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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芸道人
“青城山?你确定要定居在那里?”关银屏摸了摸自己的马尾,显得十分诧异。
荀粲的手中拿着一部《南华经》,依旧用那温和的语气说道:“青城山乃道教名山,我本喜好修道,住在此山之中正合我意,有什么问题吗?”
关银屏心道问题大了,她会说圣教的大本营就在青城山?那位点名要荀粲的芸姐姐也在青城山?
关银屏笨拙的解释道:“那个,住在山中的话,会不会很不方便啊,每日还要上山下山……”
荀粲微笑道:“我又不是住在山上,而是随时可以欣赏山间美景的地方,当然,若是住处周围被竹子包围的话,就更不错了,对我来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看着荀粲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之姿,关银屏觉得有些头痛,为什么要失忆呢,原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几乎从未感受到他的感情波动……
最终关银屏还是同意了荀粲的想法,只要不是在山上的话,应该不会碰到圣教中人吧,话说回来圣教真正的高层人士几乎都是与蜀汉官场上的实权者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而更多的,却是被那圣教教义给蛊惑的愚民而已,不得不承认,诸葛芸的确是个好神棍。
青城山靠岷山雪岭,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故名青城山。丹梯千级,曲径通幽,以幽洁取胜,自古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与剑门之险、峨眉之秀、夔门之雄齐名。青城山背靠千里岷江,俯瞰成都平原,青城山有“三十六峰”“八大洞”“七十二小洞”“一百八景”之说。
荀粲在青城山前山竹林之中重建“阆苑”,这阆苑自然没有南楚的那般构思精巧,而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竹屋,完完全全融于整片竹林之中,由于屋子非常简朴渺小,因此建造起来非常简单,不出一月,便能造成。
将此事拜托给关银屏之后,荀粲又独自一人云游山间,其行踪不定,令关银屏都觉得头痛,但她因为心有愧疚,却也不敢干涉荀粲的行为,蜀汉虽然暂时贫瘠,难民众多,但在诸葛亮的努力下,治安问题还是不错的,况且成都素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只要休养生息一阵,便能撑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青城山空翠四合,峰峦、溪谷、宫观皆掩映于繁茂苍翠的林木之中。道观亭阁取材自然,不假雕饰,与山林岩泉融为一体,体现出道家崇尚朴素自然的风格。
在青城山中游览美景的荀粲也算是感受到了盛夏时节的凉爽,他甚至在不经意间到魔教的大本营逛了一圈,那是属于青城山主峰老霄顶的道观,他若无其事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一柱香后飘然而去,留下一句:“这道观中的人怎么都跟江湖人士差不多,真是不专业……”或许也只有荀粲会独自一人攀爬到这海拔一千多米的主峰上,还好魔教中人也不是那种见人就杀的疯子,见荀粲像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后,自然不会在意他的吐槽。
山中之景,都有共通之处,比如欣赏日出日落时光晕的美丽,或是站在山顶,俯瞰那气势磅礴的云海,感受这样的自然美景,能够真正陶冶一种情操,培养一种博大的胸怀……
日薄西山,荀粲喝得有些微醉,孤身一人在青城第一峰之中,景色虽然清幽美丽,但他此时却陡升寂寥之感,那些过去的记忆如他而言就像是一场电影,仿佛他只是看客,却再也找不回那种心境了,虽然好像恢复了记忆,但这些记忆好似不是现在这个自己经历的一般,他记起了所有人,唯独忘记了自己。
荀粲穿着一身道袍,腰佩长剑,悬着酒葫芦,倒像是古之剑仙,他忽然又想起了那首《侠客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惜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永远也当不成杀人的侠客,于是只能做些救人的事情。
“道友请留步。”声音温暖人心,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一般。
荀粲在酒意上涌的同时,心中吐槽一句,是不是还要说,你与我西方有缘,不如皈依我佛……他转过头,便见到一个恍如谪仙的女子,站在山林间,夕阳的余光从树林的罅隙间倾洒在她那耐看的脸颊上,她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慵懒与闲散……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荀粲心中产生。
女子同样穿着朴素的道袍,梳着道髻,她的容貌乍看之下似乎仅仅只是秀美而已,但是仔细看下去的话,便能体会女子的美丽,若是将道袍换成盛装的话,女子必是真正的名门贵女,而且此女的气质太过洒脱闲散,仿佛已经不是尘世中人。
但荀粲怎么看都觉得别扭,那种莫名的即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用那没有感情波动的温和语气说道:“何事?”
