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中,林笑棠的一名部下牺牲,与聂尚允同行的何长青身负重伤,日本人则只跑掉了一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国军防线崩溃,日军攻陷南京城墙防线,蜂拥进入城中,日军飞机狂轰泰和桥一带国军巷战防线,聂尚允惊慌失措,但林笑君却处之泰然,不惜以死相逼,坚决不肯与聂尚允一道撤退,聂尚允无奈,只得和侍卫背上何长青先行离开。
之后,聂尚允得知林笑君夫妇都在当时的轰炸中遇难,不禁扼腕叹息,其实,聂尚允、王梓敏之前调查林笑君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对于林笑棠他们也曾经进行过调查,通过搜集的情报,他们发现林笑棠其实对他大哥的身份和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连大哥死的时候都不在身边,因此就沒对他过于留意,反倒是一个与林笑君过从甚密的毛头小子张二狗有着重大的嫌疑。
这个人一直在帮林笑君做事,也是林笑君的贴身保镖、那个杂货铺老板张三叔的亲侄子,林笑君夫妇遇难后,这个人在林笑棠的掩护下逃出了南京,一路南下來到了湖南。
聂尚允在逃出南京的过程中遇到林笑棠,亲眼看到了林笑棠的能力,心中也是暗暗吃惊,但从话里话外、察言观色,聂尚允确定了林笑棠并不知晓他大哥的事情,这才动了招揽的念头,想将林笑棠引入组织内,谁知道,这样却阴差阳错的将林笑棠送到了上海,成全了他的迅速崛起。
……
聂尚允死后,万全按捺不住好奇心,找出了王梓敏偷偷藏匿的绝密档案,才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龙去脉,在惊骇的同时,心头也触发了想要趁乱分一杯羹的想法。
这之后,万全通过分析情报,察觉到林笑棠有调查当年大哥死亡真正原因的强烈意愿,便安排小杨紧盯林笑棠。
在临安,小杨现身杀死和尚,纯粹是为了杀人灭口,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沒想到,在进山之后,林笑棠遇袭时,小杨意外的发现了消失许久的张二狗,情急之下,小杨在暴露了自己,打算将二狗活捉。
却沒想到,二狗隐藏在山中多时,一身技艺突飞猛进,身边还多了一条纯黑色的狼犬,加上对周围的地形熟悉,给小杨制造了不少的麻烦,最终,小杨死在了跟踪而來的火眼手中。
……
讲完了所有知道的过往,万全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心头压着这些秘密这么长时间,不管自己是否留得住性命,至少现在对他來说,也是一种解脱。
林笑棠的脚下已经扔满了烟头,万全心中的那些压力和沉重已经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
果然,大哥就是在保护那批失踪的黄金,或许,那批黄金并未失踪,只是暂时的隐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裴中岩、日本人,都在不遗余力的搜寻着黄金的下落,裴中岩是为了他背后组织的所谓事业;而日本人,不用问,就是以矢泽慎一为代表的“金百合”特别宪兵队,他们觊觎中国的宝藏已久,对于这批数量巨大的黄金当然不会放过,只是由于大哥和周朝坚的存在,他们直到现在也沒有能够得手。
而二狗,自从离开58军之后,便一直隐藏在天目山中,难道说那批黄金一直藏在那里,还有大哥和周朝坚留下的那张地图,或许就真是黄金的所在,林笑棠打定了主意,下次天目山來人时,一定要让他们來鉴定一下这张地图到底记录的是不是那里的地形。
林笑棠将烟头仍在地上,一脚踩灭,但并沒有起身,而是双手压在膝盖上,懒洋洋的看向万全。
万全呆呆的看着林笑棠。
林笑棠口中轻笑,“还有呢,周思静带來的是什么人,关东军,你们一直通过周思静和他们联络,这批货物究竟是什么,你们要这批货的目的是什么。”
万全苦笑,“你知道的远远超出我的预料,看來你们的确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啊。”
的确,万全他们联系的,以及这次跟随周思静他们來的,确实是关东军的人,这和羽田空以及林笑棠掌握的情报分析出來的结果是一致的。
万全只是裴中岩组织在上海的总责任人,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执行者,对于组织的用意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这批货究竟是什么。
周思静口中的药材的确是个借口,这批货其实就是一批关东军在东北兵工厂内的最新半自动式火器。
日本自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便开始谋划对华战争,力图以战争确立日本在亚洲的唯一强国地位,这也是日本历次多外战争的基调,多次冒险进行的战争让日本尝到了甜头,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日本不惜再次铤而走险。
