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她们无人庇护的伤痛

小说:始于2017年初秋 作者:杨千意

初四,露露和小芬回来了,使我和梁凤书都觉得非常意外,那时的机票挺贵的,回去才几天,就像逃亡一样又回到异乡,脸上都带着伤,可能身上也该有伤,坐在我面前,只能看见她们的脸,眼中有悲凉,比脸上的伤更让人心痛。

我想伸手去抚摸她们的淤青,给她们一个深情的拥抱,我不能,只好很心痛的叹一声:“怎么会这样?”

梁凤书拿出消肿祛瘀的药水给她俩涂抹,这些药水本是预防我喝醉以后,万一摔伤了用的,我从没用过,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计划元宵节后才开档,外面也逛够了,我和梁凤书都窝在我们的出租屋里,享受难得的清闲,又可以抱着书看到天明,直到中午,我们都还没有起床,听到敲门声,让我很是意外,以为有人春节钱不够花了,在这个时候查房。我们是不怕的,在这里混了半年,不只证件齐全,认识不少能收钱办事的人,当然,能收钱的人大多都能办事情,我是带着埋冤和厌恶去开门的。

打开门那一刹那,看到是露露和小芬,使我惊讶的叫起来:“凤书,快起来,露露、小芬来了。”随后我跨出门外,向楼梯上下展望,不见其它人,确定只有她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想的是,可能她们家人扛着锄头镰刀,押着她们来取回她们放在我们这里的钱,那是一笔山村里足以称为“巨款”的钱,年前回家前,露露十万,小芬二十万,都交给梁凤书存着,她们可能只能相信我们。

我在门外谨慎的举动,使露露和小芬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那笑很疲惫。

没有行李,两人各背着一个临时的小包,更没有带一些她们故乡的乡土特产回来,头发也没有仔细打理,身上的外套看着像男式的,又像是临时在地摊上买的便宜货,露露脸上的淤青有好几处,小芬看着好一些,只有嘴角红肿着,她们俩就像仓皇逃出恶魔窟的幸运儿,完全没有从前我们一起嬉戏的美人样子。

梁凤书代替我抚摸她们的伤,命令我给她们俩倒茶水,她拿出本给我准备的药水来,刚往她们的伤上涂抹时,露露和小芬同时哭起来,那是一种憋屈、忍受屈辱和煎熬很久后的痛哭,如劫后余生般的心有余悸,三个女人抱在一起,使梁凤书也悲伤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想上前一起抱着哭一场,我心中的美人变成这个样子,当然很让我悲伤,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没有上前去一起拥抱,只得站在旁边发出一声叹息。

我的叹息声让她们在沙发上坐下来,心情也平静许多,只是露露和小芬的手依然有些颤抖。在喝茶时,吃茶几上春节特别买的糖果时,她们的手确实是颤抖的,以前从没有见过她们如此模样,我和梁凤书聚精会神的,听她们悲泣着讲述变成这副模样的缘由。

事情并不曲折,露露和小芬在腊月底坐飞机回故乡,当然,飞机以后还得坐汽车,汽车以后还得走山路,然后才能到达她们的家。

一年以来,露露说寄回家里好几万块钱,小芬也寄回去一两万块,她们是对家有贡献的功臣,带着思乡、思念亲人的心回去的,应该还有为家里挣回钱的自豪感,算是“荣归故里”。

露露先说,她家里有一个举办过婚礼,没有领结婚证的男人,这在农村等同于已经结婚,并且有一个已经五六岁的儿子。在露露回到家的第二天,她和男人发生了一场争吵,因为钱,她男人觉得这一年寄回家的钱,比头两年少了很多,怀疑露露在外隐瞒了什么事情。

露露给她男人解释,说这一年行情不好,常常严打,所以少挣了不少钱,期间还被抓过两次,也花了钱才能平安出来,寄回家的钱当然就少了很多,不光解释,还把存折拿出来给她男人,让她男人自己去查看,看是不是没剩什么钱了。

她的男人虽然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甚至都没有走出他们那个镇,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农民,却很有智慧的怀疑露露的话不可信。他应该是富有逻辑推理,根据往年露露带回家的钱,对比当年带回家的钱,从而断定露露说谎。又没有改朝换代,怎么就少挣了那么多钱呢?虽然前几年露露挣回家的钱,让家里修了楼房,买了摩托车,家里还增加了很多从前没有的家电、家具,家里还用剩余的钱修了鱼塘,连猪和鸡鸭的窝都重新修过了,但他的男人觉得功是功,过是过,功不抵过,当作儿子的面,他男人打了露露,可能他男人也想借此机会教育儿子不要说谎。

