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汉林和吴湘走出去,一打开院门便闻到一股异味,那刺鼻的味道让吴湘反射性抬手捂住了鼻子,抬头便看见了那立在自家大门外的棺材。
黑色的棺材就这么大剌剌地用长条凳子架着放在大门外,而朱林的家人则一脸冷然地守在棺材旁边,就这么瞪着院子的姜汉林和吴湘。
看见朱林的家人,吴湘和姜汉林才反应过来,原本就是奔着朱林下葬这件事儿去的,结果惹祸上身,这两天因为自己的事儿,一下子倒是把朱林那事儿给忘记了。
朱林媳妇手里抱着一张黑白遗相,就这么站在那儿。
“朱林媳妇,你怎么过来了,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说了,事情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你这么死揪着我们不放也没用啊,你男人出事儿的时候那地还和我们没关系你,你可以去找王二啊,你一直盯着我们有什么用,你男人的死和我们家压根就没关系,不信你们可以去找警察,你们家男人莫名奇妙地死了,怎么还赖上我们家了?”吴湘语气不太好,开口道。
朱林媳妇听了吴湘的话,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王二那边朱林媳妇不是没去找过,只不过王二那人更狠,都已经把锅甩给姜汉林家了,怎么还可能来管这事儿,所以朱林媳妇这不是赖不上王二,所以只能赖姜汉林了,谁让自己男人是在那工地上出事儿的呢。
“朱林媳妇,你这么把棺材摆在我家院子门口算怎么回事儿啊,赶快让人搬回去,这样闹下去,担心我甩手不理你家的事儿了。”姜汉林也开口道。
朱林媳妇抿了抿嘴,就是不吱声,任由姜汉林和吴湘好说歹说都不吱声,反正朱林媳妇觉得这事儿不解决她就这么杠着了,不然她还能怎么办?
这朱林死了也有几天了,这都有味儿了,姜汉林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整天守在棺材旁,说实话,这搁谁身上不害怕啊,朱林媳妇这几天都没睡好觉,不仅要守灵,最重要的是一闭上眼就能梦见朱林,梦中朱林那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在埋怨她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让他入土为安。
这一日一日下来,朱林媳妇眼底有了浓浓的黑眼圈。
最终这事儿没办法,姜汉林只能让吴湘留在家里看着,自己便匆匆朝着村子里去了。
再次来到王之崇的住处,姜汉林看着紧闭的院门,有点纠结地站在门外,觉得上次离开时有点尴尬,这才过了一天就巴巴再次找上门来了,姜汉林觉得脸都下不去,可为了活命,这脸算是放在地上踩了。
“进来吧,竟然来了,想必是已经考虑清楚了。”
隔着一扇院门,王之崇的声音从院子里穿出来,进入姜汉林的耳中。
听见王之崇的声音,姜汉林脸色一整,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头儿,姜汉林迈步走过去,在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老先生,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劳烦您过我那边一趟去。”姜汉林特意放低了姿态,视线悄然看向王之崇。
王之崇悠闲地躺在躺椅上,听见姜汉林的话,睁开双眸淡淡地瞥了姜汉林一眼,沉默片刻才沉声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把钱拿过来,那我什么时候有空。”
做生意讲究的是银货两讫,那么做这行也是同样的道理,其实对于报酬方面,在这行里向来都是随意的,看情况而定,如果是穷人家给个意思钱也就罢了,但是王之崇之所以开口向姜汉林要这三万,不过是为了姜雅好,这件事过去了,姜雅身上的气运势必会受到一定的损害,况且这件事确实棘手,不能同寻常的那些事放在同一线上来说。
姜汉林这次没有任何迟疑,爽快地开口道:“明天我就把钱送过来,老先生您看您是不是方便今天便随我过去?还有点事儿要麻烦您。”朱林那事儿还真得让这老头儿走一趟。
“不用着急,你先回去,明天等我过去一并处理。”王之崇不急不缓地回了一句。
“老先生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事儿?”姜汉林狐疑。
“那人怨气太深,不愿入土,你回去吧,等明日再说。”
姜汉林神色一凛,重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老头来,高人果然都是大隐隐于市么,这老头竟然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想必是有两把刷子的,三万块或许值这个价儿。
没多久,姜汉林从院子走了出来,随即离开了。
