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阿眸等陆莳兰坐在明间时,便羞涩对江家夫妇道:“父亲,母亲,实则我……我与公子,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是睡一处了。”她怕冷,冬天就喜欢挤在陆莳兰床上,两个人抱团取暖。

阿眸又道:“但你们可千万别怪公子,都是我半夜偷偷进她的房间。她同我睡,都是被我强迫的。”

江照英和江夫人闻言都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江照英尤其怒不可遏,陆槿若当时是怎么跟他说来着?——将阿眸视若亲妹!没料想到,嘴上说得好听,私底下居然已将他这样小的女儿给……

但是,江照英隔着菱花槅扇,看着坐在桌旁的陆莳兰那一派冰清玉洁,宛若仙姿,一时竟不知这到底算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转瞬一想,罢了罢了,这大抵便是儿女自己的缘分。倘若没有陆槿若,他的女儿如今……怕是早就碾落成泥,尚不知如今可有性命在。

再一想,陆槿若倒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婿人选。江善善做了皇后,阿眸已不适合再嫁过于显赫的家族。这陆槿若,伯府虽然没落,但其才华与人品俱佳,还得到皇上与首辅的看重。除了缺乏阳刚之气,也算完美!

更重要的是,与阿眸两情相悦。

江照英想到皇上对陆槿若的赞不绝口,又想到首辅对陆槿若的赏识关怀,心知他未来必然是个前途远大的。

江照英与江夫人对视一眼。阿眸虽只说是睡一处,那不就是发生夫妻之实的意思?这……既然都睡过了,肯定要陆槿若负责。

江夫人虽然舍不得女儿刚找回来就要嫁出去,但她是母亲,难免考虑得多些,总是担心阿眸的肚子会不会大起来。

因此,江照英不露声色,与陆莳兰用完午饭后,直接上陆府,找陆伯爷提出了要陆槿若负责的意思。

陆伯爷恰到好处地表示了愕然,随即二话不说,道:“结!这个亲,必然得结!”

不仅得结,还得尽快,陆伯爷与江照英一番商量,说是两家早就定下婚约,走完了六礼前面的程序,现下只是亲迎礼仪而已。

陆伯爷当天就开始命人补上聘礼,并置办婚礼所需资物,陆莳兰这才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亲了,还是做新郎,心中一时是百味杂陈。

她又想想,这样……兴许也好。她也算成了亲的人了。首辅那边,总归不该对已成亲的人再过于亲密。

想起霍宁珘,陆莳兰感受很复杂,心中一时难以道清。她也不敢去深究,她对霍宁珘是怎样一种感觉。

不过,江家怎会这样急地让她成亲,陆莳兰立即想到,一定是阿眸那边做了手脚

……唉!陆莳兰重重叹了口气,她倒没什么,但这不是让阿眸守活寡么?那个小丫头真是胡闹,拿着未来不当回事。但她却也知道,现在再去找阿眸改口,也没有用了。

陆家和江家结亲的消息很快传出,陆莳兰一到都察院,她的上司冯征昊便来恭喜她:“恭喜陆御史,竟是与皇上成了连襟!”连冯征昊都不得不叹,这陆莳兰的运气,着实是太好,居然做了江照英的女婿!

陆莳兰微微笑道:“多谢副都御史。下官正是来请假几日,有些事要忙。”

冯征昊道:“忙,忙,你尽管去忙!”

陆莳兰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回到伯府,陆莳兰自己坐在窗前写部分请柬和书信。

她要请的人也不多,除了亲戚,京中也就是谢遇非那边的几个朋友,都察院的同僚。至于从前在南京的老师与同窗,还有那时最为照顾她的师兄,信还是要去的,但大家都是天南水北的,当然就不邀请亲临了。

***

在大乾,成亲之前,按照惯例,新郎都要邀请自己最好的友人聚会畅饮。

陆莳兰想了想,谢遇非等人是肯定要请的,若不邀请首辅,怕是会得罪他,自然也邀请了首辅。

她将地点定在上回用过餐的“十里锦”。所有被她邀请的人都准时到了,除了霍宁珘。

谢遇非首先举杯道:“来,槿若,三哥敬你,三哥真为你高兴!”