但“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军界一直以來便存在的“不扩大派”和“强硬派”之间的分歧和争斗便越來越激烈,从张略层面的制定到军队人事的调整,各个层面都充斥着两派之间的斗争,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北上”与“南进”两种战略的争执。
直至到了三十年代,“不扩大派”和“强硬派”逐渐演变为“统制派”和“皇道派”(注一)的全面斗争,而日本军队自古便有的“下克上”的传统风气,以及日本陆军飞扬跋扈的“暴走”习惯,已经完全突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的模式,成为各个一线部队的“随心所欲的机制”。
从“皇姑屯事件”、到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合谋搞出的柳条沟爆炸、进攻奉天城、再到直接扶植溥仪建立“伪满洲国”,都是由陆军基层军官发动,最后中央政府不得不承认的例证。
关东军占领东北后,逐渐自称体系,而在与天皇支持的“统制派”的争斗中失利的部分被贬谪的“皇道派”军官加入关东军序列之后,关东军更是成为了一个独立运转的团体,当然,日本发动的战争攻势他们还是会积极参加的,目的却是为了更多的掌控资源和地盘,然而,在其内部,中低层军官联合了部分上层却俨然成为了关东军实际的主人,他们迫切希望以自己的方式获得更辉煌的战绩,以此作为重夺军界话语权乃至帝国前进指挥棒的基石。
万全分析,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关东军才与裴中岩等人取得了联系,并展开一系列的合作,但两者之间合作的内容和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次,关东军是应裴中岩组织的要求,运送了一大批东北兵工厂新研制的半自动式步枪等军火到四川,至于裴中岩等人的用意,万全这个身份的人就无从得知了,他只知道,裴中岩等人对这次的货物很是关注,也倾尽了所有的力量,要确保这批军火安全的入川。
林笑棠听完了万全的讲述,满意的点点头。
万全凄然一笑,“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动手吧。”
林笑棠奇怪的眨眨眼,“为什么,接下來还有你的戏份呢。”
万全摇摇头,显然对林笑棠这个要求早有所料,“杀了我吧,我已经背叛了组织,如果一旦被他们知道,我难逃一死,你或许不清楚,组织的人手虽然不多,但他们拥有一支国军最精锐的部队,小杨只不过在那里接受了三个月的训练而已,其他人的水准只会比他强,而这些人都是些杀人机器,他们只听组织的吩咐,我说出这些东西沒有别的要求,只求你能够尽力保护我的家人。”
林笑棠笑着站起身,“你监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满上海你也可以打听,我林笑棠什么时候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情,你我并沒有深仇大恨,我要你做的,不过是帮助我做好这件事情,货物我担保会平平安安的抵达目的地,你要做的就是继续做你的上海负责人,你的家人已经在我的保护之下,事情完成后我可以将他们送到海外,如果你运气够好的话,能够活到那个时候,那么你就和家人一起离开,我是实话实说,也不想发誓赌咒,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万全看着林笑棠的面孔,眼睛中陡然放射出希望的火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久不见
虽然已是初春,但夜里的寒风依然有些凛冽的味道,吹在人的脸上是萧索的感觉,万全站在货仓的门口,眼神阴冷的盯着來來往往的汉子,不时和自己的一个绝对心腹交换着眼神,宋伯达紧紧按着腰间的手枪,面色凝重,直到一名手下向他报告,货物已经搬运的差不多了,他的表情这才轻松下來。
冯运修站在万全的不远处,和周思静不时聊上几句,周思静也有些紧张,今晚,高岛介临时说自己有事,将他推到了最前边,这让周思静不禁暗自叫苦不迭,自打一來到这里,身上的冷汗就沒下去过,直到现在,厚背还是湿漉漉的,就连香烟都抽掉了一整盒。
宋伯达走到万全和冯运修的身边,告诉他们货物搬运的差不多了,冯运修看到两人的表情,不禁一笑,“别那么紧张,都放松些,上海滩每晚都有数以万计的货物进进出出,像这种数目的交易,哪天晚上不得有个十几桩啊。”
宋伯达勉强笑笑,刚要开口说话,却不料冯运修紧接着说道:“我们的船三天后到港,这两天的安全问題我们可不负责。”
宋伯达一愣,“不是说明天一早吗。”
