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奴婢会更加尽心保护三奶奶,老天有这样的恩赐,奴婢可要惜福。”
季嫣然轻声劝慰容妈妈:“放心吧,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容妈妈都这样珍惜她的这次“死而复生”,她当然更不能辜负上天给她的这次机会。
为了避免容妈妈再继续这样说下去,季嫣然道:“妈妈方才跟我说,我想起什么来了?”
容妈妈的眼睛中一闪激动:“您说,老爷将季家交到您的手中,从今往后您在哪里,季家就在哪里。”
季嫣然一愣,原来是她想多了,季嫣然没有失忆只是忘记了父亲这句嘱托,容妈妈却一直都记得,希望有一天季嫣然能够撑起季家。
她这算是误打误撞……
容妈妈道:“老爷嘱咐过三奶奶,要好好经营季家的铺子,可是三奶奶却……没有这样做,反而与江家一起经营间米铺。”
季嫣然在脑海里搜罗了一下相关信息,季嫣然只是拿了一点点的本钱,从来不管铺子上有多少盈亏,就月月按时从掌柜那里支五十两银子。
季家倒了,李雍不认她这个媳妇,李家公中也不给月银,季嫣然傍了江瑾瑜这个金主才能有今日。
江瑾瑜不是个善心的人,这样做当然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难道江瑾瑜就是拿她来对付李雍?
不管怎么样,以后她都不能再要江家的银子。
季嫣然看向容妈妈:“那我父亲留给我的铺子在哪里?”
容妈妈立即来了精神,转身在内室的箱子里找出一张地契来:“就在西城。”
季家祖上世代经商,到了父亲手上,曾一度做到了鼎盛,就算父亲获罪流放,家产多被罚没,也应该留了些家资。
季嫣然道:“这是个什么铺子?”
容妈妈抿了抿嘴唇:“老爷告诉过大小姐,是间……棺材铺……”
季嫣然愣在那里,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一下子被浇灭了。
棺材铺,她能拿来做什么?
谁会留间棺材铺给女儿。
怪不得她没有找到有关这间铺子的记忆,想必是这身体的正主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怎么想,都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季家为什么会做这样晦气的生意,她总不能真的去卖寿材,她真的想不出怎么才能用一个棺材铺子重振季家。
容妈妈低声道:“奴婢也知道卖寿材的铺子晦气,可这是老爷留下来的……也许,也许……”说到这里她也没有了底气,而是一脸期盼地看着季嫣然。
季嫣然点点头:“我知道,得了功夫我会去看一看。”
容妈妈脸上浮起了笑容。
“三奶奶,”容妈妈看向外面,“您是不是该去看看三爷了,您和三爷的关系刚刚有了起色,老话说的好,总要趁热打铁。”
现在她还不准备告诉容妈妈,她和李雍是合作关系,日后准备和离,这些事对于容妈妈来说是不小的冲击。
季嫣然道:“我和三爷……别人问起你便说我们早有情意,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容妈妈颔首:“奴婢明白,绝不会出去乱说,”说着目光向窗外扫去,“这个家里还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呢。”
今天对于李家来说,是不太平的一天,院子里看起来平静,其实她和李雍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李文庆的眼睛。
李雍吃了药,身上的伤口也都经过了医治,应该没有大碍。
“三爷睡下了。”
李雍身边的随从低头禀告:“三爷说,三奶奶也抱恙在身,就早些休息,这里有我们侍奉。”
既然如此,她何乐而不为。
季嫣然回到内室里,大红的幔帐,旁边是绣着百子嬉春图的屏风,好像这个新房是今天才布置好的。
躺在床上,她慢慢闭上眼睛,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来到古代之后,大量的信息一股脑塞给了她,她还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欢喜,好像她本就该回到这里。
她想要抓住其中一些讯息,它们却又像雾一般飘散了。
季嫣然睁开眼睛,原来方才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侧室外面传来零碎的脚步声,现在是下人在侍奉李雍,李雍还没有睡下。
在大牢里,李雍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回到李家更是耗尽了最后的精神,现在却还没有睡下,只能证明一点,他伤的太重,已经到了无法入眠的程度。
季嫣然干脆起身穿上氅衣,走了出去。
端着茶碗的小丫鬟见到季嫣然立即行礼:“三奶奶,奴婢……侍奉三爷喝水,您这是要……”
小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季嫣然的人已经在侧室中。
不远处的床上,李雍趴伏在那里,听到声音他睁开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季氏换了一身藕色的褙子,长发散了下来,显然已经梳洗过了。
“外面有人守着,你到外间去睡。”
季嫣然抬起头来,她不过才跨进屋一步,他就开始发号施令。
浑浑噩噩中,李雍感觉到季氏仍旧向这边走来,然后耀眼的灯光就落在他的脸上。
“我这里没事。”
那双手却掀开了他的被子,他忍不住一颤。
季嫣然弯下腰看着李雍,脸红红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果然是发烧了。
“发热了,这样捂着会更糟。”
李雍皱起眉头:“但凡受了伤,势必都会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日就好了。”
“准备一盆温热的水,还要一块巾子。”
季嫣然说完这些接着道:“去城东将胡僧请来,若是二老爷阻拦,就说我做了个梦,梦见老太爷说,胡僧才能治他嫡孙的伤。”
第十章 过时了
李文庆翻看着手中的礼单,为了律哥能拿到这个勋官的位置,他几乎动用了李家所有的关系,光是礼单就有半尺厚,现在就等着朝廷的吏部官员前来审核入品,将来托江家在三品以上大员家缴个品子课钱,用不了三五年,就可以正式入官了。
谁知道紧要关头,出了这么多差错。
季氏“活”的太不是时候了,若是在哪个深夜里……他就会悄悄地将季氏处置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事。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
李文庆将礼单仍在桌子上,吓得旁边的李律一哆嗦,李二太太在这个节骨眼走进来。
“怎么了?”