女子的笑容愈发温和,她淡淡道:“我便是芸道人,见你与我圣教有缘,不如皈依我圣教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要把你那腰间的酒给我喝……”
荀粲愣了一会,无奈的吐出一口气,望着那天边的晚霞,淡淡道:“要喝酒就直说嘛……别说那种奇怪的话行不行……”
然后荀粲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随手扔了过去,女子欢喜的接过,神情坦然,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她迫不及待的打开酒葫芦,也不在意这是荀粲的私人酒葫芦,仰头便喝,动作洒然,而道袍下曼妙的躯体便展现了出来……
喝了一大口后,女子长舒一口气,由衷的赞道:“这酒的味道可真不错,不苦不辣,又酸又甜……对了,我都告诉你我是芸道人了,你是什么人?”
荀粲扬了扬手中的长剑,微笑道:“酒剑仙。”
女子淡然走到荀粲身旁,上下打量道:“一点都不像剑仙,只像一个醉翁而已,你在这山间干什么呢?”
荀粲望着山间美景,淡淡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女子脸上顿时露出好奇之色,然后将酒葫芦往荀粲怀中一塞,然后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你喝的不是酒,而是整个山水之景呐,有意思,酒剑仙,这下子终于可以确定你不仅与我圣教有缘,还与我有缘了……那么,有缘再见咯……”
女子洒然离去,隐然有一种仙气,荀粲摇晃着酒葫芦,望着女子的背影,喃喃道:“芸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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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可怕的女人
蜀汉丞相府,虽然没有昔日许都曹丞相府的恢弘大气,但却正在古典文雅,而诸葛亮也不是一个奢靡无度的人,相反,他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在道德上,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诸葛亮同一个人挺像,那便是已经故去的荀彧。
此时诸葛芸正在自己的闺房中同关银屏叙旧,她身穿一袭素雅的长袍,不修藻饰,漆黑柔顺的长发仅用一根木簪绾起,那秀美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阳光的微笑,任谁见到她,都会对她产生一种好感。
关银屏则依旧穿着劲装,披着绿色的披风,扎着马尾,整个人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那双极似关羽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时,会让人觉得她心机深沉,实则关银屏真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过她为人颇有正义感,但也不是那种圣人,而是有私心的少女。
诸葛芸的手按在古琴之上,轻轻摩挲,望着关银屏那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沮丧的模样,她温和的宽慰道:“小屏屏,不要太过在意,所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荀粲虽然贵为公子榜首,但这与他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哥哥不无关系,我本来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居然那么上心。”
关银屏心道我本来是想报私仇的,哪知道会发现原来荀粲根本算不上杀害父亲的仇人,将荀粲当作棋子的荀顗才是,而孙权就不用说了,那是直接杀死关羽的人。
见关银屏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诸葛芸走到她的身旁,捉弄似得玩了玩关银屏的马尾,凑到关银屏的耳边吹了一口气,用那种十分温柔宠溺的语气说道:“小屏屏,你不会是没有舍得将那荀粲带来,而是自己偷偷藏了起来了吧?”
关银屏那光滑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拉开同诸葛芸的距离,弱弱道:“芸姐姐,你就不要捉弄我了啦,不过这次魏国之行,我碰到了圣教中的一个神秘人……她称呼芸姐姐为小魔女呢……”
关银屏忍受不了诸葛芸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柔,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所以她也学会了转移话题。
诸葛芸脸上的神情愈发温暖柔和,她拿起桌上的美酒,轻抿一口,舌尖感受到甜辣的滋味,虽是她最常喝的酒,但她却还是怀念那个酒剑仙的果酒,她微笑道:“那个痴情的骚货啊……爱上谁不好,偏生爱上那人,女人呐,总不明白在某些人眼中男女之情终究太过浅薄,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必定喜欢自虐……”
关银屏被诸葛芸这神神叨叨的话弄得稀里糊涂的,但她也习惯了,在她的眼中,这位芸姐姐同以前的那个小滑头非常相似,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谈吐,唯一的区别,大约就是性别了,不过现在却不同了,如今的荀粲,关银屏真的无法看透,他整个人就像是包裹在迷雾之中一般。