在露露被打的时候,她五六岁的儿子很茫然的站在一旁,因为露露常年在外,她的儿子看她的眼色都透露着陌生感,在母亲挨打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当然帮不上什么忙,他一定是站在旁边观摩,五六岁的孩子,正是该好好学习的时候。

在露露挨打一会儿以后,他男人的父母听到动静,从几根田坎外赶来,对结束这场夫妻内部战争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他们表示,夫妻打架是正常的,但他们劝说他们的儿子,下手要有轻重,真打狠了,打变形了,留下病根了,以后怎么出去挣钱?作为长辈,他们也劝说露露,要学会爱家,不要三心二意,要把每一分钱都交出来,夫妻之间,应该是没有保留的,怎么能欺瞒呢?看在儿子的份上,好好挣几年前,再不抓紧机会,很快就老了,老了还怎么挣钱?到时候不还是要靠这个家养老吗?

露露的男人在权衡父母的话以后,也为了以后能扩大收入,终于停下了打露露的手,拿着露露带回去的钱,办年货,欢欢喜喜过大年。

他的男人会不时的提醒露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事,你都是陪人睡觉挣的钱,我计较你了吗?为何钱还不按时寄回家?”

为了过年能太平一点,露露选择了忍气吞声,必定挨打是很痛的事情,当然要多忍耐才能少挨打。

大年初二,在尊重传统文化的原则下,露露和他的男人买着礼物,带着儿子,骑着露露挣钱买的摩托车,去几公里外的娘家拜年,在去之前,严格教育了儿子,不要说出母亲挨打的事情。其实就算露露父母知道了,而且极有可能是知道的,农村的风言风语传得很快,怎能不知道,但是露露的娘家也不会因‘这点小事’责怪女婿的,女婿丰厚的聘礼都快花光了,正所谓‘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加上古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已经是别人家的人大动肝火不值当,所以露露已经没有人为她伸张正义。

关于打老婆这件事情,当地派出所也不会管,他们会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床尾打架床头合”……在诸多古老文明精神传承庇护下,打老婆的男人没有什么耻辱感,也没人管得了,除非打成一具尸体。我们这片土地,从古到今一直秉承‘家丑不可外扬’的精神,如果这事闹到派出所,回家后,老婆会被打得更惨,这些道理,露露也是知道的,只能忍气吞声。

拜年回来以后,他男人勉强和她进行了一次夫妻仪式,可能他男人在做那件事情时,脑海里想起了什么画面,所以在结束后不久,又以钱的名义打露露,这一次比年前更激烈、力度更大、持续时间更长,是一次富有诚意的打老婆,很用心,不惜余力,也借此机会,强烈而富有正义的再一次诠释了家里谁是一家之主。

露露说她没有还手,而是想到了死,宁愿那一夜被打死。

早上醒来,露露发现自己没有死,只是身上很痛,照着镜子,流着泪把他男人的战场做了简单收拾,悄悄带上证件出门去找小芬。他的男人这时正在村里和几个爷们儿赌博吹牛,这是山村里过年期间随处可见的场面,他的男人一定认为露露短时间内没法出门了,因为他给露露的面部做了些临时的调整,那个样子是不好出门的。

小芬回到家以后,首先面对的是父母一场生动、苦口婆心、长时间的教育,他的父母义正严辞的指出,小芬在一年以来的错误—少带回家很多钱。

到了年底,当然要做一个总结和盘点。

首先他的父亲总结自己一年以来,在外面工地上挣的钱和往年差不多,还略有增长,而小芬这一年以来,比去年减少了很多个百分比,由此证明小芬工作不努力,或者私自截留了钱款,这是非常不对的,截留应该带回家里的钱,这应该和侵吞公款是同样的罪。

在小芬的父亲做了年终盘点和总结后,她的母亲细数家里生活的艰难,告诉她两个弟弟读书、生活费、学杂费、等等费用花销很高,几乎要入不敷出,如果小芬不能把钱完全交出来,一家人还像一家人吗?