冯运修有点惊讶的看看他,语气中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之前说的是直接将货卸在我们的码头,但你们非要将货搬回自己的货仓,之前说的那条船出了点状况,要晚些时间才能到,因此,货物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宋伯达眉毛一挑,就想要争辩几句,却被万全一把拦住,“行了,货物的存放是我们改变了事先的约定,错在我们,这两天大伙多上上心,小心点就是了。”
宋伯达有些不服气,随即嘟囔了几句,此时,外边的一名手下慌慌张张的跑进來,“不好了,弄堂的两侧出现了大批人马,向着咱们这里包抄过來了。”
宋伯达顿时慌了神,看向万全,“老万,这怎么办。”
万全咬咬牙,拔出腰间的手枪,“慌什么,留下一些兄弟,将货转移到后边,搬上车再运走,能搬走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全部销毁,老宋你带着人去应付一下,尽量多撑些时间。”
宋伯达沒有想太多,答应一声,就带着自己二十多个手下向旅馆门外跑去。
此时院子里剩下的就是万全的手下以及周思静和冯运修等人。
万全冲冯运修点点头,“诸位,请跟我來。”
众人跑到货仓中,万全的手下将两个木箱挪开,露出一道暗门。
……
宋伯达等人刚到门口,对面影影绰绰的黑影就开了枪,顿时,宋伯达的身边就倒下了好几个人,宋伯达一个侧翻,带着众人开始还击。
吴四宝一身短打扮,气势汹汹的招呼着手下发动攻击,却冷不防被人一脚揣在屁股上,向前紧跑了两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吴四宝转回身,正要破口大骂,却一眼看见了身后面沉如水的矢泽慎一。
“矢泽大佐,您怎么……。”吴四宝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矢泽慎一骂了个狗血喷头。
矢泽慎一万沒想到,在闸北这里也能遇到吴四宝,顿时火冒三丈,之前,他得到情报,关东军间岛特设队的高岛介秘密來到上海,鉴于之前间岛特设队绑架羽田空的事情,矢泽慎一就命令全面监控高岛介一干人等,当发现他们竟然与林笑棠有了接触的时候,矢泽慎一顿时狂喜不已,他立刻意识到,高岛介此次來上海或许便是与林笑棠有所交易,如果能趁这次机会将这两个眼中钉一举拔出,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乎,就在知道了高岛介开始向闸北运货的消息后,矢泽慎一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宪兵队的人马,兴冲冲的杀奔闸北而來。
但沒想到,居然给七十六号的这个黑胖子给抢了先,之前,因为苏州那批黄金的被劫,矢泽慎一便对七十六号耿耿于怀,只是因为李士群的力保,吴四宝才得以逃过一死,如今,他居然又神气活现的跑到了自己的前边,这让矢泽慎一如何能够忍下这口气。
“你”,矢泽慎一一指吴四宝,“你和你的人,今晚全部听我的指挥,不能走漏了一个人。”
吴四宝心中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矢泽慎一却是日本上海情报组织的头面人物,他的命令吴四宝是万万不敢违抗的,因此,只得忍气吞声的接受下來。
身着便装的宪兵队士兵和七十六号的特务合并一处,向着旅馆发动了攻击,宋伯达寡不敌众,渐渐支持不住,便按照之前和万全的约定向货仓方向边打边撤。
可來到货仓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仓库中已经沒有一个人,大大小小的木箱堆满了整个货仓,几名手下查看了暗门的位置,脸上的惊恐更为明显,“大哥,不好了,暗门被封住了。”
宋伯达如遭雷击,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狠狠的一拍脑袋,“万全个王八蛋,竟然出卖了我们。”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剩余的手下眼巴巴的看着他。
万全的眼珠不停的转动,心思飞转,良久,他一跺脚,“娘的,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弟兄们,老子投降了。”
手下们轰然响应。
此时,矢泽慎一和吴四宝已经带人冲进了货仓,几十支枪口对准了宋伯达等人。
宋伯达将手枪扔到地上,首先高举双手,“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话音未落,宋伯达却感觉到大地开始颤抖,身后的几只木箱毫无征兆的炸裂开來,火焰像恶魔一样嘶吼着冲向所有人。
吴四宝见势不妙,拉上矢泽慎一就向后退出了仓库,但巨大的爆炸气浪却将两人又硬硬生生的推出了七八米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爆炸之后,良久,矢泽慎一才颤抖着的翻过身來,看看身上,察觉到并未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可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仓库,矢泽慎一顿时呆若木鸡。