诸葛芸想到韦婧那与其冷艳脸颊不符的妖娆风姿,轻轻一叹,却也不得不佩服荀顗的无情,不过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所谓的男女之情,在她的眼中同样浅薄,因为它发展到深处,不可避免的就会转变成一种肉/欲,以荀顗永远追求完美的性格来看,怕是只有纯粹精神上的爱,才会令他觉得完美吧……
诸葛芸觉得自己又开始悟道了,看到关银屏在一旁无聊的样子,她又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上次在青城第一峰上碰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倒让我觉得,这世间男子,还不是这么单调而无趣。”
关银屏心中一紧,想到那位公子榜首最近在青城山中云游得不亦乐乎,她觉得诸葛芸碰到的,十有八九就是荀粲,不过看起来两人似乎都没有报上真名,于是她又放下心来,故作讶然的问道:“芸姐姐不是总说,男人不过都是廉价的玩物吗,不知这个男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诸葛芸摇头淡笑道:“我只是说大多数而已,尤其是只会用下体思考的,你问他有什么特别?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纯美,虽然仅仅是穿着朴素的道袍,但他那绝美的容貌与极佳的气质是逃不过我这双眼睛的,虽然他已经刻意掩盖了,但那仅仅只能骗过那些肤浅的女郎而已。”
关银屏心中惊骇,但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位芸姐姐平日里非常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品赏美男,将男人当作可以肆意玩弄的存在,也是诸葛芸一向的作风,诸葛芸能让所有男人迷上她,但却绝对不会使自己的心沉沦,她那温暖阳光的微笑背后,是一颗理智而清醒的心。
关银屏顺着诸葛芸的话问道:“那芸姐姐会不会动心呢?”
诸葛芸露出温和的笑意,她淡淡道:“太危险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女人所要保持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纯洁,更是内心的纯澈,我若真的爱上一个男子,必定将我所有的第一次都交给他,然后抽身离去,释放过所有的爱后,便已经足够了。”
关银屏似懂非懂,她觉得芸姐姐的思维太过复杂,若是爱上一个人,便永远在一起就行了嘛,为什么要离开呢……她又问道:“那个美男子叫什么名字呐?”
诸葛芸淡笑道:“酒剑仙……能说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的人,的确有一股仙气。”
关银屏的脑中顿时浮现出荀粲那穿着道袍悬挂个酒葫芦提把长剑云游四方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了荀粲随口吟的一句诗,然后便脱口而出道:“天子呼来不上朝,自称臣是酒中仙……”
诸葛芸顿时惊奇道:“小屏屏,你什么时候会吟诗啦,不过,这句诗,倒是和那酒剑仙的气质挺配的,难道你也见过他?”
关银屏愕然,她赶忙摇头,而诸葛芸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思索之色,然后脸上又浮现出温和的笑意,看样子连小屏屏心中也藏着秘密了嘛……酒剑仙?我是该叫你公子榜首呢,还是荀八叉呢,还是荀粲?这个家伙不是把小屏屏这个单纯的孩子给攻略了吧,真是不可饶恕!
诸葛芸幽幽道:“小屏屏,有什么事不能瞒着姐姐哟,那酒剑仙的本质,其实是一块温暖的寒冰。”
关银屏觉得芸姐姐又在说胡话了,寒冰也可以温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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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缘分
荀粲在山间云游数日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悲惨的事实,那就是他身上的钱已经被他挥霍一空,而在这蜀地,他可是孤身一人,没有势力,没有亲人,此时荀粲终于发现,要过这样潇洒随心的生活,那是必须要有财力支持的。
虽然此时荀粲颇为落魄,但他首先考虑的并不是依靠别人,而是试着靠自己的双手赚钱,他不信自己离去了世家公子的身份就无法生存了,不过赚钱这件事情,嘴上说得容易,但要是真的做起来的话,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荀粲此时处于在青城山第一峰、距峰顶约五百米的半坡上,这原本是后世“上清宫”的建造之地,它始建于晋朝,此时自然还未兴建,但却已经有了一个名叫“圣灯亭”的亭子,要知道,青城山除了日出与云海这两大景观以外,还有一个名叫圣灯的景观,而圣灯亭便是最佳的观景之处。
这时天空中正下着大雨,雨在山中有一种独特的美态,荀粲独自一人在亭间饮酒,他从魏地带来的酒早就因为不知节制而喝光了,这酒是他在蜀地购买的,对于这样醇厚辛辣的酒,荀粲自然只能轻饮慢品,在经历过一些人一些事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人生中不可能只有甜蜜这一种味道,辛酸苦辣,皆在酒中。
荀粲再次见到芸道人的时候,心中只升起一个念头,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遇?
