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学生兵的训练也有了规律,上午学习理论知识,集中灌输陆军操典、各兵种配合、火力配备等军事知识,下午则是狠狠操练,以求在最短时间内练出合格的肌肉和耐力。这些对于林笑棠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他也明白目前国军的困境,几次大的会战下来,国军士兵的伤亡达到二十余万,各个战场都急需兵力补充,像这样的新兵训练都少之又少,基本上就是招兵、拉壮丁,换上军装,发支枪就送上战场了。
所以,林笑棠面对这样强度的训练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但即便是他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实力,黄班长还是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野外负重拉练,虽然林笑棠的排名总是位居中游,但跑完之后,脸不红气不喘,和其他的学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午的理论知识学习,虽然他总是时不时的打瞌睡,或者偷跑出去抽支烟,但只要班长提问,没有他回答不上来的;射击训练,第一次摸枪,就连续三枪正中靶心。等等诸如此类,都让黄班长对林笑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晚上熄灯以后,他特意叫来两名班副,三个人就着一包花生米,开了一瓶酒,边喝边说。让黄班长没想到的是,两名班副居然和他有着一样的疑惑。尤其是王班副,之前竟然跑到营部翻看过林笑棠的档案,但还是一无所获。
三个人合计了一下,决定还是将这件事情向长官禀告一下,毕竟手下士兵中出了这么一个妖孽,也得让长官知道不是。但现在连级的长官都在各个营地训练新兵,目前只有营长柴意新(注一)在这里,所以三人决定,明天一早就向柴营长报告。
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黄班长还没动身,柴营长就自己上门了。
柴营长是陪着一名上校军官来的,那名军官年龄不大,个子也不高,整个人显得很敦实,听柴营长介绍,说是长沙卫戍司令部的何参谋找人来了。而且,找的恰恰是那个林笑棠。
黄班长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将柴营长请到一边。将林笑棠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长官,柴营长听完也着实吃了一惊,“你确定他是新兵?”
黄班长点头称是,“他的档案里也是这么写的,我们已经都查过了,另外,班里还有两名他南京大学的同学,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他确实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一直就没离开过,直到不久前南京沦陷才来到长沙。”
柴营长沉思了半晌,看看不远处的何参谋,“这样,那位何参谋就是来看那个林笑棠的,一会儿,我从侧面问一下。”
黄班长刚要走,柴营长又叫住他,“正好我们都在,干脆你搞一个官兵对抗,我看一看,记住,想个办法务必逼他把真本事掏出来才行!”
黄班长走到训练场,低声和两名班副商议了一下,就径直来到了学生兵的队伍前,“弟兄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长沙方面几位社会名流和士绅待会要来咱们营地劳军,也是借此机会看看咱们这些子弟兵的训练情况。所以一会训练的内容要临时更改一下,长官带来了几名军官,要跟咱们来一个官兵对抗,也顺道看一下你们这些学生兵半个月以来的成绩究竟如何。所以,今天诸位务必要替我黄某人争口气,如果表现的好,今天晚上加餐,红烧肉,我和两位班副再提供些香烟和好酒,让大家好好乐一乐,怎么样?”
学生兵一听这些,顿时轰然叫好,就连林笑棠一听到“红烧肉、香烟”这些字眼,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来这里半个月了,天天是青菜豆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尤其是现在他的烟瘾极大,自己的那些库存被一帮如狼似虎的兄弟瓜分的差不多了,眼看就要断粮,这下,可算有点盼头了。
王班长请示过柴营长,确定比试五公里负重越野和定点射击两项。柴营长站在山坡上,而何冲则特意躲在了山坡的树后面,悄悄的观察着比赛的进程。
柴营长挑了目前全营的尖子参加比赛,一共是五个人,全是营里的排长,百战精兵,拉到任何国军部队那都是个顶个的精锐。柴营长还当场宣布,如果学生兵中有任何一个人能进入两项的前五名,那就算学生兵胜利,晚上柴营长亲自给获胜者敬酒。
今天新兵大部分都上岳麓山开展野外训练,训练场内的人并不多,但饶是如此,包括炊事班,通讯班,卫生队、宪兵等等还是闻风而动,训练场边一下聚集了两百多号人马,都等着看热闹。
何冲悄悄的从树后走出来,走到柴意新身边,“泽高兄(柴意新字泽高),打个赌如何?”
