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朱大师果然被杨靖开出的这个价格给吓了一跳,当然,老爷子也很干脆的拒绝了杨靖出的这个价格,尽管老爷子知道这是杨靖的好意,可老爷子依旧很干脆的拒绝了。
“不行,你给的价格太高,我不能用这样的价格卖给你,我的壶不值这么多钱......小杨,你也甭跟我啰嗦了,你要是坚持用这个价格购买的话,可别怪老头子我食言不卖给你。这好日子刚过了没几年,我老头子可不想因为这个犯错误啊......”
老爷子这话一出口,杨靖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好像还不够周全,自己好像忘记了那混乱的十年给这些上岁数的大师们带来的冲击是何等的巨大,而在1982年,人们,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的思想其实还没有彻底转变过来,内心深处依旧对那个“嗡嗡嗡”的年代有着巨大的恐惧,生怕风声有什么转变而再次被打倒。
杨靖开出的三千块钱一把壶的价格,别说放在三十年后了,就算是放在十年后都属于很低的了,但在这个年代,这三千块钱一把壶的价格,无疑就是毒药,谁吃谁死。
看到杨靖一脸纠结的样子,老爷子很开心的说道:“小杨啊,老头子我谢谢你能这么看得起我的手艺,可是你给的这价格实在是太高了,我老头子真心不敢接受啊。这样吧,既然你想买我的壶,我也不矫情了,我这里不是还有十把壶吗?你要是要,三千块钱你全都拿走!”
随后,老爷子似乎觉得自己开的这个价格似乎也有点高了,犹豫了一下又解释道:“小杨啊,其实就是这三千块钱让我拿,我都觉得不心安啊。这样吧,我做主另外给你换两套壶,一个是五头套,另外一个是十头套,你看怎么样?”
杨靖微微的摇了摇头,知道自己今天就是想做好人也做不了了,不过他也不是磨叽的人,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他就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看到杨靖答应了,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来来,小杨,我给你把能够卖的壶找出来。唉,这些壶大都是我这些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一下子都卖给你还就真有点不舍得呢。不过我老头子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些东西要是跟着我,最后也都会一块跟我埋在土里,你这么喜欢这些壶,这些壶跟着你也能有个好主人啊......”
“嗯,这套五头的圆三友壶我记得还是我在1953年做的呢,快三十年喽......”
“这把云龙壶是我在67年做的一把壶,我记得那时候有一个老友想要一把云龙壶,结果我给他做好了,他却被一群红小鬼给打倒了......唉,人都没了,这壶也没有送出去,就这么留下来了......”
“这把金钟壶是我在66年做的......”
“嗯,这个碗梅壶是我70年那年夏天做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年夏天这里下暴雨,隔壁蠡河的水差点就冲上了大堤......”
......
老爷子一边念叨着,一边慢腾腾的从那四个木架子上拿下来了八把紫砂壶和两个茶杯以及两个杯托,神色中全是回忆和不舍。
看得出来,老爷子对这些壶真的是很有感情,这些壶就好像是他的孩子一样,都是他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如今要归属别人,老爷子自然有些不好受。
看的杨靖都想不要了。对于一个老人来讲,他年轻或者盛年时候制作的这些壶,价值什么的先放到一边,里面寄托的全都是老人这一生的回忆啊......
“嗯,这两把壶我当年做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太满意,算了,就不给你了,我用这两把壶给你换两套壶。嗯,这个不错,这是我在55年做的五头云龙壶,这个是我在63年做的一套十头松鼠葡萄壶,小杨,这些都给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杨靖嗫喏了一下,脸上的犹豫神色一闪而没,说道:“朱大师,要不这壶我就不要了?我觉得我要是把这些壶买走了,就好像是在剜您的心头肉啊,我怎么都有一种深深地罪恶感呢?”
“哈哈哈哈......”老爷子大笑了起来,一边用布擦自己的手,一边说道:“你这小家伙啊还怪有意思的。小杨啊,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是在剜我的心头肉。这些壶都是我早年做的,虽然寄托了我很多的回忆,但老头子我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这人老了就是爱想想以前,就是爱嘟囔几句,你可别见怪啊。小杨,就这些壶,全都卖给你了。咱们说好的三千块钱,你可不能少我的啊......”
