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暄、刑毅和林春阳这时候都在这间书房里, 傅暄喝着咖啡, 刑毅喝着热茶, 林春阳则端着一杯奶茶。
林春阳要逼着刑毅一定要再查张君君的案子, 不过刑毅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件事,陆雪的案子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虽然刑毅没讲,但林春阳也看出来了,刑毅估计被上面领导打过招呼了,既然张君君之死已经被按照意外落水死亡处理,那就不要再捣鼓成其他情况增加麻烦,且不说增加麻烦的事,傅暄家里也不想这件事再被翻出来,以至于影响傅家的声誉,傅家在省上很有人面,要是傅暄父亲有打招呼,那张君君的案子就很难翻起来重新调查了。
再看傅暄,傅暄虽然也关注张君君的这个案子,他也说了他会支持自己,但林春阳还是担心他因为其他压力而不和自己一条心。毕竟每次谈起君君的事,他都并不高兴,要是在有其他压力下,他会否因为正义感而坚持调查君君的事,林春阳实在不敢百分百确定。
林春阳心情很沉重,捧着手里的奶茶杯,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傅暄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在林春阳身上,这时候看林春阳一直神思不属,就问她:“你在想什么?”
林春阳愣了愣,犹豫道:“傅暄,那个来这间房的人,他应该是有什么目的吧,不然他干嘛来这里呢。”
傅暄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瞄了瞄,“但家里的确没有丢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这里的书柜,只要不用密码或者钥匙开,就会发出警报声,家里的门也是,只要不是正常开启,全都会引起警报声。也许他本来是想偷盗东西,之后发现打不开柜子,而张君君又来了,他就放弃了。”
林春阳:“这几天也没见你重视这件事,这个人可是复制过你的指纹,他可能还会对你做其他不利的事,应该越早把他找出来越好吧。”
林春阳忧虑不已,但直接利益相关的傅暄对这事倒没有太在意,好像天塌下来了他也可以淡然对待一样,反而笑着安慰林春阳:“林春阳,这事没什么可太在意的。关联着我的指纹的设备,也就那些,我的车,我的房门,不过出了这次的事后,我已经让安保公司将我的城里的房子的指纹锁升级了,要脸部识别和指纹识别同时使用才能打开,车门也是已经取消了指纹锁开关了。再说,出了张君君的事,他肯定已经被吓到了,最近肯定都不敢再做针对我的事。你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别自己吓自己。”
林春阳有点憋屈,看来傅暄真的完全没有她这么着急。
在阳台上看湖中打捞情况的刑毅在听了傅暄的话后,便说:“小傅,看来你是胆大心细的人,要不毕业了考公务员来做警察。”
傅暄苦着脸说:“刑哥,考公务员太难了,我恐怕考不上。我都没学过思想政治。你别难为我了。”
林春阳倒是感了兴趣,说:“刑哥,我上完研究生之后,可以考警察吗?”
刑毅看了看她的小身板,说:“可以啊,我们比较缺内勤。”
林春阳:“……不能考出勤的警察吗?”
刑毅:“我看你估计通不过体能考试。”
傅暄也赶紧说:“是啊,当警察也太累了,你看看刑哥,这都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吧,你受得住好多天不洗澡吗?”
刑毅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昨天才洗了澡。”
傅暄:“……”
几人正闹着,刑毅的手机响了,跟着打捞船的警察给他来的电话。
“老大,真的找到了,他们真的找到了。”
刑毅:“!!”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刑毅激动道:“真的找到了?”
“是啊。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潜水艇,而且这个潜水艇挺大的,他们从探测器的显示器看了一下,说有一米多长,现在它的仓里装满了水,得有一百多斤,他们还在想办法把它吊上来。我们还看到有红色的绳子缠着它,这个画面还真的挺诡异的,感觉像看鬼片,你要不要来看看。”
刑毅飞快地往房门外走,“我马上就到。”
傅暄和林春阳也跟了上去,刑毅挑了挑他那粗大浓黑的眉毛,对着傅暄比了个拇指:“你真是个人才,没想到真是用潜水艇把尸体送到湖中心去的。”
傅暄不以为意地说:“你们之前难道其实并不相信我的话?”
刑毅:“你那看多了侦探小说的推断,只是玩的吧。”
“哈!那你们是怎么断案的?”
