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镜还没看见那剑,只听着剑的名字,仿佛就不是什么正经剑。

青年却道:“你猜对了。”剑身轻挥,金光闪烁,奔向秦瞭。

巨型蜘蛛猛然后退,蛛丝如同漫天飞舞的白絮,刷刷射出,金光刺破蛛丝,直直地切中了蜘蛛的一条腿,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秦观的蛛腿断了半截。

“潋滟……你是丹凤皇都的国师北冥君!”秦观厉声叫嚷。

阿镜目瞪口呆。

北冥君云淡风轻:“观主既知道,何不乖乖地束手就擒?”

蜘蛛往后退出了几步,爪子擦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北冥君!”蜘蛛咬牙切齿,“你好端端地不留在皇都当你的国师,不远千里前来,只是为了替天行道而已?”

“观主说呢?”

“你……就跟那夜的小妖人一样,都是为了那东西而来的!”

北冥君背对着阿镜,阿镜便看不见他挑眉的样子。

但不等北冥君回答,秦瞭长啸:“天机鼎就在这里,你若有能耐就来拿走!”

阿镜听他说的神奇,又探头出来看,却见蛛丝影动,在秦瞭的腹部,出现一只拳头大小的小鼎,看着平平无奇。

秦瞭却突然阴测测地念道:“以尔血肉,为吾供养,以尔魂魄,为吾爪牙——杀!”

刹那间,天机鼎中突然冒出一股腾腾黑气,直冲入蜘蛛口中。

与此同时北冥君周身无风而动,剑啸声中,金光如万箭破空,射向前方的蜘蛛,然而当金光遇到黑气之时,就像是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北冥君袍袖飞舞,连长发也随着往后扬起,连阿镜都紧张起来,只能尽量蜷起身子。

“这就是天机鼎的威力吗……”喃喃一声,北冥君竟腾身而起,仗剑击向秦瞭。

蛛丝乱舞,跟先前不同的是,这次蛛丝里竟带着淡淡黑气,北冥君的潋滟当空一挥,却被柔软的蛛丝缠住,竟再动弹不得。

阿镜骤然失去屏障,吓得就地一滚,再抬头,已看见北冥君被困在蛛丝里。

秦瞭大笑道:“北冥君,这又如何?你辛辛苦苦来到,只怕偷鸡不着蚀把米,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北冥君虽落于下风,却并不见慌张,淡淡道:“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你若真有这个能耐,我死在你的手上倒也不屈。”

阿镜正要逃走,无意中看见北冥君格外淡冷的脸,秋水君的影子在瞬间从心底掠过。

就在犹豫的瞬间,一道蛛丝扑面而来,转瞬间就把阿镜裹成了蚕茧。

阿镜来不及哀叹,突然秦瞭道:“好的很,又有食饵来了。”

阿镜转头,大吃一惊!却见张春在内的几个仙侍站在不远处,大家仰头看看蜘蛛,又看看地上那许多残肢断骸,鲜血淋漓,像是被吓呆了。

原来先前周论酒逃走的时候,心里生怕秦观主大杀四方再追过来,正巧仙侍们上山来评理。

所以周论酒故意放这些仙侍入内,自忖有了这些人,当然可以把秦瞭阻一阻,更给他逃生之机。

此刻仙侍们一拥而入,突然看见遍地惨不忍睹,又见一只巨型蜘蛛,偏生了个观主的头,场面实在魔幻的很。

片刻的静默后,仙侍们都厉声尖叫起来,有几个当场吓得晕厥。

张春也在其中,一时因找不到阿镜,只当她也惨遭毒手:“镜儿,镜儿!”大叫两声,脚下却踢到一物,低头看时,原来是先前那化为枯骨的仙侍,方才打斗里跌到此处。

张春脸色惨白,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阿镜本来正被那蛛丝的腥臭气息熏得死过去,听到张春叫自己,颇为安慰。

这臭丫头虽然心拙,但生死关头却还惦记着自己,也不亏她为了救这丫头费尽心力,这会儿连命都要搭上了。

秦瞭倒是不怕这些仙侍逃走,只转过头来看向北冥君:“丹凤皇都不会只派国师一人前来,你的同党呢?”

北冥君看向阿镜,微微一笑。

阿镜毛骨悚然:“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同党。”

北冥君道:“镜儿,你仔细看看这人。”

阿镜道:“你别这么叫我。”用秋水君的脸,这样温柔的喊自己的名字,让她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镜儿,你仔细看看他。”

阿镜勉强瞅了一眼这异形的蜘蛛,忙又扭开头:“他太丑了,我不要看。”此人真是恶趣味,死到临头还要这么折磨人。

北冥君柔声道:“镜儿,那天你是怎么找到讙的罩门的?”