这边姜雅在家里午休,看见姜汉林突然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此时胖胖正和姜松蹲在一旁拿蚯蚓喂鸡呢,看见儿子那乐呵呵的小脸,姜汉林那颗紧绷的心也瞬间缓和了许多。
就算是为了儿子,姜汉林也不想死,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姜汉林当初能毅然决然娶了吴湘,性子自然是精明的,怎会不明白钱和命哪个更重要。
姜雅抬头看向姜汉林,果然看见了跟在他身后那道黑影,淡淡地收回视线,姜雅抿了抿唇。
“胖胖,爸爸来看你了。”姜汉林笑呵呵地上前一把从胖胖身后将胖胖用力举起来抱进怀里。
胖胖感觉自己身体突然悬空,听见姜汉林的声音,脸上绽放一抹可爱的笑容,窝在姜汉林的怀里,小手紧紧拽住姜汉林的衣领,开口道:“爸爸,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孩子还小,离开父母总是会想念的,昨天或许是刚过来那股子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可睡了一晚,今天早上起来,姜家人就发现了胖胖有点想家了。
“胖胖乖乖在二伯伯家再住几天,等爸爸事情办完了就把胖胖接回家,好不好?”姜汉林柔声轻哄道。
不是姜汉林不想这时候带胖胖回家,是确实不方便,先不说自己和吴湘身边的脏东西,就朱林媳妇把那棺材放在自己家院子外头,这时候带胖胖回家不得吓着孩子,更何况小孩子最容易沾染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姜汉林心疼儿子是无须怀疑的,儿子胖胖就是姜汉林的命根子,在姜汉林的心里,比他自己都重要。
姜汉林哄了胖胖一会儿,见姜汉生不在家,便杨贵梅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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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漆黑的小路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在凉风中,踩在地上发出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路旁的草丛里一阵阵虫鸣声响起。将近十五,月光很亮,月色倾洒下来,几乎不用手电筒都能看清楚路面。
姜雅手里拿着手电动走在王之崇的身侧,尽量时刻注意着王之崇的状况,本来这一趟姜雅打算自己过来打探一下,可王之崇愣是不同意,所以最终两人一起出门了。
随着愈加靠近工地,姜雅耳边响起上次听过的那阵喇叭奏乐声,随着两人的步伐靠近,夜色下工地上那一片诡异呈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王之崇用法术开了阴阳眼,而姜雅则是本就有天眼,所以夜色下工地的一切都被两人尽数收入眼中。
只见原本空旷的工地此刻变得热闹不已,一栋小楼立在那儿,小楼的外头还摆满了一桌桌的酒宴,就像是谁家请客。
可是令人觉得诡异的是,那里空荡荡的,席面上没有任何客人,只有那高昂的喇叭声在空旷的工地上响起。
蓦地,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空荡荡的地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大堆的……“人”。
一个个坐在酒桌旁,如同参加普通的酒宴那般,和旁边的熟人都熟络地说着话,那原本清冷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姜雅悄然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脸色虽然未变,可眼前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姜雅的三观,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老爷子,你也是带着小孙女来吃酒席的吧,赶快找位置坐下来啊,待会客满了,可就没位置坐了。”一个大婶凑过来朝着王之崇开口道。
王之崇淡定地开口回了一句:“是啊,我这就找位置坐下来。”
“老爷子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坐一桌吧,这边还有位置。”大婶指了指她们那桌空出来的几个位置。
王之崇点点头应下,带着姜汉走了过去。
一靠近,那个大婶便蓦地抬手捏了捏姜汉白皙的小脸,开口道:“哟,这小丫头长得真俊,又白又嫩,看起来就很好吃。”
感受着脸颊那阵异样的冰凉触感,听大婶夸她……好吃,姜雅嘴角抽了抽。
第一次听到这么夸人的,特别是大婶那张青白的脸,眼底乌青,那青黑色的嘴因为说话而喷洒出阵阵阴气。
大婶蓦地靠近姜雅,看着大婶那张不雅观的青白脸孔突然放大,姜雅反射性地直接伸推开了大婶那张渗人的脸,随即佯装娇羞地躲进了王之崇的身后。