诸葛芸撑着油纸伞,一袭青衫,行走在山路间,步伐闲适而优雅,一个青衣古典佳人,仿佛雨中仙子,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出尘之气,她很快便发现了亭中坐着的荀粲,然后她热情的向荀粲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心中却暗道,这荀粲还真够悠闲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此时应该还是小屏屏的俘虏吧,还真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后花园了?
诸葛芸自然毫不露怯的撑伞来到了亭间,随意坐下,然后嗅了嗅酒气,蹙眉道:“酒剑仙,怎么换酒喝了,好像还是劣酒,品味下降了嘛……”
诸葛芸在修道之余,最好美酒、美男,常言,美男如酒,需细品,实则对男人的态度比美酒的态度苛刻多了,以她的手段,可以随意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即便此时她已经是年过二十的“老姑娘”了,但追求者依旧络绎不绝。
当然,这与诸葛芸是诸葛亮唯一的女儿也不无关系,但她却深受诸葛亮与黄月英的宠爱,纵容她的所作所为,正史中没有她的记载,在野史中,这位名叫诸葛果的武侯之女,一生未嫁,最后修道成仙。
除此之外,诸葛亮不将长女嫁出去,或许是因为她对诸葛亮的帮助很大,比如说建立一个名为圣教的组织,又或者暗中替诸葛亮策划一些无法见光的事情,那位助刘备入川,却与诸葛亮不和的法/正英年早逝,或许就是某人的手笔,但这样的事情,却注定不会书写在正史之中。
荀粲慵懒的将自己的脑袋磕在十字交叉的双手上,用品鉴美女的目光欣赏诸葛芸的由内而外的美,其实他觉得诸葛芸的五官十分普通,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她的肌肤如同婴儿一般柔嫩白皙,青春与成熟并存。只是,他觉得很危险,因此,对诸葛芸,他需要克制。
荀粲这时听到诸葛芸的问话,坦诚道:“贫道如今身无分文,自然只能买些劣酒喝了,我观芸道人虽然气质如仙,实则却有富贵之气,想必根本不用为钱财发愁吧。”
诸葛芸轻笑一声,肆无忌惮的抢过酒葫芦,随意喝了一口,动作潇洒随意,对于荀粲那品赏美色的目光,她并没有觉得反感,在暗中猜测到荀粲的真正身份后,她怎么说对这荀粲还是有些了解的,令君之子,风流好色,认为女子才德不足称,以色为主,这样将女人肆意当成玩物的男人,若是真的深陷情网,到底会怎样呢?
诸葛芸温和道:“自及笄以后,我所用的钱财,全是我自己赚来的,不知酒剑仙的钱财是如何而来的呢?”
荀粲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自从重生到这个架空的三国中以来,就一直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毕竟乱世已过,魏蜀吴三国虽然纷争不断,但总的来说,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而荀粲一直将享受当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大约也是世家子弟的通病了。
不过荀粲一想到自己那个竹隐先生身份的字画已经在南楚炒到了天价,他就觉得底气十足,再不济他以卖字画为生,还是可以的吧?
荀粲厚着脸道:“化缘所得。”
诸葛芸抿嘴轻笑,风情无限,道:“化缘?这倒是新鲜,难道是从父兄那里化缘?”
荀粲感受到了诸葛芸那种隐藏在话语中的嘲讽,也不在意,毕竟他这时也常常在反思,从前世一个底层的小人物穿越成了顶尖的世家子弟,当然要先享受享受身份带来的特权了,明明出生在世家之中,为什么还要自食其力呢?
不过经过在蜀国路途上的见闻,看到有许多平民百姓连温饱都难以达到的生活状况,他便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这时他反问道:“不知芸道人是如何赚钱的呢?好清谈之人常以为钱财乃阿堵物也,实则没钱却根本无法潇洒存活于世间。”
诸葛芸脸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在心中却开始对荀粲的观点表示赞赏,想要超脱世俗的话,就必须要有超脱世俗的本钱,她淡淡道:“我芸道人在成都城中的测字算命,可是一绝,每一测需百两,钱就是这么来的……”
荀粲心道当神棍果然是个有前途的职业,不过想到自己如今窘迫的经济情况,他不由真诚的问道:“芸道人,我最近云游已将钱财耗尽,不知在这蜀地我能做什么来赚钱呢?”
