱将自己的神明套住?恐怕只有贪欲才是真。这些关系其实不难猜,玄蟒是洪荒灵物,天地同寿,而鬼灵大概也是一样,别的不说,寿命是肯定比这所谓幽族人长太多,他们恐怕认为鬼灵之所以会长生,都是因为玄蟒。

男人见煽动的差不多,他恢复沉稳,道:“现在玄蟒我们已经夺回,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我们需要载体对玄蟒施展双生咒。”

他顿了顿,道:“未出世的孩子是最好的。”

此话一出,众人喧哗,回家归回家,报仇归报仇,献上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谁愿意,且说是孩子,那孩子的母亲会不会有影响,谁也说不准,丧妻丧子,放在正常人身上谁会点头。

但明显,这群人都不是正常人,他们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长生,回幽州夺权,杀鬼灵泄愤,根本没有想过与先天灵物共生会存在什么风险,只听他们说:

“我有三月身孕,我可以吗?”

“你家娘子不是才怀孕吗?也要算上!”

“要几个月大的?快生的是不是最好,幽泉暗,你娘子不是快到日子了?”

也有人尚有理智,小声询问:“族长,孩子会有危险吗?”

幽溟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双生咒是以双方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我们既然要与玄蟒共享长生,就要把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与它分享。”

但每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都不同,有人惜命,有人贪财,有人重权势,因此只有腹中胎儿最纯粹,他们只想出世,越是纯粹,成功的几率越大。

幽溟向族人解释清楚后,亲手将捕蛇篓中的玄蟒拿出来,温久终于看到这男人的脸,长相清俊,气度不凡,最重要的是他白皙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简直是另一个幽渡的翻版。

温久:“...........”

温久乘机打量四周,发现他们聚集的地方正是先前玄蟒选择蜕皮的院子,此时,院子里里外外,挤满人,老老小小都有。

幽溟将玄蟒放进一盏透明的琉璃箱中,箱中刻满密麻咒语,饶是温久淫浸符咒多年,自认也算一个大家,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术式,想想可能是幽族的独学也不一定。

稍后,他开始指挥人摆阵,捣鼓了半天,整个院子都被一种特殊材质的液体画满奇怪的符咒,夜深,幽溟招呼众人先回家,自己提着装有玄蟒的琉璃箱回到屋里。

画面一转,温久看见面前站着一位腹部明显凸起的女子,透过琉璃箱,看不清她的容貌,之听她对丈夫说:“一定要关着它吗?放出来让它透口气吧。”

幽溟面对妻子,语气温柔不少,道:“这等神物还用透气么,你别瞎操心,过来坐。”

妻子叹气,“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我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幽溟搂着妻子道:“箭在弦上,我们都身不由己。”

他们还说了些话,温久已经不用听下去,最后与玄蟒共生的显然是眼前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幽渡。

过了几日,幽溟站在台上,手指掐算,大概是算到时间差不多了,他将玄蟒拿出,放置早已画好的阵法,果然,玄蟒如同被解放禁制,身躯立刻变大,围在院外的幽族人,阵阵惊呼,大概是他们这一代第一次看见玄蟒的真身。

玄蟒束缚在阵法中,极其暴躁,它眼露凶光,灯笼大小的眼睛怨毒的盯着院里院外的人,似乎要他们牢牢记住,有些胆子小的被这样凶恶的眼神吓住,不禁后退。

温久感动深受,胸中的愤怒随时都要喷薄而出,堂堂冥界圣物,自降世以来都是自由自在的,何曾受过如此折辱,简直虎落平阳被犬欺,气的人满地打滚。

但身上的蜕皮之痛却时刻折磨于它,玄蟒翻滚了一会,渐渐力竭趴在地上喘气。等到玄蟒蜕皮进行大半时,幽溟突然淡然开口:“都进来吧。”

温久透过玄蟒的眼睛,看见数十名身怀五甲的女子,慢步走进院子,其中包括幽溟的妻子。

不知道幽溟做了什么,玄蟒躺着的地方突然长出无数根粗壮藤蔓,将玄蟒蛇身团团捆住,绑离地面,玄蟒哀嚎一声,心中居然升起一阵恐惧。

能让上古神兽感觉恐惧,也算是幽族人有本事了。

幽溟脸上闪过一丝狠厉,他拔出一把黑刀,朝玄蟒一步一步走去,玄蟒开始剧烈挣扎,肌肉不断涌动,蜕皮的速度在求生欲的加持下,居然在加快!

幽溟显然也发现了,他心一横,寻到玄蟒七寸,一把黑刀插了进去,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玄蟒顿时发出尖锐的嘶哞,蜕皮的速度顿时慢下来,与此同时,天空突然变色,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黑云密布,惊雷隐于黑云中,虎视眈眈。

此举无异于屠神,人群中隐隐有人感觉不安,一些小孩吓的哭了起来,旁边的大人手忙脚乱,恐惧渐渐笼罩人心。

幽溟无视周遭变化,他犹如地狱罗刹,沉着脸,手指在玄蟒身上探寻,再次拔出黑刀,在玄蟒心脏位置划了深深一道口子。

玄蟒此时恐惧到极点,连带温久头皮阵阵发麻,幽溟居然是要刨它的蛇丹!

幽溟挖出蛇丹,他手中这把黑色弯刀不知有何门道,能够轻松破开玄蟒蛇鳞不说,仅仅一道就将玄蟒万年蛇丹一分为二,他将半颗放回玄蟒体内,全程手一直是稳的,没有抖过一下,玄蟒奄奄一息,恶毒的盯着幽溟。

他满手鲜血,朝着一众孕妇走去,平静道:“谁先来。”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名女子,站出来,说:“我来!”

这女人颇有勇气,她毫不犹豫从幽溟手中吞下沾着玄蟒鲜血的蛇丹,一脸无惧,遗憾的是,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她,瞬息间,她全身喷出血雾,睁眼而亡。人群中顿时响起一声尖锐的哭喊。

幽溟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蹲下来,冷漠的剖开孕妇的肚子,将那半颗蛇丹取出,平静道:“谁先来。”

人群中的哭声越来越多,隐忍的,尖锐的,但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们不能,已经有人做出牺牲,正如幽溟所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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