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胡言,即便我要去也不能带你。”赵清婉当然不能让风儿陪她去,别说她还不知到底是怎样一番境遇,就是太后那边也不好交差。
只是这一趟,她总归是要去的,即便是不为了边关百姓,那边还有她的父兄和夏侯奕在,赵清婉既是知晓法子,又怎能不去试试。
“先生且下去歇息吧,三日后启程,劳烦先生带路。”
赵清婉没有提及到底如何回复太后,玉流殇倒也没有多问,只应下赵清婉的话退了出去。
“婶婶当真不带风儿?”夏侯风见赵清婉决意已定,只是还有些不甘心,仍旧低低出声。
“我自当以和州外祖为借口,断然是不能把你带去,你且乖乖等我回来,陌隐在你身边,更有太后在,倒也无碍。”
赵清婉如是说,也果真是这般打算,她本奉旨出京至皇陵,如今没有借口哪里真就往那云瑶山一趟,且没有父兄夫君作陪,独独一女子会客,果真是不为世人所理解的。
尚且不提是赐了婚的皇家命妇,若果真是让太后得知其中缘由,怕是真当她是怪异之人火烧了干净。
打定主意,便提请太后,“老祖宗,母亲差人送信,和州外祖家中恐有不妥,阿婉自小在外祖家中长大,还请老祖宗体谅阿婉……”
赵清婉借老人撒谎倒是有些不妥,只这话也未直言,不过是打了个文字游戏,太后倒是没有多番查探,且在此之前,太后老人家早就知晓赵清婉的外祖和州沈家,说来与她妹妹的徐家还是世家,这般倒也很是痛快便放了人。
且当日本就是为了避忌宫中之乱,如今既已消停,总不该不近人情。
“阿婉自去就是,当是一路小心才是,我听说奕儿将景王府私兵交你手边,如此这趟便带着吧,有个照应,哀家也放心些。”
别说,太后此言最是慈爱不过,若是寻常,皇子私兵交给皇子妃打理,这便是有违皇室之尊了,夏侯奕当然是不会将此把柄送至太后手中,倒是不想太后竟也知晓,想来倒也如是,她身边估计也是有这太后的人吧。
这倒是不妙了,云瑶山虽在和州,却到底不是什么祥瑞之地,且是后话,此下,至少是一切顺当的。
翌日,赵清婉差暗影阁的人送了两封书信,一封至京都给自家娘亲,总归是要合计一番,恐日后闲言碎语,另一封便是送往和州外祖家了。
自七岁病好接回京都,倒是再未回和州了,外祖家中只有舅父舅母一家,倒也无甚不相干的人,且舅母是与自家娘亲一起长大的表妹,向来亲厚得很,沈家全是小儿,并无小女,如此,赵清婉每每在外祖家倒也很是受欢迎。
风儿自当遵从赵清婉吩咐,只他倒是送了信去自家皇叔处,小人儿心思通透得很,皇婶此去定是事关重大,既是玉先生在旁相伴,想来也是无碍的。
云瑶山脚。
“当日正是在此?”并不起眼的马车内传来一声女子声音,正是赵清婉是也。
她静候在马车内,头戴斗笠,并未出面,马车外是陌冰和玉流殇,因着憨山大师不喜外人,赵清婉自是不敢多带,只留了陌冰一人在侧。
至于暗中有多少人在倒不是赵清婉的吩咐了,不过是陌冰这丫头恐有何乱,虽是玉公子师叔,然神神秘秘,没有丝毫部署,陌冰万不可让自家主子有何闪失。
时隔半月,赵清婉自来了和州便日日到山脚等候,只一连三日,竟是一丝蹊跷都无。
先不提是否有憨山大师的踪影,就连过往行人也是半个人影都不见,赵清婉不自觉皱了眉头。
想她也是一时心急,日后虽也知自家父兄并未在此役遭难,只夏侯奕倒是果真没了踪影,虽不晓得是何缘由,倒果真是戚戚然。
如今毫无准备,只守着憨山大师这一名号,倒果真是性子大得很。
“因着这云瑶山是有阵法的,因此大部分人来了都会迷路,多年来传言甚多,倒是无人再来此地,且山上视野通透,师叔应是有所感应的,至于为何还没出现,属下倒是着实不知了。”
玉流殇一脸愧疚之意,毕竟这师叔性子诡异,他虽是挂着名号,却也被师父勒令不许打出他名号,至于师叔此人,若是当日赵清婉未提,他怕是至死也不会在世人嘴中听到这称呼了。
“无碍,既是有求于人,费些时日也是应当,且等着就是。”赵清婉虽也心急,只道是三顾茅庐了。
毫无意外,今日又是无功而返,憨山也终究是没有出现。
如此已是五月初了,这仗断断续续打了几月,竟是还在那拉提兜转。
