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听她接着说,‘虽然很感动,但还是不行,云琪哥哥只能收我的情书。云琪哥哥,你先等等我,等我长大,能谈恋爱了,就每天给你写一封情书。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练字,好好学习写作文,一定会比她更厉害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表梅,不知青梅苦,只作青梅酸。

听到那话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又有些甜甜的。从小到大,我见她哭过无数回,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感觉到我的青梅终于成熟了,有种欣慰感。可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哭,初三那年的夏天刚过,我就离开了,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她,那迟迟未到的情书也不知送到了何处。

离开之后,我才真切地感受到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句诗的含义,每每忆起,总是痛彻心扉。那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要放在第一封情书里。

她总说要好好学习博大精深的古诗,以后就用古诗来写情书,每一封情书里,都要附赠一首诗。可我终究未等到哪怕一封,也许是她根本不知道该寄往何处吧,是我没有遵守诺言,都是我自作自受。”

原来竟是一段青梅竹马的情事,难怪一直念念不忘。初恋最是难忘,尤其是无疾而终的感情,经过岁月的洗礼,那人终究会变成心口的朱砂痣。

江小鱼心底感叹一番,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管怎样还是有进展的,虽然第一件血腥事件没什么进展,但第二件少女事件总归是知道了些前因后果。回去好好整理一下,下次或许就会有新的突破。

蒋云琪感受到她轻柔的小手,不觉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眼中是湿润的,或许是想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小青梅,情到深处自然流露。

江小鱼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对着他温婉一笑,“云琪哥哥,今天就到底结束吧,待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下次再约时间会诊怎么样?”

蒋云琪并未开口说话,听到她要走,忽而皱眉,好似满目春光染上了悲伤枯涩,低低哑哑的,如同触手即散的轻尘。过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梦中的少女,他苦涩一笑,笑的那么温柔,那么隐忍,繁华错落,“嗯,我会极力配合你的诊疗的。”

江小鱼见他并未挽留,心口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本见他眼神专注,分明是把她当成了梦里的少女,如今眼眸渐渐清明,能够这么快恢复神智,可见是个意志坚定之人。她心中如此想着,拿起本子塞进包里,告别之后,径直离去。

蒋云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整个人瞬间瘫坐在沙发上,就像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只剩一副皮囊。他的脸埋在沙发上,后背轻轻颤抖,就那样趴了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已然恢复了初时的冷漠,一脸冰寒彻骨,让人不能接近。

他站在玻璃幕墙前,眼睛看向外面,你为什么会得这种怪病?为什么会将一切忘记?我终究要查个水落石出。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内线,待对方接通,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江城,你去帮我查一查江小鱼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查完之后尽快给我。”

江小鱼回到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在饭桌前了。

许柔音将她肩上的包接过去,关心地问道:“今天很累?”

江小鱼撒娇地抱着她的手臂,像个讨糖果的小孩子,“妈,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慰劳一下我,今天真的好累,还出去做了一趟上门服务。”

许柔音笑容温婉,带着她走到洗手池边,帮她洗了洗手,才一起在桌前坐下。

江文军看着母女俩,无奈摇头,“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手都让妈妈洗,羞不羞。”

江小鱼隔着桌子,对他做了个鬼脸,“爸爸,你就是在嫉妒,对不对?再说了,妈妈这是心疼我,在妈妈的眼里,不管我多大,都是小孩子。对不对,妈妈?”

许柔音左右看了看两人,笑着说道:“小鱼儿说的对,不管你长多大,就算嫁人了,回到家依然是妈妈的小宝贝。”

江小鱼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满是胜利的微笑,朝着江文军又吐了吐舌头。

江文军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们,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好好,小鱼儿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宝贝,是爸爸不好。来,给我们家小鱼儿夹一块肉,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希望我们的小鱼儿越长越壮。”

江小鱼听了他的话,简直要哭了,“粑粑,人家现在都嫁不出去了,再长壮点当牛使啊。”

江文军的筷子一抖,差点掉到桌上。

许柔音笑得捂住嘴,打趣说道:“老公,你这是被女儿嫌弃了。”

江文军又给许柔音夹了块排骨,才悠悠说道:“怕什么,都是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就算嫁不出去,爸爸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江小鱼嘿嘿一笑,咬了一口肉,只觉满口留香,眼睛不觉眯起,幸福地冒泡泡,“嗯,有爸爸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你们可不要再逼着我去相亲了啊。”

许柔音与江文军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连忙说道:“小鱼儿,你可不能这样任性,爸爸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找一个人结婚的。毕竟我们会先你而去,到时候只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让我们怎么放心。我们不求你能天天承欢膝下,但求你能幸福一辈子,有个人陪你到老,照顾你,疼爱你。”

江文军的脸色也严肃了些,接着说道:“我看景辰就不错啊,成熟稳重,有商业头脑,还谦逊会照顾人。女儿啊,要不你再考虑考虑,爸爸挺看好他的。”

江小鱼轻叹一声,又是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啊,她做出一个淡淡的忧伤表情,一脸的求放过,“爸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一直把景辰大哥当亲哥哥的,他也一直把我当妹妹。你什么时候跟珊珊一样,学会乱点鸳鸯谱啦。”

许柔音见她如此,似乎知她心中所想,又给她夹了一只虾,急忙岔开话题说道:“好啦,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儿戏,还是让女儿自己慢慢挑吧,只要不抱着不结婚的念头就行。快,不是早就饿了吗,赶紧多吃点,妈妈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油淋大虾。”

江小鱼对着她狂点头,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虾肉,笑眯眯地说道:“哎,每次吃到妈妈做的油淋大虾,都幸福地冒泡泡,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鱼,在水底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浑身舒爽。”

