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气氛变了,有的怪物像是受到感召一般,疯狂地朝着地穴里冲,另外一些则朝着远离地穴的方向逃离,动作间有几分仓惶的味道。

肖澄与苏鹤延在月色下前进,原以为很难再遇到失散的队友了,没想到却第一个偶遇了露娜。

她身上有些伤,胸口还有个拳头大的洞,看起来经过了一番苦战。

露娜骑着猎犬在林间奔跑,脑后的发辫在风里翻腾,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山间精魅,肖澄发现露娜有了微妙的改变,他还是第一次在露娜脸上看到这么洒脱的笑,好似卸去了枷锁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一般。

肖澄的感觉没有错,这一次露娜不仅主动朝他们打了招呼,甚至从几米开外就对他们招手了,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不同于以往的热情。

想起之前好像看见了麦克斯的尸体,在露娜走进后,肖澄询问她关于和她同行的麦克斯的下落。

露娜翻身下了猎犬,一脸无所谓:麦克斯啊,现在应该是死了吧。

按照流程,肖澄此刻应该说句节哀的,但看露娜不仅不哀,甚至还透出解脱和通透的模样,这句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随便猜测一下也知道,麦克斯这种唯我独尊的性格,在遇到小危险的时候可能还愿意展示他的绅士风度,可一旦有了致命危机,他大概会是第一个背弃露娜的。

果然,露娜接下来就解释道:他想拿我当盾牌,我反手把他坑了。

你打算之后怎么交代?肖澄问,他对A国分部和米国分部的关系还是有所耳闻的,甚至连露娜在A国分部的微妙处境也从苏鹤延那边听说了一些。

露娜笑着歪了歪头:我打算跳槽去华夏分部,你们觉得怎么样?

肖澄:

姐妹,你连跑路都计划好了啊。

苏鹤延:你们部长会同意你的申请吗?

露娜笃定地说:他肯定不会,这个老头子坏得很,只想让我在这里一直工作待到死为止,还要接受他的物种歧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恳求:所以我希望你们帮我一个忙。

肖澄了然,对她露出了笑容:我们可以成为你的接引人。

苏鹤延也对着她点点头,显然并无异议。

谢谢。露娜迸发出了灿烂的笑。

从诞生到现在的一年里,她一直被困在A国分部的牢笼里,努力地遵守人类的规则,努力工作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这还是第一次她想要打碎这个牢笼出去看看,见识一下这个存在于安记忆中世界到底有多大。

离开的队伍又多一人。

他们寻找着之前各自留下的印记,一点点朝着森林外走去。

往前走了一阵,肖澄伸手擦拭了一把额间的汗,不知怎么的,越走他感觉越热,不仅仅是运动后的发热,就连周围的环境温度好像都高了一些。

变热了。露娜说。

肖澄有些惊奇:你能感受到温度?

露娜:一般情况对温度是不敏感的,但我本体是塑料模特嘛,塑料很怕热,对于高温我还是很顾忌的。

按照常理,深夜的森林是不会突然变得热起来的,现在这种变化,明显是有了不正常的事情发生。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温度的来源。

一丛丛绿色的火苗在森林中肆虐,这火焰来得无声无息,燃烧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浓烟,但却能毫无阻碍地将接触的一切化为灰烬。

现在正有一道幽绿的火墙拦在他们前方,火墙之后的树木已经全部变得焦黑,并正在一点点灰化,其中还有一道道影影绰绰的影子,不知道又是那些怪物,但此刻它们全部失去了活力,正在火焰中灰化。

静默的画面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危险感,显然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火焰。

三人扫向周围,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陷入了火焰的包围之中。

呱呱呱紧张地攥住了肖澄的裤腿。

露娜果断地掏出了猎犬:我们骑猎犬先离开这里。

说完她将猎犬扔出,漆黑的大狗身影顿时出现在草地上,浑身肌肉虬结,一身顺滑的黑色皮毛散发着凶悍的气质。

但几秒钟之后,猎犬发现自己正身处火焰之中,凶悍的神情立马萎了。

它嗷呜一声缩小成了一只还不到到人膝盖的小猎犬,连忙朝后退去,耳朵耷拉着,连尾巴都夹了起来。

露娜:

瞧这怂样。

差点忘了,这个爱罢工的家伙跟她一样怕火。

肖澄委婉地表示:还挺可爱的。

苏鹤延毫不留情的点评:这尺寸,大概只有那只蠢鹅能骑上去了。

呱!呱呱愤怒地一拳揍向苏鹤延,试图跟他的靴子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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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露娜黑着脸把这只短腿怂狗收了起来,几人依靠着灵活的双腿在林间奔驰,终于找到一处暂时未被绿火侵蚀的空隙突破了火焰的包围。

诶,你们看!跑出一段后,露娜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

在茂密的杂草中,出现了一条腿,看起来穿的还是和他们一样的服装。

难道是

几人连忙上前查看,拨开遮蔽视线的杂草,一个人侧躺在其中,是邢礼。他的身上比之前狼狈了很多,浑身都是伤痕,血迹和污渍混杂着,脸上几乎褪尽血色,双目紧闭一副生死不知的样子,只是手上还依旧抓握着手杖。

肖澄上去试探了一下邢礼的颈动脉,终于松了口气:只是昏迷了。

他看着周围,准备把人扛起来:火马上就烧过来,我们必须马上带他走。

我来吧。露娜自告奋勇地说,我力气大,而且在这种都是火焰的情况下我跟猎犬派不上什么用场。

说着,邢礼一个虽然瘦削却高挑的成年男性就被她一只手捞起,扛在了肩上。

肖澄不由得向她投去敬佩的眼神,壮士啊。

露娜一边扛着人往前跑,顺手还颠了颠肩头的人:他真瘦,像个超模,穿裙子肯定好看。

肖澄回忆了一下贺思缘的模样:是挺好看的。

露娜挑起眉,吹了声口哨。

苏鹤延看着沟通愉快的两人:

难道肖澄喜欢穿裙子的?

他开始思考自己穿裙子的可行性,想象了几个画面后,苏鹤延的脸色不大好,似乎不太行

众人继续在林间徘徊,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绿火破坏了不少地方,很多原本做了记号的区域也被吞没,他们只能寻找新的路。

林间越来越热了。

露娜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用的气力不算大,指尖却在手臂上留下一个凹痕,并且回弹的速度很慢。

她正在变软,这些绿火能吞噬那些林间的怪物,也能将她这个留存物破坏掉。

呱呱也距离肖澄身边越来越近,有些畏惧地看着周围的大火,这些火焰让它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前方忽然传来了沙哑的哭声,带着抽噎的节奏隐约还能听到爸爸妈妈之类的词,好像是一个正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

几人的脚步都是一顿,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有孩子可以活下来吗?

你怎么打算?苏鹤延问肖澄。

肖澄看向声音的方向:去看一眼吧,如果有问题,我们立即撤。

另外两人都点点头。

来到声音传来的区域,那是一处断崖,众人都有些惊讶,在哭泣的竟然真的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大概七八岁,穿着蓝色的蓬蓬裙,有一头洋娃娃般的金色卷发,看起来平时一定是个被父母呵护起来的小公主,但此刻她身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扎起来的双马尾也掉了,脸上沾满了泪水,看起来很狼狈。

妈妈小女孩伸手推了推自己身边的一个人影。

那是个垂着头的女人,身上的衣饰精致,看得出经济条件很好,但露出的手臂却是灰白的,在女孩的摇晃下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

爸爸女孩又看向稍远的位置,那边倒卧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也同样一动不动,仔细看的话能在背后发现一道贯穿了整个背部的伤口。

露娜惊讶地看着小女孩:伊丽莎白!她是失踪者之一,竟然还活着!