“我这孙女性子有点怕见生人,别介意。”王之崇开口说了一句,便挡在了姜雅的身前。
姜雅透过王之崇腋下,视线从在座的“人”身上扫过,视线一落,果然看见那些“人”的脚都没有踩在地上……
第42章
十里红妆,喇叭声持续在空旷的工地上响起,蓦地小楼那扇紧闭的门被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两排年轻的女孩开路,身姿款款地出来,那粉色的裙裾飘扬,凭添了几分婀娜。
到场的客人见到这阵仗纷纷从位置上站起身来。一个个井然有序地站着,脸上都带着笑容,就好像平常人参加喜宴一般,个个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一两句好话。
冥币开路,空中纷纷洒下无数的冥币,被风一吹冥币被卷上半空中,随即掉落下来,地上落了一地的冥币,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工地四周的树枝上不知什么时候绑上了红黄绸带,随风飘扬,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
凉凉同王之崇也不例外,也站起身来朝着小楼那边看过去。
吹喇叭,奏喜悦,冥币铺满了这一整片工地,听着那渗人的喇叭声,主角送算是姗姗来迟了吧,一道纤火红色细婀娜的身影由一个粉色小丫头扶着走了出来,那晃动的红盖头一下一下摇曳着。
姜雅一眼便认出来了,新娘子是上次向军妈烧纸钱时出现过的那个女人。那女人戴着红盖头,却像是能看清楚路般,一步一步漂了出来。
“新娘子出来了,听说过几天新娘子就可以和她相公一起去投胎了,这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老天开眼了。”和姜雅他们坐一桌的那个“大婶”望着那道火红的身影,开口感叹了一句。
投胎,新娘子,相公,这几个古老的称呼让姜雅抬眸朝着那个大婶看了一眼。听这位大婶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有故事,或者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地方阴气这般聚集。
经过一番试探,姜雅得知了个红盖头的女人身份,在几百年前这个地方还是一个村庄,而她本是村长的女儿,在十八岁出嫁的那天突然莫名起了大火,村子里无一幸免,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被烧死了。
当年村子地方太过偏僻,甚至村子没了,外界也没有消息,就这么过了几百年,直到战争年代,物资匮乏,这个地方才发现,并重新有人搬进来住。当年刚有人住进来也闹过一段时间,说是村里人见鬼什么的,后来村里人请了大师来,事情才得到了控制。
当年大师将他们全部封印在这地下,连同他们的尸骨一并封了,几百年来,他们都被镇压在这个地方,直到前段时间那一堆人骨才被挖了出来,连同挖出来的泥土运送到了其他地方。
而原本一直压在这个地方的阴物因为骨头被移送,封印被破坏而释放了出来。
姜雅听完这件事儿之后也不明白,当年那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全村人没有一人生还,就算是突然起火,那人也不是死了肯定是有腿,会逃跑的。
全村人被烧死,那肯定是里头有什么隐情。
王之崇面不改色地看着那红盖头的女人缓缓从小楼中下来,期间抽空瞥了一眼身侧的姜雅,见到小丫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王之崇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倒是个胆大的丫头,普通人看见这一幕怕是早就吓到了,王之崇能察觉得到姜雅并不是不害怕,只是将心底的害怕隐藏了起来,面色没有丝毫显露出来。
就在姜雅想事情的同时,另一头的工地门口,一道高壮的男人身影被一层黑色的雾气围绕,缓缓朝着这边过来。在场的“人”看见男人过来,纷纷看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儿很普通,就像是村里人吃酒席那样,一群人在一起说着话,时不时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
酒席接近尾声,一个年长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长袍立在小楼前,拍了拍手,开口道:“大家吃好了没,感谢各位来参加小女的婚礼,接下来还有四天,到时也欢迎各位啊,今天就先到这儿了,大家都回去吧。”
中年男子的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酒桌瞬间空荡,诺达的工地上竟然只剩下了姜雅和王之崇两个人,原本热络的场面转瞬便清冷了起来,重新恢复到了原来的一片黑暗。
姜雅看着漆黑夜色,抬眸看向师傅王之崇,开口问道:“师傅,我们回去?”