阿镜一愣。

她重新转回头来,看向面前的秦瞭。

秦观主似乎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两只眼睛怔怔地对上阿镜的双眼。

突然,透过这双妖异的眼睛,阿镜看见……一袭书生装扮的秦瞭,被缠在厚厚地蛛丝之中,拼命挣扎,他厉声嚎叫,却无法摆脱。

阿镜屏住呼吸。

北冥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阿镜,可找到了?”

阿镜望着面前的秦瞭,在漫天飞舞的蛛丝之中,有一点淡红,弱不可见地在蜘蛛的颈下飘动。

阿镜喃喃道:“原来……你还有一颗人心啊。”

不知为何,当说出这句的时候,身上的蛛丝无形中松动了几分。

蜘蛛……似乎在怕。

阿镜深吸一口气:“它的罩门,在颈下……六寸,突起之处。”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金光从北冥君的手中闪出,金光破空,不偏不倚刺中了蜘蛛颈下六寸突起,只听得一声惨厉嚎叫,蛛丝陡然松开。

北冥君纵身跃起,右手握着潋滟,左手将从空中坠落的阿镜一把抱住。

“镜儿,你做的很好。”北冥君含笑望着怀中的阿镜,“果然没叫我失望。”

阿镜却丝毫欣慰的感觉都没有,她看着眼前这张脸,想让他不要对自己这样笑。

***

昔日在天上,兰璃君常跟阿镜玩笑,称她最会“以貌取人”,但凡长的绝色好看的,就会念念不忘,冲人家流口水。

矜贵自持的情天之主认为兰璃君是胡说,她虽然喜欢绝色皮相,但同时“心”也要好看。

如果一个人只是生得好,心里却散发恶臭,她就只能退开三舍,避而不见。

如果一个人面相普通,但心里馨香弥漫,她倒是可以容忍长相上的缺点,选择跟那人相处。

综上所述,她并不只是肤浅的以貌取人而已,她还以“心”见人。

兰璃君听说她“心香”的高论,出神了半晌,问道:“那你跟我这样好,是不是因为……我心里也有独一无二的香气?”

阿镜嗤嗤地笑了起来。

兰璃君气恼地爬起身来:“怎么,难道不是?”

阿镜安慰他:“你虽然没什么心香,但你长得太过赏心悦目,可以弥补那个缺陷。”

兰璃非常气愤,此后三天没有到情天去找她。

阿镜不以为意,横竖他赌气的时间是有限的,最多超不过五天去。

果然,在第四天傍晚,兰璃君就出现在情天的云镜台上,还捏造了个理由说阿镜欠了他一坛酒,自己是来讨要的。

真是欲盖弥彰的小子。

两人喝着千日不醉,赏落日晚霞,兰璃君突然又问:“那秋水君呢?他是因为心香,还是因为面相……入了你的眼的?”

阿镜突然有点儿微醺。

仿佛秋水君三个字溶入了酒水里,已经叫她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阿镜摸着下颌,皱眉道:“我也不知道,我看着他,心里就觉着喜欢……虽然闻到有一股香气,却不知从何而来,是他心上的,身上的……还是我自己无端幻觉出来的……”

气的兰璃君放下杯子就走。

阿镜忙拉住他,兰璃君道:“你好,你这样重色轻友,我就没有心香,只有皮相,他敢情是什么都有。”

阿镜口灿莲花地弥补:“没有没有,我对他只是一时的喜欢罢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最是喜新厌旧的,看上一阵必然也厌倦了,最终还是你最好,也最长久。”

兰璃君这才转怒为喜:“这还像是句人话。”

当时她觉着身后仿佛有一阵寒意掠过,回头看了看,只有一只仙鹤,缩头提脚地轻轻走过。

遗憾的是,她看了秋水君足有千年,已将那皮相看的烂熟于心,却仍是没有看厌。

兰璃倒是不再计较这个了。

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喜欢上了水湄。

真他妈可恨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秋水大人表示:江湖秋水多,我得多准备个马甲

☆、想得家中夜深坐

阿镜不喜欢水湄,倒并不是因为兰璃君也终于因为她而“重色轻友”了。

的确,自从恋上水湄,兰璃不像是往常那样频繁来情天,连阿镜的随侍都常常叹息:“兰璃君好久没来了。”竟是一副闺怨的口吻。

阿镜也隐约觉着最近有点太空闲了,所以趁机做了几件事。

比如把一条想报恩的白蛇的情丝催了催,结果就在南瞻部洲一处叫杭州西湖的地方,诞生了一个流传千古的传奇故事。

比如发现织女动了愿心,于是织女就下凡遇见了牛郎。

比如一首名叫《霓裳羽衣曲》的绝唱之诞生。

当月老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

月老愤愤向王母告了一状。

王母虽然惊骇,但因为情天本来就掌理所有三界之情,但凡是有情众生,都归情天管辖,阿镜做这些事,算来也是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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