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管她。”苏暖低头专心手上的事,“她自己会注意的,一个十五岁就出来社会混的小姑娘,到现在22岁,七年了,要是没有点本事,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吗?她心里有数。”
或许,还有结,但是现在时机未到,解不开。
等着吧,苏暖心想,点火将绳子烧断。
前两天,沈北宸得了一断紫檀柳,问她要不要,说要给她做一个手串。苏暖便问他要了料子,自己打磨着,先做了两个手串。
说完的时候,苏暖刚好完工,将大的一串递给了麻哥。
“喏,日常戴好。”
麻哥看着那手串,登时两眼发光。油腻中年,哪个不爱手串?他拿在手里就左右打量着:“老板,这是小叶紫檀吗?这一串不得好几千!”
苏暖登时笑了,每个月从酒吧里抽利润就好几十万了,还在乎这几千块的东西。她刚想取笑他,就听一个声音说:“不是哦,这不是小叶紫檀。”
声音细细柔柔的,还带着一丝明显的病气。
苏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长相秀气柔弱的女子站在她的包厢外。
麻哥没关包厢门,连帘子都没有垂下,所以女子将他手里的东西看得清楚。
“老板……”麻哥知道自己犯错了。
来酒吧的人,谁都想见见传说中的苏大风水师时是什么样的。苏暖为了配合生意,在酒吧里做个套间,门口就垂着帘子,经常在后边纯粹喝茶。但是不管是在楼上的办公室,还是在楼下的小包厢,店员们都会想办法阻隔,不会让顾客打扰苏暖。
这个女子,怎么过来的?
麻哥第一反应就是想将功赎罪将这位客人请出去,苏暖已摇头,温和地问道:“不是小叶紫檀,是什么呢?”
“是紫檀柳。”女子又看了一眼麻哥手里的串子,“紫檀柳上面有鬼眼,对此有很多说法,有些说是为了驱邪,有些说是为了诅咒。”
“知道得挺多。”苏暖越发好奇了,“小姐姐,你也是学风水的吗?”
“我不是。”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举了举手里的电脑,“其实我是个写手兼插画师,这些都是看乱七八糟的资料看来的。”
写手和插画师?苏暖明白她来这里干什么了:“小姐姐,你想来我的酒吧搜集素材?”
“嗯,我一直在关注杨红的案子,从各种渠道里听说事情里,苏老板也有参与,所以想问问,能不能提供更详细的资料。”女子自我介绍,“我叫云雁回,笔名月满西楼。你就是苏暖苏小姐吗?”
“嗯,对。”苏暖笑着招手,“云小姐,来,坐吧,你想知道什么?”
云雁回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走进了包厢。
苏暖的专属包厢里头就是个工作台+单人沙发+双人沙发的格局,云雁回略一打量,在单人沙发上坐下。麻哥眼力界极好,什么都不说了,立刻离开,还将帘子放了下来。
“云小姐。”苏暖给云雁回倒茶,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杨红的详细资料。”
苏暖颇为意外:“杨红的资料?”
她还以为,来这个酒吧,都是冲着风水两个字的呢!
“谢谢。”云雁回双手接过热茶,捧在手心,好像在利用热茶取暖,她说:“风水方面的事,了解了解当好玩就行了,我不是写灵异的,而且这方面是你们的商业资料吧,我不方便询问。我只想知道杨红的情况,我觉得她个人的经历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地方,但是没有办法找到详细资料。媒体提供的,都是夸大其词的,我就想,来问问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说。”
挖掘杨红的背后故事?苏暖更好奇了:“云小姐,你想知道杨红的什么背后故事?她有哪里值得挖掘?”
“就……”云雁回比划了一下,“用网上的词来说,杨红是个扶弟狂魔,一个被原生家庭吸干血又被渣男害死的女人。但是,我看了新闻,觉得她的经历非常具有教育意义,我想写成,或者画成漫画,给小学高年级、初高中的女孩子看。我想告诉她们,日常生活里要防范哪些人,听到哪些话就是陷阱。还想所,人生有很多选择,如果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要勇敢地抗争。”
她居然是这个想法?苏暖越发吃惊,点头说:“好,我可以告诉你。”
云雁回的眼睛登时亮了,赶紧将茶杯放下,对双手呵了呵气,打开电脑,十指如飞地记录起来。
她问了很多详细的问题,例如当年杨红填高考志愿、杨红是怎么被庄彬一步步用爱情这个借口困住的。苏暖一一都回答了,因为问得太仔细,太多,所以等苏暖回过神才发现,已经过了快三个小时,到了晚上十一点了。
这个时间点,酒吧正热闹着,但是云雁回明显支撑不住了,脸色白白的,打字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云小姐,你没事吧?”苏暖感觉到她不大对劲,关切地问道。“不如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有事直接在微/信上问我?”