李二太太脸色难看:“季氏又在闹腾,让人烧水拿巾子、熬药,她嫌弃小院的下人手脚不麻利,硬是让大厨房的人都起来。”
李文庆皱起眉头道:“她要干什么?”
李二太太有些嫌弃:“听说李雍热起来了。”不过就是发热罢了,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
李律不禁冷笑:“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那病秧子,让人告诉她,那病秧子一直如此,小时候热了十几天也照样没死。”
李二太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些年她一直盼着李雍自生自灭,谁知他却偏偏不识相。
李雍生下来时不足月,身子一直不好,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定要生场大病,从前长房当家时,围前围后跟要命了似的。后来大伯被贬官,大嫂又没了,李雍也因此病倒在炕上,没几天就瘦剩了一把骨头,她还以为用不了几天长房就要母子团聚了,谁知道李雍也是命硬半夜里挣扎着起来,将守夜婆子剩下的半碗米糊吃了,硬是挺着活了下来。
李雍当时没咽了那口气,活活让她堵心几年。
李二太太一脸的愤郁:“季氏还让人去城东请胡僧,这分明就是不信黄御医的医术。”
李文庆眼睛中冒出火星子:“谁也不准去。”
谁知李文庆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李文书的声音:“二哥你在吗?”
李文书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面色阴沉的李文庆。
李文庆皱着眉头:“三弟不会也要由着季氏胡闹吧?整个太原府谁会比黄御医医术更好,这样下去整个李家也要被人笑话。”
李文书沉默片刻点点头:“二哥说的有理,我也是这样想。”
李文庆刚要松口气。
李文书却道:“不过这次恐怕真的是老太爷的意思,”说着他顿了顿,“季氏说梦到老太爷让她去东城找胡僧。”
“您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吗?”
“现在东城哪里有什么胡僧,可是放在十年前,太原东城的栖山寺可是胡僧聚集地。‘郎中医内,胡僧治外’若是有人受了外伤,除了请郎中诊治之外,还会去东城请胡僧。”
“后来常宁公主因服食胡僧药而亡,皇上下令胡僧不得在武朝停留,栖山寺才没了往日的繁华。”
李文书的脸色越来越郑重:“十年前的事嫣然这样的小孩子怎么会知晓,所以我想来想去,说不定真的是老太爷。”
院子里刮过一阵风,吹得呜呜咽咽,李二太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李文书道:“老太爷的脾气二哥比我更清楚,若是不能让他老人家如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太爷在的时候,差点将李文庆逐出家门,现在老太爷又显灵要救治嫡长孙……
这分明是在说二房排挤长房啊。
李文庆捏起了拳头,他就不信了,他那个死了多年的老爹还能在这时候捣乱,分明就是李雍和季氏的手段。
他拦着就中了他们的计,那好,就随他们去。
李文庆道:“让人去请,若是胡僧能治好雍哥的伤,那可就是嫣然的功劳。”请不来,自然就是季氏在胡闹。
……
李雍只觉得很疼,那疼痛沿着腿爬上来,来到他心尖上,片刻之间他额头上就满是冷汗。
额头上一凉,就像初春迎面而来的微风,让他焦躁的心一下子被抚平了许多,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双璀璨的眸子。
李雍一时恍惚,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在哪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皇上亲自为太子和晋王选陪读,他跟随父亲进宫去,那一年,他见到了黑陶瓦、金桃树,他虽然在宫中病倒,却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后来每次他生病,都会想到这段过往。
“水再换一换。”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顺着他解开的襟口滑下去,微凉的指尖就落在他滚烫的身上,竟然让他觉得十分舒坦。
这样一想,李雍忽然清醒了不少,他从不曾让人贴身侍奉,更别提这样触碰他。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早就长大成了个男人,谁有这样的胆子……李雍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
季氏。他身子一弓,彻底清醒过来,挥手就去推身边的人。
季嫣然不禁咋舌,李雍简直就像一口烧红的锅,淋上些水就滋滋冒热气,亏得满屋子人还能这样镇定,正胡乱想着,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她吓了一跳向旁边躲闪,却反而按在了李雍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