前些日子“小安”来信,夏侯奕已说过了两城,只是此番那拉提定是久攻不下的地界了,若非有了差池,那便是夏侯奕的军令了,只无非是战场形势风云变幻,赵清婉自是丝毫不明的。
她凭白忧心也无甚用处,父兄处倒是颇为顺畅,只是那内奸还未查明,做起事来总是束着手脚的,如今倒是不知是何情况了。
“小姐明日可还去?”玉流殇将赵清婉送至沈府便要离开了,他目前暂住在夏侯奕在和州的府邸。
“自是要去的,如今方才三日,就是三十日,我也等的起,只怕是于滇战事等不起,总归是求大师开恩,且快些现身得好。”
赵清婉清浅开口,莫说是这些日子了,能请憨山大师出山,总归是于滇之事不用再愁,想上一世传回京都之时,已是惨状异常,她犹记得母亲独自垂泪,忧心父兄糟了不测,虽然确是无甚大碍的,但到底是大梁战士死伤六成,即便终是大胜于滇,那也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役。
她不知晓那场时疫究竟因何而起,只知是一位名叫憨山的修道大师解了隐患,救了半数的兵士,如此积极寻找大师,也实是因着此。
云瑶山上。
“云儿,那女娃果真是日日前来呢。”
屋内一白眉老者端着一药葫芦看个不停,还一边和旁边站着的小和尚搭话,语气很是欢快,还带着些兴奋。
仔细了瞧去,那老者慈眉善目,无论是束起的白发还是蓄起的长胡子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毫不繁杂,那不似道袍又不似□□的白袍子虽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却只当是一尘不染。老头子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小和尚虽是剃了头,却也未见戒疤,他静静站在老者身旁,手里拿着把蒲扇,如今虽已是五月,却也不到热得发狠的地步,这扇子明显是多余。
“您老就把人请上来吧,如今这么多年了,您不就等她嘛,何苦到了如今又这般摆架子。”
听自家小徒儿语带不满,老者倒是不乐意了,“嘿,我说臭小子,我可不是为了等她,老衲摆摆架子又当如何?莫非还摆不起不成?”
云儿很是无奈,自家师父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若是那位女子明日不来,师父估计要亲自去寻人了。
仿似看出这小子作何想法,倒是先开了口,“她若是不来,那便是毫无诚意,那老衲便当是看错了人罢了。”
“好好好,都由着您,您且等着就是。”
云儿不愿与他争辩,何况,好容易山上来些人,他自是期盼得很,在这云瑶山倒是不知多久了,如此来个乐子,怎能不盼着。
他自顾自站着,心里倒是乐个不停。
那老者也自顾自坐着,嘴头虽说是小孩子赌气般不在意,倒是心里忍不住掂量着,若是那丫头明日不来,岂非真要我这老头子找她不成?
显然,老者乃憨山大师是也。
他倒果真多虑了,赵清婉自是一大早便候在山脚,一如往日。
原本以为今日仍旧不能得见大师,倒是准备了不少消遣之物,带了几本书册,还备了不少点心,赵清婉虽是等人,却也很是自在逍遥。
“今日怕是仍旧等不到了。”陌冰在旁嘟囔了句,玉流殇也是有些憋闷着说不出话来,师叔既是让他将人带来,如今人倒是到了好几日,只师叔反倒脾气上来不见踪影了?这叫玉流殇果真是无言以对。
“无妨,且再等等。”
赵清婉仍旧在马车内坐着,手里的书册倒是翻了大半,这还是夏侯奕离京之前寻来的,因着去皇陵也无甚事,赵清婉便差人一路收拾了送来,她倒是行李不多,却尽数是些话本册子了,史书典籍,地志风俗,倒还有几本医药古书,也不知那人从哪里寻了来 ,倒是应有尽有。
如此直到夜□□临,赵清婉总算是阖上了书册。
“玉先生,且回去吧。”
玉流殇再是不好意思也终归是带着赵清婉走了,赵清婉虽有些失望,但只想着明日再来便是,倒是不想,半路上却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憨山大师,你们猜猜他是谁?