刑毅:“找证据,找证人,找嫌疑人自己承认。”
傅暄:“……”
**
春阳岛上的码头上就有一条小船,三人上了那条小船,小船飞快地朝湖中间的大打捞船开了过去。
在三人上打捞船的时候,傅暄请来的专业探测团队已经安排了一个专业水下作业人员穿着潜水服下了水,没多久,这人已经将沉在水底的潜水艇用缆线固定住,随着起重机运作,潜水艇很快被吊了起来,放在了打捞船的甲板上。
刑毅看了看时间,说:“九点二十四。”
周围的人并没有太过关注这个时间,在现场勘查和记录的警察将这个时间点记了下来。
傅暄和林春阳则是互相看了看对方,脸上神色都有所变化。
和傅暄他们比较熟的警察见两人神色有异,就问了一句:“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傅暄见林春阳不介意,才说:“之前张君君从我家落水的时间,也是这个时间点。”
在这里的警察都知道张君君的事,不过傅暄找来的水下专业探测和打捞团队的工作人员则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这些人就看着船上所有的警察齐齐变了脸色。
有人甚至朝水里四处看了看,冬天天黑早,到夜里九点多,天早就黑得不能更黑了,再说,这时候天上还在飘小雨,这份戚风惨雨更是让此时天沉地暗。即使打捞船上灯火通明,但这份光实在照不到太远,船周围的湖面一片黑沉,好像有无数冤魂正在湖中,要沿着打捞船爬上来。
这氛围让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好像风雨更冷了一些。
被打捞起来的潜水艇大约120公分长,虽然表面上沾染了不少污泥,在探照灯的强光下,依然露出了它橙红色的外壳。
打捞工作人员要拿喷射水槍洗潜水艇的外壳,被刑毅飞快地阻止了,“别这样洗,上面好像有字,别把字冲掉了。”
除了这个潜水艇,还有很长一根绳子,绳子有些地方很干净,大部分地方沾满了淤泥,看不清本来颜色了。
这个绳子和一般所见的绳子也很不同,给人怪怪的感觉。
技侦认真地对那潜水艇和绳子做了清洗,慢慢地还了它们的本来面目。
潜水艇是一种非常亮丽的橙红色,带着一种优雅的美感,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推进器,尾部是一个四叶草的形状。绳子正是绑在了这个四叶草的尾部,不过已经有些松了,要不是四叶草的叶片卡住了绳环,那这个绳子估计就从潜水艇上游离开了。
傅暄在旁边打量那个绳子,已经明白了这个绑尸体的绳子脱开的原因,“这个绳子,是牛皮绳,在水里泡了之后很容易就被泡涨了,会变长变松。这应该就是被绑好的尸体很快就因为绳子松了,在浮力的作用下从绳子里脱出浮到水面的原因。”
刑毅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我诚挚地邀请你以后来考警察。”
其他警察也都很高兴,问傅暄:“小傅,你要来当警察吗,来我们局里,我们支队呀。”
傅暄说:“我不做警察,我哪里考得过行测和申论,那对我来说太难了。饶了我吧。”
有人说:“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复习,你来了,多请我吃几顿早餐就行了。我们食堂的那个早餐啊,真是太难吃了。”
傅暄:“我看你们根本不是要让我去做警察,只是想吃我家的早餐吧。”
大家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刑毅则和技侦蹲在那潜水艇跟前,仔细打量上面已经被泡得颜色非常浅淡的字迹,刑毅仔细辨认了一阵,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好问身边的技侦:“小马,这写的什么?”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小马一时也没认出那是什么字, 倒是站在旁边打量的林春阳说:“你们是不是站反了方向, 这是英文吧。”
“啊?”刑毅赶紧换了个方向看,看了之后依然茫然了, 英语可不是他的强项, 假作问林春阳:“写的什么?”
傅暄也过来看了,仔细辨认道:“love alters not with his brief……这个后面的颜色太浅淡了, 不过应该是hours and weeks……”
被提醒是英文后,刑毅也看出来这字极大可能是英文花体字了,只是花体字本来就花得让人难以辨认,加上上面大部分地方字母又都已经花掉了,亏得傅暄还辨认出来了, 但是傅暄这人很给人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想说什么说什么, 想做什么做什么, 丝毫也没有“毕竟牵涉人命, 应该谨慎一点”的自觉。
刑毅让小马也去看那个字了,小马看完回了刑毅一个傻笑,看来被傅暄提醒后, 小马依然不能确定那上面的确写的傅暄说的那些字,甚至觉得比起是字母, 更像是画的什么图, 只能用相机啪啪啪将图拍下来。
刑毅挑眉看着傅暄, 问:“真是这个, 我们怎么看不出来, 你不是胡说的吧?”
傅暄诧异地看着他,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这个写得这么明显,你们难道还没看出来?”又指了指下面那排糊得更厉害的字迹,“这一句是but bears it out even to the edge of doom……这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里最有名的情诗,你们不知道吗?”
周围所有人都一脸“你在说什么”“真的是这样吗”“不知道啊为什么要知道”的表情,只有林春阳仔细辨认了这个字迹后说:“的确是的。这个字迹很有特点,刑哥,你们是不是可以用这个字迹来锁定目标呀?”
刑毅无奈地说:“这个字,和老中医的潦草药方有得比了,亏得你们居然能认出来写的是什么。这个字这么特别,应该可以通过字迹锁定这个潜水艇是谁的。”又赞了傅暄一句,“小傅,不错,没想到你英语这么好啊!”
傅暄就差翻白眼了,“我好歹在英语为主的国家待过吧。不过这个字体在a国写的人也很少。”
刑毅表示明白地点了头,又问:“那你刚才读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写在这里,你觉得有什么意义?”
