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不见时,毕竟是怀着孕,庭礼他一时难以放下,也很正常。”
萧盛这句话一说出来,褚玮成的眼神顿时沉暗如晦,语气也带了几分讥诮,“关键时刻,萧伯父果然还是向着自家孩子。”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萧盛却并未因为小辈的一个态度,而引起丝毫的情绪起伏,“若是当初没出那起意外,筝儿还好好的,那个女人怀孕的事情也不至于被发现,庭礼也不至于如此执着。这都是命。”
褚玮成闻言,望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开始怀疑萧筝出事的真相?
为了赶走甄心,有些事情是两家合作的;但有些事,是他背着其他人独自安排的,而且还出了错。
褚玮成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是太着急了。
他深呼吸两下,稳回情绪,“那么,萧伯父觉得,接下去该怎么办?”
“让褚丫头主动一些。”
萧盛目光沉沉,“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三个月了,但褚丫头这里毫无动作,怎么能收的了庭礼的心?情敌,我们已经替她赶走了。难道自己男人的心,还要靠我们来拿住?”
“可是薇雨现在能做什么?萧庭礼本就多疑敏感,薇雨若不是一直安静乖巧,早就被他怀疑上了。”褚玮成狭长的凤目微眯,“除非,萧伯父能安排薇雨住进御景苑去。两人总得朝夕相处,才有机会发生别的。”
萧盛看他一眼,“要搬进御景苑,容易。但搬进去之后,孩子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可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这倒也是。
褚玮成眼皮跳了一下:就萧庭礼那个冷血无情的性子,五个多月的肚子只怕也是眼睛不眨一下,就拖去打了。
“事到如今,这桩婚事能不能穿,就看褚丫头她自己的本事了。”
萧盛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准备离去,“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她。若是她还把握不住,我们也帮不了她了。再有四个多月,孩子就要生下来了,她是要被人指指点点‘未婚先孕’,还是名正言顺的‘风光大嫁’,都得看她自己了。”
褚玮成一路将萧盛送出褚家。
一回头,看见褚薇雨站在院子里那棵木棉花下,小巧精致的脸,微微仰着,乌黑的青丝柔顺垂在肩上,斑驳的阳光洒落她一身,怎一副美好动人风景。
他这样好的一个妹妹,怎么就入不得萧庭礼的眼了?
褚玮成越想,心中越是不甘,也越发为自己的妹妹不平。
他朝她走过去,“在看什么?”
“哥,你看,那里不知道何时,竟多了一个鸟巢。”褚薇雨轻声道,“我刚刚看见雏鸟探出头来了,好可爱。”
褚玮成眸底流转片刻,低头看向她白皙柔和的脸庞,“刚才萧老爷子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心里有打算了?”
褚薇雨伸手挡了挡阳光,双眸微微眯着,“嗯。试一试。”
“有多少把握?”
“没把握。”
褚薇雨看向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但总得试一试,不是么?”
几日后。
今天是城东韩家长孙的百日宴,因为韩家三代单传,唯一的儿子又年近四十才终于喜得贵子,韩家为此大摆筵席,在宝格丽酒店席开九十九桌流水席,所有愿意来恭贺的宾客,只要备上一个小红包意思意思,就都可以入席享受这场盛宴。
一场宴席从中午持续到晚上,可谓是创下了青城有史以来酒席进行时间最长的记录。
萧家和韩家交情不浅,萧庭礼不但亲自到场,还一直陪到酒席结束。
等迈出酒店大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萧先生,现在回家吧?”黎一接到萧庭礼,当即问道。
萧庭礼眉间微有倦色,本要点头,下一秒却忽然改了主意,“不,去看姑姑。”
上次D国脑科专家给姑姑做了十分详尽的检查,但结果依旧不容乐观。给出的唯一的建议,是让亲近的家人挚友多多陪伴萧筝说话,也许可能唤醒她的意识,这样的奇迹近几年时有报道,也许萧筝也会成为奇迹之一呢?
可萧家一向血脉稀薄,本家中,和姑姑亲近的家人,除了萧盛,就是萧庭礼。
萧庭礼倒是愿意多陪着姑姑,可他一贯话少,而且也不可能丢下一切什么都不管。萧盛倒是如今时间充裕,可让他不停对萧筝说话,还是自言自语,着实难办。
两人可说都是有心无力。
本来,红姨若是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偏偏,红姨已经没了。
半夜的医院,处处静谧,连草丛里的虫鸣,都放低了夜歌的分贝。
“萧先生,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守在门外的佣人看见萧庭礼突然出现,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病房内看了一眼。
萧庭礼脸色微沉,“谁在里面?”
“是褚小姐。”
佣人老实低头回答,“这两日,每次待萧先生离开医院后,褚小姐都会来陪萧小姐说话。我有提醒过褚小姐,萧先生不允许她来。可萧老爷让我们瞒着萧先生,说褚小姐愿意陪萧小姐说话,有助于萧小姐早日醒来,我们也不敢不从……”
“她都和姑姑说什么了?”
“什么都说,我偷偷听过,就是一些闲聊,每天这青城里发生的大事,小事,或者是电视里、网络上的一些趣事儿,反正什么都聊。褚小姐真的好有耐心。”
佣人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观察萧庭礼的表情,“萧先生,您要进去吗?”
萧庭礼轻推开门。
VIP病房是两室一厅的格局,萧筝的病床在主卧的位置,旁边的客卧可以让陪床的人休息,小客厅可以招待访客,还带了一间小厨房,外边是阳台,总之功能齐全。
主卧的门半掩着,萧庭礼站在门口,能清楚听见看见里面的情形。
“姑姑,您看,这是我今天为宝宝买的小衣服,可爱吧?”
褚薇雨从袋子里拿出一套白底浅花的婴儿服饰,在萧筝面前晃了晃,“店员说,这个花色款式,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穿,所以我就先买了,真的很可爱对不对?”
她说着,又轻轻将衣服摆在床沿,然后温柔地将萧筝的手放在衣服上,“姑姑,您摸摸,料子很软吧?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
收起衣服,褚薇雨又从另外一个袋子里,拿出了几个婴儿玩具,有造型可爱的小黄鸭,还有毛茸茸的长颈鹿娃娃,以及一些水果蔬菜造型的小玩偶。
“姑姑,您看,这些是我今天买的小玩具,也不知道宝宝以后会不会喜欢呢?”
她轻轻将长颈鹿娃娃放在萧筝手边上,声音忽而有些低下去,“我听说,庭礼哥哥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长颈鹿玩偶。您为此,还特意找人学了,亲手给庭礼哥哥做了好几个,摆在床上,沙发上,玩具间,只为了让他不觉得孤单。”
萧庭礼喉头滚动几下,思绪一下飘回到小时候。
母亲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幼儿,所以十分没有安全感,不管去哪里都要紧紧搂着母亲做的长颈鹿玩偶才能安心。因此,玩偶很快就旧了,破了,姑姑便学着给他做,做的和母亲的一模一样,让他不管走到家里何处,都能看见,让他安心。
“姑姑,我现在只要想到以后,我就忍不住的难过。我的孩子,是不是注定得不到父亲的爱护?就算我付出一切的对他好,是不是也不能弥补他缺失的父爱?”
“姑姑,你说,我留下这个孩子到底是对是错?或许,他根本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