柴意新很意外,“士民老弟,这不像你的个性啊?”
何冲狡黠的一笑,“人是会变的。一句话,你敢不敢吧?”
柴意新问:“怎么赌?”
“我赌我那个兄弟林笑棠能进前三。”何冲斩钉截铁的说。
柴意新睁大了眼睛,“我没听错吧?”
何冲一笑,点点头。
柴意新看看何冲,“那成,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那个朋友再怎么牛也是个新兵。我那几个手下,可都是我们57师的高手,那在全军也是数得上的,可别说我欺负你!”
何冲满脸笑容,“说说赌注吧!”
柴意新想了想,也一笑,“我这还差一个连的装备,你看?”
何冲一拍巴掌,“没问题!”
何冲继续说道:“如果我赢了,你的那把日本骑兵军刀就归我了。”
柴意新不假思索的和何冲一击掌,“说定了!”
场上,黄班长已经挑选好了人选,他还偷偷的瞄了林笑棠一眼,看见林笑棠信心满满、蓄势待发的样子,嘴角顿时露出了笑容。
学生兵这边全员出动,不到十分钟,双方就扎好了背包,一起站在了起跑线上。
随着场边黄班长的一声令下,二十多条汉子犹如蛟龙出海一般冲了出来。
场边立刻响起加油声,炊事班的大兵们挥舞着炒勺,跺着脚为学生兵们鼓劲,卫生队还来了几名年轻护士,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大头一眼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女护士,顿时来劲了,两条大长腿迈开,几步就跑到了队伍的前边,冲着护士们不停的挥手,硕大的脑袋一摇三晃,别提多得意了。
林笑棠则还是跑在队伍的中间,但较之平时也谨慎了许多,刚来的那五个军官,身材都是精壮类型的,跑起步来,呼吸均匀,步伐稳健,一看就是行家。为了晚上的香烟和红烧肉,林笑棠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紧紧跟在几名军官的身后,和他们保持着一样的节奏。
五圈过去了,队伍逐渐变成几个小集团,领头的是大头和两名学生兵,但优势并不明显,大头的脸上已经出汗,路过护士身旁的时候,也不再挥手;第二集团就是五名军官和林笑棠,五名军官排成一条直线,看来无意,实际上却严密的封锁着林笑棠超越的路线,而林笑棠似乎也没有超越的意思,只是紧紧的跟在他们后边;第三集团明显就差得远了,以小屁压阵,队形稀稀拉拉。
第七圈的时候,五名军官和林笑棠已经开始赶超大头的第一集团,林笑棠最后超越大头的时候,还狠狠的在大头的肥硕屁股上拍了一记,大头尖叫一声,很快赶上了林笑棠,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他。
场外顿时一阵大笑。
柴意新看着林笑棠,脸上好奇的意味愈发浓厚了,“这小子不赖,是个行家。”
何冲扑哧一笑,“泽高兄,你就接着看吧,精彩的还在后边。”
柴意新回头看看何冲,“我有一种感觉,绝对上了你小子的当了。”
这时,场上已经跑到第九圈了,离终点还有两圈的距离,五名军官还是游刃有余,看得出,他们对这些学生兵并不上心,但长官在场边看着,他们也不敢大意,开始有意识的加快速度。
处在第五名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排长,皮肤黝黑,个头不高,但双腿摆动的频率极快,之前几名军官商议的结果就是由他紧紧卡住身后学生兵超越的路线。看着前边四名军官逐渐甩开距离,他也开始加速,身后的脚步声虽然稳健,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说实话,他感觉自己还没有使出全力呢。
忽然,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这让他的心头猛的一惊,还没等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身边一阵劲风吹过,一个身影从他的右边快速的超越过去,等他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将他撇下十步之远了。
☆、第十五章 大头必杀技
林笑棠几步闪过拖后的军官,大步向前边的四人追过去,被超越的军官气急败坏,大声喊道:“小心,追上来了!”