宋伯达等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
巨大的爆炸声,将整个闸北都给震动了,黑色制服的巡捕吹着哨子,慌慌张张的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汇集过來,大街小巷的人们都被惊动了,纷纷走出家门,一脸茫然的看向货仓那腾起的滚滚黑烟。
冯运修等人混在人群中,穿街过巷,径直走向实现安排好的地点,一亮卡车和一辆小汽车正等在这里。
冯运修安排万全等人登上卡车,又交待了几句,这才带着脸色苍白的周思静來到了小汽车旁,为他打开车门,让他坐在后边,随手重重的关上车门。
周思静一愣,“冯老弟,你不上车吗。”
冯运修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汽车启动,冯运修的笑容逐渐变得冷酷起來。
周思静忐忑不安的坐在车上,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看看车里,除了司机和副驾驶座位上的一名男子,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但帽檐压得很低。
三个人一言不发,车厢内的气氛安静而诡异,周思静清清嗓子,“三位兄弟,咱们这是去……。”
身边的男子将帽子摘下來,扭转身子,看向周思静,“周参谋,还认得我吗,好久不见。”
……
海面上静静的停着两艘不算很大的货轮,其中一艘上标有日本国旗的字样,林笑棠和高岛介等人站在另一艘货轮的甲板上,高岛介看着手下和林笑棠的人将货物安置好,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此时,火眼提醒林笑棠,“七哥,有船过來了。”
高岛介手下拿过來两个望远镜,交给两人,林笑棠仔细看了看,“应该是小冯來了,“
一艘快艇从黑暗中冲出,很快就來到了货轮边,冯运修和万全在水手的帮助下登上甲板。
冯运修径直走到高岛介和林笑棠的面前,“老板,跟您预料的一样,七十六号的宪兵队果然有埋伏。”
万全的面孔还是波澜不惊,“混战中,我们损失了很多人,周先生也遇难了。”
但高岛介似乎并沒有因为周思静的死讯而破坏了心情,反而用欣赏的目光看向林笑棠,“林先生,您的判断沒有错误,也幸亏您的及时提醒,才使我们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林笑棠一笑,握住高岛介伸过來的手,“既然是合作,那当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应有之意。”
高岛介又扭过头看看冯运修,对林笑棠说:“林先生,既然周先生不幸遇难,我再提一个不情之请,以后贵我双方在北平的相关接洽和联系,我想推荐冯先生來担任联络员,可以吗。”
“沒问題,小冯跟在我身边也有段时间了,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我打算在北平再成立一家新的公司,当然,这家公司跟我们将沒有任何联系,这也是为了我们之后合作事务的安全着想,就由小冯來负责公司的事务,有什么事情,高先生直接吩咐他去做就行,但是,关于我们的合作,我想要提醒高先生,请贵方注意保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第一百七十章 因果循环
林笑棠和高岛介一起登岸,因为高岛介要直接回北平复命,林笑棠就让焦达率人将他们送出了上海,林笑棠目送他们走远,回身吩咐火眼,给货船发电报,让他们配合压船的万全注意避开高岛介的耳目,摸清楚这批军火具体是些什么东西。
到柯华以后,到了地下室还沒开门,在通道里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里的隔音设施不错,但仍然压制不住一个熟悉的惨叫声,林笑棠皱皱眉,叫手下把之前进來通过的两道厚厚的铁门都关上。
通道里的灯光全部打开,但惨叫声和那种血腥的味道让这里充满了压抑和阴冷。
走到尽头的一扇铁门前,早有手下等候在这里,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地下室的温度并不低,屋里站着的几个人竟然有两个是赤膊,头顶冒着腾腾的白烟,手里蘸了盐水的皮鞭垂在地上,看到林笑棠进來,其中一个擦擦额头的汗,快步走过來,“长官。”
绑着贵在地上的一个人,听见这句话,头慢慢的抬了起來,透过脸上的鲜血,看见站在灯光下的林笑棠,不由得一阵悸动,两只胳膊不停的晃动着锁链,发出沙哑的惨嚎,“林老弟,这一定是误会。”
赤着上身的秦汉回身冲着他吐了口唾沫,“死汉奸,误会个屁,千刀万剐了你也难消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