“不,还没到时候。”王之崇看着高深莫测地回了一句,也没向姜雅解释,便拉着姜雅走到了一旁的树下,王之崇抬头看了看挂在黑夜中的那一轮明月,手指捻了捻。
姜雅看着王之崇的动作也没有打扰,而是乖乖跟在王之崇的身侧开始思考了起来。
今夜这事儿看起来玄幻,那些“人”之所以将王之崇和姜雅认为是同类,那是因为姜雅体内散发出来的阴气,而王之崇之所以不被发现则是因为他用了障眼法,这障眼法是用法术所成,不仅能蒙蔽人的眼睛,连同鬼类也同样能蒙蔽过去。
“姜雅,你在不在?”突然一道声音从工地外头传了过来。
姜雅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并且那声音一听就是杨贵梅的声,姜雅立即从旁边的树下走出来,朝着工地门口那边走过去。
王之崇听见杨贵梅的声音脸色蓦地一沉,抬头看了看月色,亦迈步跟在了姜雅的身后走了过去。
来到工地门口姜雅看着杨贵梅开口道:“妈,你怎么过来了?”
出门前姜雅和母亲撒谎了,为了不让杨贵梅担心,姜雅说今天晚上去同学家睡了,并且说了明天早上不回家吃早饭,到时候直接去学校。这深更半夜的杨贵梅突然出现在这儿,姜雅也觉得奇怪。
杨贵梅伸手一把拉住姜雅的手,开口道:“你这丫头,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快点跟妈回去,明天还得上课呢。”
杨贵梅的手握在姜雅的手腕上,冰冰凉凉的,那种冰凉感让姜雅有点不适应地动了动手腕,开口道:“妈,你先回去,我待会就回去了。”
“你还能有什么事儿啊,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在这地方多危险啊,听说这地方邪门得紧,你快点跟我回去,你爸他们还在家等着呢,大半夜出门还敢撒谎了,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快点,我们回家去。”
姜雅听着杨贵梅的话有点不对劲,什么叫“一个女孩子”,她明明是和师傅王之崇一起过来的,想到这里,姜雅转头去看身后,方才她听见了脚步声师傅应该就在她身后才对,可姜雅回过头去一看,身后空荡荡的,哪有王之崇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儿?明明方才姜雅确定听见了师傅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可现在身后却没有人。
“来,姜雅,跟妈一起回家,快点。”杨贵梅说完,便用力拉着姜雅就要离开。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退散!”
蓦地一道厉声呵斥,姜雅眼前的杨贵梅突然凭空消失了,姜雅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王之崇,想到方才的事儿,姜雅沉着脸迈步回到了王之崇的身侧。
“师傅,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幻觉罢了,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姜雅你看看四周可有什么异常。”王之崇淡淡地开口道。
姜雅转头看向四周,仍旧是漆黑一片,姜雅的视线扫过四周,突然姜雅视线停留在了某个方向,姜雅对上了一双碧绿的瞳孔,随即耳边响起一声猫叫。
“喵呜……”猫叫声在工地上响起,那只猫看着姜雅的方向看过来,抬起爪子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上的毛发,再次叫了一声,动作灵活地从树枝上跳下来,轻松落地,一步步优雅地朝着姜雅的方向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