四名军官回头一看,立刻加快了步伐,这时已经跑到了最后一圈。黄班长手握着令旗,和两名班副站在终点线上大声为林笑棠鼓劲,“林笑棠,红烧肉!”,“林笑棠,赢了赏你两盒香烟!”引得场边观战的人群笑得前仰后合。
四名军官见势不妙,招呼一声,马上有两名军官分到后方,剩下的两人则加速冲刺。
殿后的两名军官看来配合极为默契,一左一右卡死了林笑棠前进的道路。
林笑棠不慌不忙,快跑两步,伸出两手,不由分说按住两名军官的肩头,竟然腾身跃起,双腿水平线分开,像一只大鸟一样,轻盈的从两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场内一阵惊呼,几名助威的护士更是一阵尖叫。柴意新忍不住向前跨了几步,和何冲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赛道上,差点将手中的军帽扔出去。
前面的两名军官有意识的与林笑棠拉开距离,继续保持着领先的位置,并迫使林笑棠不得不放慢速度,这时,后边的三个人也加快速度赶了上来,五个人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林笑棠紧紧围在中间,逐渐缩小林笑棠的活动空间,
后面的三个人还有意的加大双手双腿摆动的频率,不时和林笑棠发生肢体碰撞,林笑棠被踩踏了的步伐有些混乱,一时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后面一个身影狂喊着呼啸而至,居然是中游的大头飞快的赶了上来。大头硕大的身躯瞬间便冲乱了五名军官的包围圈,还有其中一人被他直接撞飞了出去,林笑棠也因此趁乱冲出重围。接下来,便是一骑绝尘,几名军官拼了老命在后边追赶,无奈大势已去。
林笑棠顺利的冲过终点,立刻就被黄班长等三人给抱住了,几个人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胸膛,将林笑棠拍得呲牙咧嘴。
黄班长的眉眼都乐开了花,手下的兵竟然干掉了几名全师的精锐军官,就连自己的脸上也觉得风光无限。
林笑棠腿上的绑腿带子全被几名军官踢开了,布鞋上也全是鞋印子,被黄班长看见,当时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就要找那几名军官聊聊,好歹被两名班副和林笑棠拦住了。
这时,大头也冲过了终点,林笑棠赶忙跑过去扶住他,大头已经快累瘫了,刚才最后的发力纯粹是激发了自身的潜能,现在刚一冲过终点,就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上。林笑棠扶住他,拍拍他的脑袋,伸出一个大拇指到他眼前,大头一个劲喘气,说不出话来。
观战的几名护士跑过来,围着林笑棠和大头叽叽喳喳,大头顿时来了精神,一下挺直了腰板,瞬间恢复到精神满满的状态。
何冲笑着看看柴意新,没说话。柴意新干咳了几声,“别得意,还有下一场呢!”
第二场是射击比赛,训练场的西北角就是一个靶场,这次比赛的是三百米的射击距离,分别有长枪和手枪两种。
林笑棠刚才的比赛大出风头,也感觉到有些不妥,射击比赛就有意留了一手。最后的比赛结果是林笑棠获得第三名,小屁则出乎意料的得了第五名,几名军官虽然占了前两名,但被两个新兵蛋子占据了前五名的两个席位,他们还是感觉颜面无光。
柴意新和何冲走到训练场内。
何冲看到林笑棠,哈哈大笑着走过去,径直来了个亲热的熊抱,林笑棠则不敢怠慢,赶忙立正敬礼,何冲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小子绝对是块当兵的好材料,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林笑棠笑而不答。
柴意新背着手,笑嘻嘻的走过来,脸上倒是没有一点不虞的神色,“士民老弟,我的这些部下还是很不服气呀,怎么办哪?”
林笑棠赶忙向营长敬礼,黄班长和两名班副凑在一旁,得意洋洋。
何冲心下了然,朝柴意新的胸口轻捶了一拳,“早知道你会不服气,说吧,还想比什么?”
林笑棠顿时有点忐忑,“何长官……”。
何冲倒是显得成熟了许多,他将林笑棠拉到一边,向他解释一番,军队就是这样,靠实力说话,没政府中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让林笑棠不必拘谨,尽管放手去比。
柴意新扭头问问几名参赛的军官,“何参谋都同意了,说说吧,你们还想比什么?”