诸葛芸心中轻咦一声,看着荀粲那不似作伪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好感,无论怎样的身份,自食其力总是一件令人敬佩的事情,她这时却卖了个关子:“若你真想自食其力的话,可以到成都来找我算上一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诸葛芸将她那摊子的地址告诉了荀粲,荀粲自然认真的记下,他觉得芸道人应该不会骗他吧……
荀粲与诸葛芸在良好的气氛中进行了随意喝酒交谈,谈着谈着便又开始了一场谈玄论道的辨难,作为精通老庄之道的两人,真可谓棋逢对手,却听诸葛芸发问道:“不知酒剑仙对《老子》第一十七章的‘功成身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如何辨析?”
荀粲略一思考,便滔滔不绝道:“治人生,有所知见,驱使宇宙间事物之足相发明者,资为缘饰,以为津。所为法天地然者,不过假天地自然立喻耳。岂果师承为‘教父’哉?观水而的水之性,推而可以通焉塞焉,观谷而的谷之势;推而可以酌焉注焉,格则知物理之宜,素位本分也。若夫因水而悟人之宜弱其志,因谷而悟人之宜虚其心,因物态而悟人事,此出之异想,旁通之歧径,于词章为寓言,于名学为比论。可以晓喻,不证实,勿足供思辨之依据也——芸道人以为如何?”
诸葛芸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心道这荀粲虽然风流好色,不修藻饰,但在这老庄之道上的精通还是毋庸置疑的,果然不愧是那位魏国的大名士何晏所欣赏的后辈,虽然心中赞赏,但诸葛芸嘴上却不落下风道:“我自然而曰百姓谓者,大人自知非己之本然。而养性养知使然,不顺而逆,即法与学。大人或愚百姓而不自欺也,自然而然,即莫之命而常。盖未尝别有所法,或舍己而学。亦不自觉为‘教父’而供人之法与学也。”
荀粲道:“大人我自然,则习成自然。妙造自然。出人入天。人地天道四者叠垒而取法乎上,足见自然之不可几及。”
诸葛芸望着亭外已经停下的大雨,而夕阳下山,整个青城山都萦绕在一种清幽的氛围之中,她摸了摸光洁的下颚,淡淡道:“譬如水,孔子见其昼夜不舍,孟子见其东西无分,皆非老子所思存也。而独法其柔弱,然则天地自然固有不堪取法者,道德非无乎不在也。”
荀粲这时心中畅快,与这芸道人清谈,他的脑中忽然回想起了当日同周彻整夜交谈的心境,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对周彻那一份深沉的情怀,与周彻的记忆,终于不再是一段影像了,想到那个清丽绝伦,如同月宫仙子的周郎之女,再对比这个温暖如太阳的芸道人,只觉得此二人之美,真是各有千秋,皆入神品。
荀粲心中思虑万千,嘴上却依旧侃侃道:“凡昌言师法自然者,以借譬为即真。初非止老子,其得失利钝,亦初不由于果否师法自然,故自然一也。人推为“教父”而法之,同也。而立说则纷然为天下裂矣。”
对于老庄之道的精通,使荀粲在这样的清谈之中无往而不利,但这样的清谈,也只是小道而已,谁用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治国,必定会误国,它只能作为一种小众的爱好而存在,乃是上流社会装逼的不二法门,这时诸葛芸正欲再辨,但却发现对面山中的令人惊奇的异象。
雨后天晴的夏日,夜幕降临后,在圣灯亭见眺望,只见远处山中光亮点点,闪烁飘荡,开始时三、五盏,忽生忽灭,而后“圣灯”渐渐成百上千,山谷一时灿若星汉。诸葛芸这时没了清谈的心思,而是感叹道:“原以为‘神仙都会’是只是传说,如今好似真的看到青城山中神仙朝贺张天师时点亮的灯笼,真是美丽呐!”
荀粲心道这哪里是什么神仙,作为一个移动的图书馆,拥有几乎无穷的知识的他,自然明白,这只是山中磷氧化燃烧的自然景象……这就是穿越众的超前知识的优势了。
但荀粲嘴上却道:“芸道人你我可真是有缘,随意清谈,却能遭遇如此盛景,不过此时天色已晚,贫道去也。”
荀粲提着酒葫芦与长剑毫不留恋的离去,姿态洒然,诸葛芸这时望着荀粲那潇洒的背影,然后再看看那山中“圣灯”美景,脑中除了“缘分”二字,却也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样的景象……
诸葛芸拿起自己的油纸伞,心跳莫名加速,然后她用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却突然发现脸上有些发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嘟哝道:“这劣酒的后劲还挺大的嘛……”
随即一边观赏着“圣灯”,一边有些精神恍惚的离去,也不知是在看“圣灯”,还是在回想某个恍如谪仙的身影……这世上,真的有缘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