旁边的人便都开始打趣陆莳兰:“真没看出来啊,槿若小老弟!平时就你最腼腆,这一回来,就混了个大将军的女婿当!”席间紧接着一片笑声。

到了快要结束,众人都喝得烂醉时,霍宁珘终于施施迟来。

他看了看陆莳兰,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恭喜,陆御史。”

陆莳兰是唯一还清醒的一个,她瞟瞟首辅此刻的神色,就不敢直视对方,只是请首辅坐。她今晚今日做东,自然要周到些,又提着酒壶亲自为霍宁珘斟酒。

霍宁珘喝了三杯,便叫众人散席,一群醉鬼当然是齐齐遵从。

大家出了酒楼来,霍宁珘便道:“陆御史到侯府坐坐罢。”

这个时间?陆莳兰赶紧道:“首辅,我很快就要成亲了,得继续回去准备。若有公务,只能等下官成完亲后再安排了。还请首辅体谅。

霍宁珘扯扯嘴角,淡淡道:“我知道你快要成亲了,所以才专程关心你。”

陆莳兰一上马车,便被霍宁珘掐着腰放到了他腿上。他制住她的挣扎,在她耳边轻嘲道:“知道怎样做新郎么?不如我这个前未婚夫,先教教你?”

这可是他从四岁就定亲的未婚妻,连他都还没做新郎,她倒是做上新郎了?

第54章

陆莳兰脑中懵了片刻,她原就做好让首辅斥责或是讽刺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 他竟说要教她如何做……新郎。

他本就知道她是个女子, 成亲就是装装样,莫非还真能洞房不成?

更何况,这一个“教”字着实含义丰富。首辅若是嘴上教教还好, 最可怕的是,万一他要像教箜篌那样亲身来教……

不管怎么说, 拒绝就对了。陆莳兰便道:“不用,下官多谢首辅好意。但下官身份为男儿,这些事家中自然是有教导的。万万不敢让首辅在公务上操完心, 还要为下官的私事操心。”

“你也知道我为你颇多操心?”霍宁珘顿了顿, 眸色冷凝问:“家中有教导?怎样教导的?”

这种问题叫她如何回答。陆莳兰沉默着,被他再次逼问,才不得不圆着自己的话:“下官看过一副冯至屏画的春夜图……”

“啊—”她还未说完, 顿觉腰上一紧, 是他的手格外用力, 将她都箍得有些痛了。

“冯至屏的画都品鉴过。”霍宁珘转过她这一张红得如榴花的小脸,咬牙说得缓慢:“陆御史见识不凡,我倒是小瞧了你。”

陆莳兰捏紧指尖, 其实那图不是在她自家看到的,而是她在陕西跟着府卫抄某户官员的家时看到。她也就瞄了一眼, 见是那等图画,根本没有细看。只是后来听那些府卫闲谈, 说什么冯至屏的图是不少权贵竞相收集之物,她便将那名字记住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品鉴”?

这时却不敢多作解释,怕越描越黑。又担心霍宁珘真要带她回侯府教她,便道:“所以,真的不必劳烦首辅来教导。”

她说完这句,马车内的温度似乎降下得更甚。她看了看男人绷紧的下颌,其实有些害怕。

沉默片刻,又蹙眉商量道:“首辅,您能不能先放开下官,您的手劲儿太大,掐得下官腰疼。”

霍宁珘闻言看着她,眼神幽暗,过了一会儿,才似讥诮般道:“我这般掐两下,陆御史便喊腰疼?”这么一个柔弱不胜的女子,偏偏还在念书和政务上,处处能与男子一较高低。

陆莳兰觉得首辅这话似乎带有深意。但她是真的难受,首辅的手先前越收越紧,她觉得跟两个铁钳子似的。她还真有一点想念阿眸软软的手臂了。

嘴上是这样说,霍宁珘却放松了力道。陆莳兰的腰着实纤细,细得令人心猿意马。她并不知道,她这简单的两句话,叫霍宁珘听了,心里冷笑,只想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腰疼。

当然,这毕竟是在马车里,霍宁珘不可能真对她做出什么。

霍宁珘便慢慢道:“陆莳兰,你似乎忘记了,我之前就与你说过,我同意与你解除婚约,让你继续做官,但那是有条件的……”

陆莳兰见自己仿佛安全了,忙道:“我没有忘。但首辅说的是我不准接受别的男子。你并没有说,我与女子成亲你也不同意。”

“当然不同意。我让你做官,你却借机行磨镜之好?”