两个弟弟很冷静的参加了家里一年的总结盘点会,对于父母的总结,和父母对小芬苦口婆心的教导,还有对小芬私自截留钱的事情的不满,两个弟弟是赞成父母意见的,他们希望姐姐能像他们自己一样听父母的话,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精神,做一个好姐姐。

面对全家人的怀疑和质问,小芬同样交出了存折,并负有义务、责任的解释了这一年来的情况,确实比上一年少挣了很多钱,主要原因在于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同行数量的增加超过客户数量的增加,造成竞争残酷、价格低廉,而且客户要求越来越高,诸多因素聚积在一起,造成了收入严重下滑,只能期待来年能重新夺回些市场。

听完小芬的“辩解”,她的父亲睿智而精明的指出,小芬肯定是在外面谈恋了,所以严重影响了收入,市场变化并没有小芬说的那样,而是小芬私自减少了生意的成交量。

作为小芬的母亲,也及时的指出小芬可能思想出现了错误,她的母亲苦口婆心的告诉小芬,家里养她这么大,她难道不该感激父母的养育之恩吗?她难道要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在出嫁之前,就是要多为家里挣钱,弟弟们还小,作为姐姐,要做好建设家庭的先锋模范作用,以实际行动、毫无保留的、全心全意的为家庭做贡献,家里修新房子还需要很多钱,不建好新房子,弟弟们将来怎么娶婆娘,而且将来弟弟们娶婆娘也还要很多钱,作为姐姐,难道不应该担当起责任来吗?

尽管小芬诚恳的,很感动的口头承诺,表示明年一定取得良好的利润,但她的父亲不相信小芬的口头承诺,激动之余,作为年底盘点总结,必须要有深刻的印象,她的父亲拿起了门后面早已准备好的青竹竿,大小、长短、柔韧度都是非常合适的,是难得的一根好竹竿,年底了,别浪费。

小芬的母亲和弟弟们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她的父亲挥动强有力的臂膀,拔掉小芬冬日里厚厚的外衣,挥动着难得的一根好竹竿,暴风骤雨般施展在小芬身上,随着小芬悲惨的哀嚎声,竹竿渐渐破裂,给小芬身上烙印出道道血痕,直到青竹竿完全破裂成丝条状,小芬身上的血痕也差不多画满了,很多地方还重复的画过好多次,她的父亲才终于停下来,激情高昂的宣布年底总结盘点会正式落幕,期间产生的思想精华要大家谨记不忘,为来年的创收做好准备,不要忘记他作为一家之主,在年底最后一场总结会上辛勤的挥汗如雨。

为了过年期间走亲戚不受影响,她的父亲没有在她的脸上画上血痕,嘴角的那道疤痕属于意外,她的母亲对于她父亲的这一手意外有些埋怨,略微指责他的手法生疏了,对于母亲指出的这个错误,她的父亲没有反对。

在一场暴风骤雨结束后,小芬的弟弟们向父母要了零花钱,与村里面的人兴高采烈的玩耍去了,在随后的几天里,小芬的母亲带着小芬办年货,并一直给小芬重复强调着父母用心良苦的一番好意。面对小芬身上布满的血痕,她的母亲告诉小芬,红色是吉利的颜色,就像那门框上贴的对联,不也是血红色吗?弟弟们还没有这幸运的吉利颜色呢,这吉利的红色会让小芬在新的一年再创佳绩。

初三一早,露露找到小芬时,两人偷偷的抱头痛哭,互诉委屈,决定早早离开家乡,当场达成共识以后,来不及带什么行李,即刻从家乡逃离,在古老的、洋溢着新年喜气的都市里,买好第二天飞往千里外的机票。

对于这次成功出逃,露露和小芬感到特别幸运,幸好回家时,为了以防万一,她们埋了几千块钱在早已无人祭拜的坟地里,才能保障她们能够顺利逃离故乡,自由的飞翔到陌生又熟悉的异乡,见到我和梁凤书,应该是她们最渴望见到的人了。#####《聚散》

作词:杨千意

烟村小路

寒天白屋

寂静深岭无人顾

高崖雀窝无声久

弯月依旧笑

岁月殊

烟在风中散 再难聚

风吹烟消散 寻无处

再入风烟 又见离别时那老树

又回原处 又见送别时的孤独

衰草高树

晨曦寒露

寂寞东山千百度

独倚老树霞光寒

红日依旧笑

岁月殊

日出雾离散 他日聚

雾散朝霞远 最远处

再入风烟 又见离别时那老树

又回原处 又见送别时的孤独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本站所有小说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Copyright © 2024 http://sz51766.cn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