几名军官眼神不善的看看几个新兵,异口同声的要求比试刺杀格斗。
柴意新摇摇头,“这样吧,赤手空拳,徒手搏斗!晚上还要好好热闹一下呢,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
周围顿时一片叫好声。
休息了大概一个钟头,时间也已经到了上午的十一点钟,今天的天气晴好,冬日的暖阳照在还有一抹青色的训练场上,加上没有风,一切都显得格外闲适。
本来军官们要求是五人对十人,但被学生兵们拒绝了,他们认为军官们这样做实在是太看不起人了,最后由两名长官商定,就由五人对五人公平比赛。其实是柴意新也想给自己的部下找回点面子,毕竟今天如果不拿下一局的话,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关于格斗这一方面的训练,其实学生兵们接触的并不多,这半个多月以来也就是进行一些普通的刺杀训练,关于格斗还是一知半解。
何冲却是一脸坏笑,被柴意新看在眼里,忍不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怎么,你还是很有把握?”
何冲面带怜悯之色的看看场中的五名军官,“先前比赛的负重越野和射击,说实话,我心里并没底,但这场,嘿嘿……”。
柴意新有些发毛了,“说清楚!”
何冲趴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柴意新的眼睛瞪圆了,“什么!和你大闹鹰森联队的就是他?还和委员长卫队那些家伙断后,杀了几十个鬼子!”
何冲冲他郑重的点点头。
这时,场中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周围二百多号人围出一个宽敞的大圈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双方。
军官们的战术意图很明显,一上手,就有两个人上来缠住了林笑棠,而其他的三人则扑向以大头为首的四名学生兵,切断了林笑棠和队友之间的联系。
缠住林笑棠两名军官便是曾经被林笑棠从头上飞越,吃了胯下之辱的那两个。这次面对林笑棠,刚刚失了面子的两人出手毫不留情。
一个挥拳直扑林笑棠的面门,另一个直接一个扫堂腿攻击林笑棠的下盘,林笑棠双臂一格,挡开了面部的攻击,双腿轻轻一跳,脚尖下落正点在下盘那人的右腿上,接着反弹的力量向后飘开。
另一边,四名学生兵显然与三名经验丰富的军官相去甚远,不多时,大头以外的三人全被击倒在地,大头苦苦支撑着两名军官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剩下的一名军官则干脆加入到对付林笑棠的行列中。
大头的左眼被打的青了一块,仗着自己身材高大肥肉多,硬是抗住了两人的拳脚,大头一发狠,抱住其中一人的腰,将那人推的向后踉踉跄跄的倒退,而另一人则在后边不停的击打大头的背部。
大头使出全身的力量,将抱着的那人推到在地上,然后一个翻身竟然腾空转身了一百八十度,狠狠的砸在倒地那人的身上,将近两百斤的重量顿时将身下那个瘦小枯干的军官砸得翻起白眼晕了过去。
大头翻身而起,转过身恶狠狠的盯着一直在后边追打自己的军官,军官看到大头的悍勇,心中骇然,赶忙挥拳要打,却被大头一把抓住手腕,伸手一拉,将他拉到自己的怀中,然后举起另一条胳膊,将自己的腋窝凑到那名军官的面前。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立刻钻进军官的鼻子里,他下意识的想要捂鼻子,但双手却被挤在大头的胸前难以动弹。
这时,大头嘿嘿一乐,挺起自己硕大的脑袋猛得撞上军官的脑袋,军官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大头放开军官,举高两条胳膊就冲着围攻林笑棠的三名军官跑了过去。
林笑棠本意没想轻松赢了这场比赛,他还在犹豫到底该怎样和和气气的结束比赛。因此一直处于守势,并没有进攻,三名军官的拳脚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伤害可言。
而就在这时,大头冲了过来,三名军官包括林笑棠在内顿时被恶臭的气味包围,林笑棠咳嗽不支,吐着舌头,“操,大头你个王八蛋,这点毛病还没治好!”
三名军官被臭味熏得睁不开眼睛,被大头一拳一个全部捶倒在地,大头不解气,又一个人补了几脚才算完事。
至此,学生兵参赛队完胜军官队。
柴意新和何冲捂着鼻子面面相觑,“这他妈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