许柔音笑得合不拢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就你嘴甜,这张小嘴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做的是十全大补汤呢。我们家小鱼儿本来就是一条鱼啊,还是一条受上天眷顾的小鱼神。”

江小鱼原本嚼得正香的嘴突然停住了,小嘴还鼓囊囊的,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柔音,眼中有幽光掠过,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惧。她想要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却被呛了一下,弯着腰直咳嗽,脸红的不成样子,心肝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原本吃的好好的,江小鱼却突然被呛了,许柔音和江文军都吓了一跳,两人都从座位上站起,一个轻拍她的背,一个拿起垃圾桶。

许柔音见她咳得厉害,竟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一边低声说道:“小鱼儿,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被呛到了?你别吓唬妈妈呀。”

江文军也急得满头是汗,在一旁说道:“是不是要去医院一趟啊?”

江小鱼听你两人的话,突然就抬起了身子,接过张纸擦了擦嘴,才笑着说道:“爸,妈,你们也太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娇弱,就是吃得太快,被呛了一下而已,不用去医院啦,你看,现在不就好啦。你们赶紧坐下吃饭,一会儿都凉了。”

两人见她只是脸有些红,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才回到座位上。许柔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真的没事吗?你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省心,吃个饭,也能呛到。”

江小鱼唇边露一抹苦笑,假装不着痕迹地问道:“妈,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就是鱼啊,还是什么鱼神?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许柔音却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你就是小鱼神啊,自从那次你落水之后,妈妈就认定了你是小鱼神,老公,你说对不对?”说罢,扭头看向江文军。

江文军一脸的若有所思,接收到妻子满含期待的眼神,轻叹一声,说道:“当年我们带着你去外婆家,你外婆家住在乡下,那里有个湖,你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掉了进去。等救上来的时候,都没有呼吸了,我和你妈差点被吓死,哭得肝肠寸断。

却不知为什么,你妈抱着你哭的正伤心时,你却突然醒过来了,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啊。你外婆经常说,那个湖里有鱼神,也许是老人家嘛,总有些迷信什么的。以前你妈从来不信这些的,但自从你醒来后,她就对你外婆的话坚信不疑,就把你当成是小鱼神了。”

话音刚落,许柔音又继续说道:“你的短期记忆症,就是那次落水之后留下的,醒来之后,之前的事全部忘记了,而且超过一个月的事情,你也记不得。初时我还很伤心,带着你看了无数的医生,几乎跑遍了D市所有的医院,也没见有什么成效,后来慢慢地就放弃了。

你外婆说,这就是代价,你能醒来,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换一次新生。慢慢地我们也就释然了,不管怎样,只要你还健健康康地活着,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婪。而且那个短期记忆也没什么不好的,若是有什么伤心事,还能及时忘记。不被过去困扰,也不被烦恼束缚,这样生活地反而更无忧无虑。”

原来如此啊,听了两人的话,江小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我小时候竟落过水,原来病根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还以为是……

不知为何,听到这事的时候,她忽然就想起了白天蒋云琪说的那个梦,以及那一声熟悉又陌生的“云琪哥哥”,还有蒋云琪那晦涩难明的眼眸,总觉得他很久以前就认识自己一样。江小鱼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一起,只要抓到其中一根线,就能将一切解开。

江小鱼看向许柔音,有些急切地问道:“妈妈,我是什么时候落的水?”

许柔音被她突然一问,竟有些懵了,本以为她会问点别的呢,想了想才说道:“大概是十五年前吧,你那时候你才上小学,是吧,老公?”

江文军只想了一下,就回道:“嗯,你十岁的那个暑假,你心情不好,整天哭泣,我们就带你去外婆家,想让你散散心。”

十岁?十五年前?居然跟蒋云琪说的时间点完全吻合!他说他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暑假离开的,难不成我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少女?!难怪我说出自己忘记一切的时候,他表情那么痛苦,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这样说来的话,十五年前,蒋云琪就住在我家旁边?是我们家的邻居?江小鱼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又急急问道:“爸,我们家旁边这房子为什么一直空着?我看那花园里的野草都快漫过围栏了,是不是已经很多年没人住过了?”

江文军的脸色突然就变了,他转头看向许柔音,她也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才缓缓说道:“乖女儿,你怎么突然就提到咱们邻居了?”

对于他们来说好像确实有些突兀,但对于江小鱼来说,这却是困扰着她的难题啊,只有将这个问明白了,她才能知道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她满脑子的问号,蒋云琪是不是邻居家的大哥哥?蒋云琪又为什么离开?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突然搬家?

江小鱼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只能委婉地去打听,“啊,我就是今天回家的时候,又看到满院子的荒草,觉得挺可惜的,那么大的房子也没人住,所以忍不住想问问。之前就挺奇怪的,但你们也知道我这记性,若是今天想起来不问的话,估计过一个月又忘了。就这样循环往复,没想到拖到了现在,嘿嘿。”

江文军和许柔音又打量着她,似乎想要看出她是否在隐瞒什么,但观察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能放弃了。

江小鱼偷偷地咽了口口水,开玩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神经科医生,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天天在医院怎么跟那些神经病患者斗智斗勇。她心中有些得意,但又急得要命,一双眼睛盯着两人,都能看出朵花来了。

江文军终究是抵不过她的温柔攻势,只要女儿一撒娇,肯定会败下阵来。心里想着也过去那么些年了,女儿如今都上班了,应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徐徐说道:“确实很多年没人住了,刚刚不是说你落水嘛,他们家就是那一年搬走的,算起来也已经十五年了。那个房子整整空了十五年,野草遍地越过围栏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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