正常情况下,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是无法在森林里生存这么久的,但在地上的一男一女之间有一圈半透明的泡泡,将伊丽莎白牢牢地护在其中。

见惯了留存物的几人一眼就判断出,这是地上两人留下的留存物。

生死之间,他们的余念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可以保护女儿的泡泡,不远处还有个怪物的尸体,应该是这个泡泡的杰作,看来是个有攻击力的留存物。

没有看见食物,泡泡或许还有维持生命的能力。

那一瞬间,肖澄想到了自己濒死时的经历,他的家人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哪怕即将死亡,也要用最后的余念来保护他。

他看着哭泣的伊丽莎白,脑中不由得将她和菲菲重叠了,他妹妹死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年纪,虽然一个金发一个黑发,但都有着圆圆的小脸和家人的宠爱,像个小天使一样可爱。

可惜他的小天使再也不会长大了。

一阵热风袭来,幽绿的火焰一点点弥漫开,吞噬了地上的男人,转瞬间将他化为灰烬,保护着伊丽莎白的泡泡颤动了一下,像是即将破碎,却又勉强撑住了。

只是缩小了一半。

呜爸爸伊丽莎白看着爸爸消失的身体,眼泪接连不断地滚落。

肖澄的心也不由得一紧:抱歉,我我想去救她,你们可以先走。

想去就去。苏鹤延的语气平静,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露娜也说:我也想救她。

呱。呱呱直接抱住了肖澄的腿,用行动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肖澄在悬崖边找到了一根倒下的树,正好连接着十几米开外的的崖壁,可以作为桥梁过去。

对面的火比这边要大,露娜是无法通行的,苏鹤延想要跟着他一起过去,却遭到了肖澄的拒绝。

肖澄认真的看着他:你知道的,我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更何况我也需要有人帮我守着后背,在我出了意外的时候能随时支援。

他有自愈的能力,哪怕在大火中受到伤害也能恢复,可苏鹤延不行,这些绿火一旦烧到了他,造成的伤害就是永久的,可以直接将怪物、尸体、树木烧成灰烬的大火,他一点也不想苏鹤延去面对。

而且这根木头也不知道在这躺了多久,说不定都朽了,能少一点重量是一点。

苏鹤延垂眸看着肖澄的眼睛:我不在乎。

肖澄很坚决:可是我在乎。

选择救人是自己的选择,有任何后果都应该他自己去承担,而不是依靠苏鹤延对自己的关心让他代替自己面对可能会有的危机。

苏鹤延望着肖澄看向自己的双眸,那双澄澈的眼中充满了关切和坚定,让他完全移不开视线。苏鹤延顿时觉得内心有某种情绪在翻腾,叫嚣,心跳骤然变得激烈。

肖澄转身走向崖边:时间不多了,我马上过去,然后

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整个身体也顺着力道转了过去,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唇上,带着属于苏鹤延的气息。

肖澄的眼睛骤然瞪大了。眼前是苏鹤延凑近的脸,近到他可以细数对方睫毛上翘的弧度。

原来,苏鹤延的唇瓣是这样的触感吗

心跳好像失去了控制,在那瞬间不断向上攀升,仿佛没有上限一般。

唇上的触感转瞬即逝,苏鹤延略抬起头,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好,我等着你回来,然后听我说一件事。

肖澄的心跳差点停了。

卧槽你别给我插flag啊!!!

来不及吐槽苏鹤延这句话有多么危险,肖澄只能对他胡乱点点头,转身走向了那根连接着两边悬崖的树干。

伊丽莎白蜷缩在妈妈的尸体旁边。

没有人教过她死亡的概念,但在这几天里她却自己明白了,爸爸妈妈都已经死去,他们不会再醒来,不会再对她笑,也不会再抱抱她了。

妈妈身上散发着臭味,之前好闻的香气已经一点都没有了,也不能再帮她梳头发换漂亮的小裙子。

但伊丽莎白还是不愿意从正在腐烂的尸体旁边离开,这是妈妈,妈妈一定会保护她的。

幽绿的火焰一点点舔舐着泡泡,将它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脆弱。

伊丽莎白颤抖着,抱着妈妈冰冷僵硬的手臂,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也会死掉,死掉之后会怎么样呢?她会不会在天堂见到爸爸妈妈,天堂会不会有甜甜的蛋糕和葡萄果汁?

伊丽莎白?

一道陌生却温柔好听的声音传入伊丽莎白耳中。

她疑惑地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好看的哥哥,是她很少见到的黑头黑发,长相很陌生,看向她的目光里却带着担忧和心疼。

你是谁?出于幼崽的直觉,伊丽莎白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哥不会伤害自己。

肖澄蹲在她面前,进尽量平视着对方,以减小成年人体型上带给小孩子的压力:我是来带你离开的,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哥哥,你是天使吗?伊丽莎白的眼睛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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