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葱郁,花香扑鼻,韩止与赵晴空行走其间,渐渐远离了众人。
程瑶遥遥瞥了一眼二人背影,复又低头,纤长白皙的手从袖中伸出,掌心是一盒小巧的瓷盒,写着“云霜膏”三个字。
这“云霜膏”是宫廷秘药,专治外伤,她脸上红肿之所以这么快消退的无影无踪,就是昨日韩止托人送来这“云霜膏”,才好得如此之快的。
宫廷的东西,可真是好东西呀。
程瑶心中闪过这样的感概,用手指细细摩挲着小巧精致的瓷盒,眸色深沉。
她有时候也忍不住想,韩止委实是真心对她的,若是成为他的嫡妻,未尝不是好事。
可是,想想威严秀美的太子,华丽非凡的太子妃凤冠,到底是意难平。
这世间,如韩止这般的贵族世子万千,可尊贵如太子,天下却唯有一人。
程瑶把那尚未用完的“云霜膏”收进了随身荷包里,不再关注韩止二人的去向。
韩止既然订了亲,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感情太过炽烈,这段时日于她不但相助无多,反而平添了不少麻烦。
程瑶又抬头,盯着与程玉一同采摘婆婆头的程微,就见她采了满满一捧,用帕子托着跑到程澈面前,笑盈盈请他吃。
少女神采飞扬,见程澈低头拈起一颗婆婆头吃下,随后露出温和笑容,不由喜上眉梢,眉眼一片温柔。
程瑶心中忽然打了一个突。
她看着那幅可以入诗入画的温馨画面,心底忽然升腾起一个荒谬却让她难掩兴奋的念头来。
程澈既然不是程家人,程微又已经知晓,那么,对情窦初开的程微来说,会不会……会不会那份兄妹之情有朝一日慢慢变质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程瑶心跳就忍不住加速。
她遥遥望着那对兄妹的背影,见他们的互动总是透着温馨和美,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圆满,这个突然升起的念头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程瑶忍不住冷笑。
若是有朝一日,程微爱上程澈,事情可就有趣了。
把程微当做眼珠子般疼爱的程澈会有什么反应呢?
还有程微,以她的大胆,会不会做出令世人侧目的事来?
程瑶望着那里,露出笃定的笑容。
程微是个心眼实的,于世情上并不开窍。因与韩止青梅竹马,又最是留恋卫国公府,她不过不着痕迹引导几次,就把一颗芳心系在了韩止身上,表现出非君不嫁的样子。
若不是,若不是那一日韩止行小成年礼,她与韩止在梅林中的对话恰巧被听了去,程微现在也不会对她如此恶劣。
而现在,以二人的关系,再想影响她,却比以往困难了。
程瑶思及此处,眼中一片坚定。
小时候的程微刁蛮任性,对她这个庶姐一度视而不见,而后来,她们照样成为亲密无间的姐妹,她能做到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程瑶靠着花木,叹了口气,
路漫漫啊。
她随手摘下一朵野花,毫不怜惜揉烂了抛开。
韩止带着赵晴空,已经走到了无人处。
赵晴空停下来,笑道:“韩世子有话,就在此处说吧,不要再走远了,不然等会儿他们寻不到人,该着急了。”
韩止不自觉评价着赵晴空。
面容娟秀,举止得体,比起寻常闺秀要大方得多,平心而论,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可是,他偏偏不喜欢。
这世上总是如此,一旦心里装下一个人,后来的再好,也盛不下了。
那些生性风流的或许可以,至少他韩止做不到。
他只愿与瑶表妹白首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上赵晴空清明的眼神,韩止觉得开口有些艰难。
“赵姑娘——”他张了张嘴,随后又是一片沉默。
赵晴空歪着头看他,心中有些不满。
她还急着研究那宝贝音乐盒呢,这韩世子好生奇怪,把她拉到这里谈话,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或许他是有要事,却不方便开口?
想到这里,赵晴空把急切的心思压下去,露出个真诚的笑容:“韩世子,有话慢慢说,并不急的。”
韩止忽然有些不敢直视那真诚的笑容,偏了头,目光放远,透过草木枝叶,隐约能看到那个温婉少女丁香色的裙摆,心头一跳,咬了咬牙道:“赵姑娘,其实……其实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话说完,山林寂静,只有鸟鸣虫吟此起彼伏。
山风吹过,犹带微凉,把衣袍吹得鼓鼓而起。
韩止忍不住去瞧赵晴空神情。
在他想来,未婚妻听闻这样的消息,就算不会勃然大怒,也会伤心恼怒。他已经做好了被责怪的准备,亦不会怪她。
却没想到,赵晴空错愕好一阵儿,才开口道:“韩世子和我说这些,是提前告诉我,等婚后,我们二人会相敬如冰么?”
一个“冰”字,道出了赵晴空对婚后生活的认知。
在她想来,这样的生活状态,对她来说影响不大。
只要嫁过去后,韩世子允许她还能像现在这般研究机关器械,那她是知足的。
或许,她正好可以和韩世子交换条件?
她能继续未嫁前的生活,而韩世子依然可以想着他的心上人,她并不干涉。
她并不觉得委屈,反正她放在心里第一位的,亦不是麻烦的男人嘛。
韩止却没想到赵晴空说的是这个“冰”,且态度如此平静,犹豫了一下道:“止已经有了心上人,而赵姑娘贤淑大方,品貌出众,若是嫁了我,实在是委屈赵姑娘了。”
“韩世子的意思是?”
韩止心一横:“我听闻赵姑娘在家中备受宠爱,若是有法子解除了咱们二人的婚约,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晴空诧异看了韩止一眼,好一会儿才道:“既然韩世子想解除婚约,为何不主动提出来?我赵府虽门第寻常,却也不是死缠烂打之户。”
“赵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家母一直身子不好,我提出的话,恐她受不住刺激。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气病了家母,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赵晴空依然笑容明艳,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韩世子,是你有心上人,是你想解除婚约,然后你怕令堂气病,就要我来想办法?”
说到这里,赵晴空顿了一下,问道:“韩世子,你这样任性,家里知道么?”
说完,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