一边说,苏暖一边按了对讲机,叫道:“谁有空呢?给我送点热开水过来。”
“谢谢。”云雁回保存好文档,取出手机加苏暖的微/信,解释道:“我身体不大好,有点怕冷,让你见笑了。”
怕冷吗?现在才9月中下旬,天气还没降到20度以下,她身上就穿起了薄薄的针织衫,看来是真的怕冷。
“热水呢?”苏暖皱眉,怎么这么久还没送来?
她抬头望包厢门口看去,却见辛恬端着个托盘,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眼定定地看着云雁回。那里灯光黯淡,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平时娇媚百生、宜喜宜嗔的小甜心。
“恬恬,你怎么了?”苏暖问。
“哦,没事啊。”辛恬被她一提醒,瞬间就恢复了娇媚的样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今天她穿着开叉极高的旗袍,露着白生生的大长腿。前凸后翘,玲珑有致,胸口开了个鸡心领,露出深深的事业线。
辛恬将热水放下,眼风飘了过去,问道:“老板,你这是你的客人呀?是哪家千金呢?长得真好看。”
“你好,我叫云雁回。”云雁回作为写手,对人对事一向宽容,却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辛恬就皱眉。
她不喜欢辛恬这个样子。
这眉头不过皱了一秒,辛恬就发现了,她收起托盘,笑了:“哎哟,老板,你这位千金贵客不喜欢我,我还是不来了。下次她再来,你让颜希过来送茶吧,颜希那种清高禁欲的范儿,冰清玉洁,更招人喜欢。”
说完,她腰肢一扭,踩着高跟走了。
回吧台的路上,还故意欠身跟男顾客说话,胸口的事业线,直接将一桌的男人都看直了眼。
“苏老板,你不管管她吗?”云雁回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抱歉,我不是用什么贞洁烈女要求女性,但我觉得,她是故意把自己做成这种的样子,很危险的。她一个年轻姑娘……”
话里确实没有歧视,全都是关心之意,但她为什么对辛恬这么关心?从刚才的交谈里,苏暖能感觉到,她是个教养极好、谈吐优雅有趣的女子,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她应该知道不该对别人的生活多嘴。
“这个嘛,不用担心,我店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苏暖敷衍着,“云小姐,你家住哪里?这么晚了,你打车不容易,我送你回去吧,我有车,安全一点。”
“啊?”云雁回赶紧摇头,“不,不用了,我去的地方很安全的!那个,有事我在微/信上问你,苏小姐,谢谢你给我的资料。”
说完,她将电脑一收,一溜烟走了。
很奇怪的一个女孩子……苏暖嘀咕着,没放在心上。她继续打磨另一串手串,打算觑着哪天聂珊珊有空,就给她送过去。
没想到,云雁回刚走不久,聂珊珊就来了。
“聂法医!”苏暖叫道。
聂珊珊发现她在包厢里,先瞥了一眼吧台,才向她走来,叫道:“苏暖。”
“你怎么有空过来?”苏暖给她打帘子,让她进来,见她脸上似乎有忧愁之色,便关心地问道:“怎么?遇到烦心事了?”
“嗯,算是吧。”聂珊珊站在门口没进去,她身上依旧穿着方便行动的衬衫西裤,一副刚从单位过来的样子。聂珊珊双手插在口袋里,眉头纠结成一团。“烦得很,来你这里找酒喝。”
“这可简单了。”苏暖拉着她往吧台走去,坐下了叫道:“调酒师,给点烈酒!”
颜希带着口罩,将酒送了过来,递出去的时候低声问道:“有烦心事?”
“谢谢。”聂珊珊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沾即走,似乎有些不敢看,端起酒喝了一口,被辣得直吐舌头。“我表妹的病人,走丢了。小丫头刚当医生,心软,担心病人,跟我哭了好几天。”
“走丢了?”