林春阳说:“时间改变,爱不变。恒久坚定,直到时光尽头。大约是这个意思。”
刑毅笑道:“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傅暄微敛眉目侧着头看着林春阳,唇角带笑说:“就是一首情诗,整首诗大意是表示坚信爱情的美好和不会改变。”
刑毅被他这个样子激得要起鸡皮疙瘩,说:“行。这个是我们最重要的证物。这下好了,距离我们给死者和领导交代,又进了一步。”
**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林春阳每天坚持要回宿舍,傅暄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打车回去,就自己开车送她回学校,米管家又不放心傅暄一个人回城里,就非要跟着一起,傅暄很无奈,只好答应了。反正米管家都要跟着了,傅暄也就不想自己开车,就让保镖来开车,要开那辆刚保养回来的布加迪。
保镖小鹿面对要开的豪车战战兢兢,劝阻傅暄:“我没开过这辆,还是不开这辆了吧,开我平常开习惯的那辆奔驰就好了。不然,出什么问题了,我哪里赔得起。”
傅暄没想那么多,也不在意,说:“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它吗,没事的,这是我爸的车,坏了有保险。车拖回来还没怎么用过呢。”
小鹿要哭了,“傅暄,我真的不行啊。喜欢是一回事,让我用是另一回事。别让我为难了吧。”
傅暄:“……”
**
林春阳正从外面走进来,听到小鹿一脸为难地哀求傅暄,不明所以,以为傅暄怎么欺负他了,不由当即站定在那里,惊诧莫名地看着两人。
小鹿知道求傅暄是没什么作用的,怎么说呢,他们这个小老板,看着人特别随和可亲,好像全然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但和他多相处了一阵,就知道,他这人特别有自己的主意,要是不是他在意的事,那随便怎么着,他也没一句话,要是是他定下的事,那就是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见林春阳进来了,小鹿知道傅暄就是想泡妞,默默地对着林春阳点了点头,不敢下傅暄面子,说:“那我先去把车开到门口来。”
傅暄点头应了,“去吧。”
车库在房子东南边,是一栋单独的楼,和主楼之间有廊屋相连。小鹿快步朝廊屋走去,走到拱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林春阳,正好林春阳疑惑于他刚才在和傅暄争执什么话题,也在盯着他看,两人不由目光相接,小鹿赶紧对着林春阳一笑,林春阳也对着他笑了笑,这才消解了尴尬,小鹿赶紧跑了。
小鹿,其实也不小了,三十岁出头,格斗专业人士,被傅董安排保护傅暄有三四年时间,其实傅暄根本不需要什么保镖,他在a国时,不是上课就是宅,最多陪着他朋友出去逛逛博物馆或者正经旅游一下,没什么高危行为,自己也不作死,没有遇到危险的风险。回国了也是,不是上课,就是宅在家里,最多公司有需要他列席的会他去一趟公司总部,便哪里也不去了,除非天降陆雪和张君君案这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难,不然实在不用过分担心傅暄的安全。
傅暄自己也不喜欢有人跟着他,以小鹿所见,傅暄养成宅的性格,极大可能与他到哪里去,傅董都让人跟着他有关。一个年纪正好的少年郎,怎么可能不在外面到处跑跑交交朋友呢,但到哪里都有个大人跟着,他自己恐怕都要烦透了吧,认为要交的朋友也要因此排斥他,所以干脆不交朋友了。
小鹿觉得傅董爱子心切的这份心是好的,但作法实在欠妥。不过既然拿着这份工资,自然也不好劝傅董不这么干,不然自己可要失业了。
大约是傅暄觉得傅董太过分了,这两年来,和他爸越闹越僵,以前还吵架,现在连吵架也省了,干脆既拒绝见面,也拒绝打电话。傅董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什么,才让他们这些保镖有时候听从傅暄的安排,别时时刻刻都紧跟着他了。
这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以前不见傅暄交女朋友,小鹿就很奇怪,毕竟正是躁动的年纪,他又既有钱又有貌,喜欢他的女孩子一大堆,随随便便交个漂亮女朋友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小鹿曾经以为是他们这些保镖让傅暄有心理障碍不愿意交女朋友,还隐晦地对傅董提过,说:“傅暄也到了交女朋友的年纪了,我们一直跟着他,他可能会很烦,但又不好明说,所以才脾气不好。”正是提了这个,傅董才让他们不要再紧跟着他了。
当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也不全是好事。
现在看傅暄正正经经要追一个女生了,小鹿这算是松了口气,不算他们这些人阻了傅暄的姻缘。
林春阳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气场,平常看着瘦瘦小小,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大黑眼睛,照说是该像个清纯可爱的洋娃娃的,但她偏生不是,身上有种很韧劲儿的东西,虽然小,看着却没有那种惹人怜爱的气质,她像株笔直独立的小树,清清冷冷站在一边,任谁的目光,还是风雨来袭,她都是那副样子。总之,身体像个中学生,气质却有些老成,但又丝毫没有成熟女人才会有的女人味儿,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事的样子。
林春阳长得是漂亮的,但以小鹿所见,傅暄应该见过非常多比林春阳长得更漂亮的小姑娘,偏生傅暄喜欢林春阳。不过,他们这些靠着傅暄拿工资吃饭的人,却都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就是林春阳和傅暄非常天生一对,在一起时,两人气场异常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