老爷子说着还顽皮的挤了挤眼睛,和老顽童一样,把杨靖也逗乐了。
杨靖凑了上去仔细打量着这些做工精湛的紫砂壶。
不得不说,大师就是大师,哪怕样式和后世见过的那些紫砂壶样式差不多,可其中的那股子韵味却是后世那些紫砂壶远远无法比拟的。
如果把这些紫砂壶比作美女的话,那么后世那些壶最多也就算是个网红,而老爷子亲手制作的这些壶就是西施、貂蝉这种级别的绝世美女。
虽然都是俩眼一鼻子一张嘴俩耳朵,可老爷子这些壶放在这里,让人打眼一看就能感受到那种宛若绝世美女才会有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风姿!
什么是大师?这就是大师!无可争议的大师!
套用一句现代网络用语来讲,大师的作品就是这么的吊!
杨靖对于老爷子给出的这几把壶也是满意的不得了,那把云龙壶就不说了,那可是老爷子的成名绝技啊。在别人都还玩鱼化龙壶的时候,人家老爷子就已经做出了云龙壶。
至于那把圆三友壶,也就是圆松竹梅壶,也是独属于这位大师的首创设计。
朱可心大师所制的竹节紫砂壶,在整个圈子里可谓首屈一指,无人可比拟。他从古代画谱“高松竹谱”中领悟画理布局,以书画家论述中体会塑竹之妙,从紫砂陶花货制作中品味最佳结构,并施以拈泥贴饰的技巧。他老人家所制竹节壶有多种形式,变化无穷。
眼前这把圆三友壶壶身圆中置竹节,稳重大方;壶嘴呈“之”字形三弯,额平而恭,这种壶嘴造型乃民国初嘴形特有之风格。壶嘴旁贴飘洒一枝潇竹,爽朗清丽,由下向上虬曲成把,刚劲有力;盖为微穹的嵌入式,丰满而清秀,塑成一枝嫩竹,两旁贴饰竹叶,匀称而有韵致。整把以竹造壶,角度各异,颇具动感。
杨靖很清楚,湾岛紫砂名壶邮票原件,就是以这个造型的壶为原型的!
而最关键的是,这把壶还不是一把单壶,而是一个五头套!不是老爷子所说的单独换给杨靖的那两套壶中的一套,而是一开始老爷子就答应卖给杨靖的。
所谓五头套,一共有五件组成。即一壶、两杯、两托,共五件。
这个五头套要是搁在后世拍卖的话,五百万只是起步价!
老爷子换给杨靖的两套壶中,其中有一套就是五头,那是一套云龙壶五头,其做工和价值绝对不在这套圆三友壶之下。算上之前的那把云龙壶单壶,杨靖一下子就可以买下朱大师两把云龙壶了!
至于老爷子给换的那套十头的松鼠葡萄壶,价值更高。
大师们的紫砂壶作品,自然是头数越多价值越高,就好像后世紫砂壶拍卖上拍出的一套价值最高的壶,就是顾景舟大师亲手制作的一套十头的松鼠葡萄壶直接就拍出了9200万的高价。
在后世,没有听说过有朱大师制作的十头松鼠葡萄壶上过拍卖会,但这并不意味着朱大师的作品就不值钱了。就好像眼前这套松鼠葡萄壶,如此精湛的做工,其价值或许比不上顾景舟大师的作品,但也绝对也是八位数起步的!
这种十头的松鼠葡萄壶是紫砂壶中的“花货”。所谓花货,就是把自然中存在的物象用浮雕、半浮雕等工艺设计成仿生形象的茶壶,这种茶壶在业内被称为“花货”。
这种紫砂松鼠葡萄壶就是以自然中的葡萄枝叶、松鼠和树桩为题,将其融入到紫砂艺术之中。
壶身采用经典的“树桩”造型,粗壮的壶身给人以踏实之感;在形似一节树桩的一侧,另截取一段细长的枝条扭成旋形作为壶把;壶嘴与壶钮的造型也截取一小段枝条,或缓缓弯曲成壶嘴,或自然横卧撑壶钮。
而壶盖上的葡萄叶与紧贴壶身的葡萄叶遥相呼应,可爱的松鼠在高处张望,全壶的自然情趣因而得以彰显,栩栩如生又生机勃勃。
这把壶在朱大师的精湛手艺下,尽显古雅大方,极具自然趣味,绝对是朱大师不可多得的精品之作!
这套壶中还有一个个头要比茶壶小一些,但比茶杯大一些的茶缸。茶缸的造型和茶壶差不多,只不过茶缸有两个缸把。
这把壶以及那个茶缸,再配上四个造型古雅大方的茶杯和四个茶托,就共同构成了这套十头的松鼠葡萄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