“对,字面意思。”聂珊珊揉着额头说,“具体我也没问,我的事情也一大堆。今天被她哭了一路,实在受不了,才来找你的。”
她说完,便发现苏暖和颜希都盯着她。颜希的眼神很特别,她不敢看,只好对着微微笑的苏暖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原本以为,我们聂法医做高精尖工作,日常搞科研,是个高冷女神。没想到,还是个知心姐姐人设,连表妹工作上遇到困难了,都找你哭。”苏暖喝了一口果汁,“唔,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杨红都找上你了。你啊,看着高冷,实际上心软得很,特别好欺负。”
“胡说!”聂珊珊笑嗔了一下。
“没胡说,你这人的气息,看着强大,实际温柔,非常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苏暖说着,将手串取了出来。“给你。你这工作,整天接触尸体,如果一直呆在警局里,有正气压着,就还好。可一旦出外勤,去案发现场,万一案发现场风水不好,邪崇就容易沾身。这是紫檀柳的珠子,我特意打磨了一下,上边的图案能让你邪崇勿近。聂法医,征恶扬善,就看你的啦!”
“我只是本职工作,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聂珊珊打量着手串。
工作原因,她不适合戴饰品,但苏暖做的这个手链小小的,圆润可爱,戴在手上刚刚好。而且上边的图案,一看就叫她喜欢。
“谢谢,那我就厚脸皮收下啦!”
“客气什么,就算你不是长川的师姐,我也很喜欢你啊。”苏暖玩笑,“认真又有本事,坚持理想和事业,还负责抓坏人的小姐姐,谁不喜欢?”
“别,我一个33岁老女人,你叫我小姐姐,听得起直起鸡皮疙瘩。”聂珊珊哈哈笑了,两人随意聊着话题,直到一点,酒吧准备关门,聂珊珊才准备离开。
“等等。”苏暖起身准备去拿包,“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我知道,我打车的。”
聂珊珊站起身,身体扛不住地晃了一下。
“你喝醉了。”颜希忽然开口说,“我陪你,打车回去。”
聂珊珊吃了一惊,猛地回头看他,眼中放着光,似乎有别样的期待,点头说:“好啊。”
苏暖看看两人,没阻拦,只叮嘱着:“颜希,注意绅士风度。”
颜希点头,两人出门拦了车,聂珊珊报了地址,和颜希沉默地坐在车后座上,一路上都没有说。下车之后,颜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像个沉默的护卫。
“你……”聂珊珊问,“叫做颜希吗?是哪两个字?严肃的严?”
“不是,颜值的颜,希望的希。”
“是这个颜希吗?”聂珊珊心中思绪翻涌,也许是酒劲,或者其他什么,她开口问道:“颜希,那天在海里……”
“老板给你的手串呢?”颜希忽然问道。
她的话就这么被打断了,只好脱下手串递过去。“你喜欢吗?给你。”
颜希摇头,将手串拿在手里仔细观察,然后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了手串的三通上。
“你做什么!”聂珊珊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抓他受伤的手,颜希却反而抓住了她的手。聂珊珊一呆,他便将手串给戴了回去。
“老板的法术,是很厉害的,这个紫檀柳珠子被她雕琢成了鬼面,能吓退一切厉鬼邪崇。但世上除了邪崇厉鬼,还有别的鬼,老板说得不错,你身上的气息太温柔强大了,很容易让鬼魂觉得,你是可以倚靠的。老板虽然细心,但她不懂鬼怪的思想,有时候,东西缠着你,不是想害你,只是想依靠你。”
颜希眼中满是不赞成,将她的手放开:“我在手串里加了点东西,就当是个保护罩,可以防止鬼怪的阴气对你造成不利影响。这个手串,你不要给别人,也不要摘下。”
“嗯……”聂珊珊心里沸腾的情绪已经减缓了下来,她停下脚步,微微笑着。“我家到了,谢谢你。”
“不用。”颜希看了一眼面前的独栋别墅,表示:“你进去吧,我一个大男人,很安全。”
聂珊珊点头,轻轻地说:“晚安。”
“晚安。”颜希点头。
聂珊珊无声地叹了口气,进屋去。到了楼上,她再往下看,颜希的身影在路上慢慢走着,依旧戴着口罩,看不清容貌。
可她记得朦胧的海水里,他在惨白的潜水灯照耀下依旧魅惑的脸。
“怕不是个颜控吧?”聂珊珊嘀咕着,忍不住握紧了手腕上的手串,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所以想多了,赶紧洗个澡就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聂珊珊的生活依旧被工作填满着。好不容易喘口气,她还要被家里催婚、唠叨身体,被表妹哇哇哭诉着还没找到可怜的病人。连续多日轰炸,聂珊珊就有点受不了了。
她以前没有这么软弱的,或许是心乱了,或许是有了个地方可以纾解压力,就不由自主的,总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