陆莳兰一怔,立即澄清:“我没有磨镜之好!绝对没有。首辅,我与阿眸是清清白白的姐妹之谊。”

见霍宁珘还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她又道:“是真的。我把阿眸当成妹妹一般看待,对她从无逾越之心。”

“你对她没有,那她对你呢?”

“她对我也是一样的,这个我可以保证。”陆莳兰又道:“其实我也很困扰,我并不想娶阿眸。但祖父与江将军他们已经定下亲事,我也没有办法。

陆莳兰的确不想成这个亲。她总觉得,男子中虽薄幸者不少,但也并非个个皆是如此,比如,谢三哥,霍四爷,不都是很好的男人么?

她相信,以江照英对阿眸的喜爱,定会为阿眸寻觅一位如意夫婿。她并不想耽误阿眸一辈子。

霍宁珘打量陆莳兰片刻,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这才道:“既然你是被迫成亲,为何不向我求助?”

陆莳兰已意识到,她想通过成亲与首辅划清界限,看来是不成了。说不定还会激怒对方,让她连官也做不成。沉默片刻,当即微笑了笑,朝他求助道:“若是首辅能帮我取消这门婚事,我定然会感激首辅。”

见她倒是知道打蛇随棍上了,霍宁珘眉间冷沉之色这才慢慢舒展,今日便暂时放过她……但小惩还是需要的。

陆莳兰今日穿的是件斜襟衫子,霍宁珘轻易便解开那扣子,粗鲁地将她的中衣扯开一些,随即低下头,一口轻咬在那秀气的锁骨上。

陆莳兰扬起下巴,轻哼一声,想逃却被压制得无法动弹。她越是想要挣动,越是换来男子的肆意。

霍宁珘在那片雪腻的肌肤上吮出一枚吻痕,像作的记号一般,这才又扣上她的衣襟,紧紧搂住少女轻颤的身躯。

他道:“下次,再有你解决不了的事,要主动告诉我,知道么?”他知道,她远没有她表现出的这样乖,这样听话。

“知道了。”陆莳兰的脸颊贴在霍宁珘胸前,闭上眼慢慢道。

***

陆莳兰回到伯府后,有些事想去与祖父商议,走到陆伯爷的院子外,却被告知伯爷有客人,请她在外稍等。

陆伯爷房中的确有人,是两个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

其中一人身着黑衣,身形高大峻伟,坐在上首,微靠着椅背,浑然是上位者的气势,垂眸听着陆伯爷说话。

另一人身穿青衣,要略清瘦些,坐在黑衣男子另一边的位置。

这两名男子相貌虽然普通,却是身姿挺拔,气度各异,容易让人忽略他们过于平凡的脸。

陆伯爷正说着话:“阿眸才是江照英的亲女儿,江照英今后或许会成为助力,这桩亲事必须结下。”

那青衣少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道:“莳兰过来了,祖父,要不,您先见完她,我们再继续?”

陆伯爷看看陆槿若,知道他是思念妹妹,想见见妹妹了,沉默片刻,他又看向黑衣男子,征求对方的意见,问:“殿下以为呢?”

黑衣男子颔首:“好。”

陆伯爷这才道:“让公子进来。”

陆莳兰进了屋内,便看到除了祖父之外,还有两个面容陌生的年轻男子。想着是祖父的客人,她朝两人微笑着颔首示意。

陆槿若的目光眷念地落在陆莳兰脸上,舍不得移开眼,慢慢也朝她笑了一下。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只不着痕迹将陆莳兰从头到脚看了看。

陆莳兰看着陆槿若,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并不叫她反感,也与这个陌生人对视。

陆槿若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外露,立即移开视线。

陆莳兰便问:“祖父,这两位客人是……”

陆伯爷道:“这两位是祖父的故友之子,如今在经商,各地都在跑,今日上了京,来看看祖父。”

陆莳兰又看看两人,觉得两人的气质不大像商人,但她也没有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她不是也在扮成哥哥吗,便只道:“幸会。”

陆伯爷又介绍陆莳兰道:“这便是我给你们提到的槿若了。”又道:“槿若先下去吧,有事回头再说。”

陆莳兰便道:“是,祖父。”

见孙女出了门去,陆伯爷突然低声道:“莳兰终究是生得太柔丽了些,霍宁珘与萧冲邺,多半已知她是女子所扮。”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陆槿若皱眉道:“这也不能怪妹妹。妹妹以女儿之身在外行走,已然很是艰辛。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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