以前他可是出现过哦~~
☆、第九十三章:拜师
“云儿,那女娃还没醒来?”
“似是还未。”
“那便再等些时辰……”
依稀听得几句,似是一老者一少年,赵清婉半梦半醒间早已回了神,打眼望了四周布景,倒是不同于旁的寺庙清修之地,反而是古瓷玉器,香炉屏风,样样不缺,且件件如珠似玉,可不是那等苦行僧一般的地方,倒是像极了女子闺所。
赵清婉虽也诧异那憨山大师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只倒是丝毫未有胆怯,昨儿个没了意识前倒是也听得一句老顽童似得笑声,这便也不打紧,起身寻着外头去了。
“刚巧师父走了,妹妹倒是醒了。”被唤作云儿的小和尚正在院中守着,打赵清婉一推开门,便见他迎过来。
只是,妹妹?
这小和尚看着分明比风儿还要小些,倒是小嘴儿伶俐得很。
“敢问小师傅,可是憨山大师门下?”
云儿似是对赵清婉的称呼很是不满,有些小孩气地瘪了瘪嘴,“何必这般客气,你唤我一句师哥,我便给你寻师父来。”
小和尚好生怪异,这师哥一说又是何解?
赵清婉一脸诧异,对云儿的说辞倒也没有多加理会。
“劳烦小师傅,只是,与我一道而来那两位,小师傅可曾看见?”
见她毫无所动,仍旧一意孤行以“小师傅”称呼,云儿倒是恼了来,“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小师傅了?我可没有剃度修行。”
临了还哼了声,很是憋屈的样子。
赵清婉虽心底不安,倒也未曾与他多辩,想来能人多有几分怪脾气,憨山大师如是,这小师傅估计也差不离。
“莫恼莫恼,小女在此给您赔不是了。只劳烦您带路了。”
云儿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方才老头发了话,他倒也不能再耽搁时辰,转身便走了去,只还是不满的朝赵清婉一瞥,果真是气性大得很。
赵清婉有些好笑,这分明就是孩子样,当下倒也不再耽搁只快步跟上。
不过是转了个廊角,便是与这前边万分不同的光景,若说先前赵清婉站着的地方锦绣繁华,贵气逼人。那此时这天地便是山水宜人,风景奇佳。
满目的苍山翠绿,背靠着好一片竹林,掩映丛中便是一座不甚起眼的小屋舍,云儿领到此地便不再入内,只示意赵清婉自个儿进去。
“那两个人都在隔壁屋室,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只管去就是,师父总归不是恶人。”
见她犹犹豫豫不得前,云儿好似没了耐心,只催促着解释道。
赵清婉只能点头道谢,自顾进了去。
“大师叨扰了,小女可方便进去?”
“进来就是,女娃就是忸怩,这般久了还没改了那脾性。”
好生奇怪,这话就像是二人先前遇着似的,赵清婉只觉今儿个这两位,一个老大师,一个小师傅都是些说话云里雾里,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之人,只此刻也顾不得些旁的,只能紧着抬脚进去。
方一入内,便被那阵阵香气袭来,仔细嗅了,却也不知是何香料,只让人觉得周身熨帖,方才还有些焦躁的心便霎时安稳下来。
她倒也没了那股子紧张,只万分自然地好似游园一般,仔仔细细打量起这屋内的东西,除了那冒着白烟似得小白玉熏炉,满目竟是没有一处珍贵的玉器摆件,只整整齐齐分隔开好几柜子的书,赵清婉虽没走进了去瞧,却也能感觉出定是些老旧古籍了。
而最令人新奇的便是那东南角那一方专门劈了开做花池子的物什,满目的翠□□滴,没有一朵是开了的花儿,只那草本好生奇怪,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卷曲着,舒展着,伸长了脖子探看着,也有默默倚在墙角独自生长的,就像是每一种都有生命似的,倒叫人移不开眼。
“可看迷了眼?”
白眉老头笑眯眯问出声,话中还带着一听就明的调笑。
赵清婉这才回神,只觉自己太过无礼倒是没看见正中上首那白眉白发白须白袍的老人家。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