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辉在店里假装看账本,实则心系儿子,不知儿子与青枝如何了,潘济美有没有让青枝动心。
正想着,看到一辆马车从门口行过,他认出是潘家的,急忙起身。
伙计们只当掌柜要吩咐什么,纷纷看来。
裴辉挤出笑:“你们忙你们的,我出去走走。”把账本放下,慢步离开。
潘济美刚刚换好衣袍,就见裴辉过来了。
知道要谈什么,他请裴辉进去里屋:“前日正好得了些茶叶,您比我懂,替我尝尝。”
“好啊。”裴辉一笑。
二人进去后,对面而坐。
潘济美把吴掌柜落荒而逃的事情告诉他。
“早知如此,不该在令郎同行的情况下去办这件事。”不愧是大理寺左少卿,那吴掌柜话还没说,胆子先没了一半,再被裴连瑛问一句,简直跟丧家之犬似的。
裴辉一阵头疼:“失策失策……是不该急着让你出马的。”顿了顿,“你跟青枝……”
“也没那么容易。”潘济美道,“她下次要去理县,我或许想想办法跟她同去。”
“好主意!”裴辉抚掌,“等去了,你最好跟她在理县留一夜,此事若被内子知道,她一定不能接受。”
潘济美沉吟:“若真如此,恐怕我也要娶她了吧?”
“你不肯?”裴辉劝道,“她只是不合适当官夫人,做你潘家儿媳绰绰有余。你不是见过她织得锦缎吗,她现在年纪还轻,再过两年,织艺必然在京城中数一数二。你们家脂粉铺未必比她挣得多。”
若非知道裴辉的心思,潘济美真以为裴辉很欣赏青枝呢。
他笑一笑:“到时再看。”
不过裴辉说得话也有理,青枝这小姑娘怎么挑也挑不出毛病,顶多是织户配不上裴家,但跟他们潘家倒是合适。
倘若青枝真愿意嫁他,裴连瑛恐怕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吧?潘济美暗自一笑。
裴辉又鼓励他几句,告辞离去。
走到街上,他却忽然不知该往何处。
妻子儿子应该也快要到家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母亲又是摇摆不定的,裴辉心头升起一阵悲凉,他竟是没个知心的人。
耳边忽然响起姑娘轻柔的声音:“裴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裴辉抬头一看,发现身边停了一辆轿子,透过雕花的窗,隐约瞧见张清秀的脸,正是姜家的姑娘姜怡。
“哦,没什么……”裴辉随口道,“走神了。”
“那您要小心些,刚才我看到一辆马车差点撞到您。”
裴辉才发现他快走到路中间,自嘲道:“走神走得厉害,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您说笑了,正当壮年呢。”姜怡笑道,“再说您比家父身体好多了,家父这几日都在吃药。”
之前他们家常跟姜家来往,陈家搬来京城后,那青枝唯恐天下不乱,搅得他们一家都围着她转,也是有两个月没跟姜家聚了,裴辉道:“改日我去……算了,现在就去吧。”
姜怡自然不会反对。
裴辉这一去,到天黑才回。
李韭儿见到他就问:“你去何处了?伙计说你很早就离开店铺,我差点叫小厮去找你。”
“姜老爷病了,我去看看。”
“是吗?”李韭儿露出关切的神色,“姜夫人又得操心了,病得重不重?”
“不重,都快好了。”裴辉道,“你也该去看看姜夫人,今日要不是姜姑娘遇到我,我都不知姜老爷病了。”
李韭儿有些惭愧:“上回他家送礼来,我也没有好好谢一谢。”她打算明日去一趟姜家。
裴辉故意夸姜怡:“姜姑娘是真的知书达理,今日要不是她,我恐怕要被马车撞倒,这样的姑娘娶到家里来,才不会到处惹麻烦。”
李韭儿发现他话里有话,皱眉道:“你在说什么呢,姜家早知道我们家跟陈家定亲了,你别有非分之想。”
姜怡比起名门世家的闺秀还是差了些,但言行举止却不输,姜家教女儿是教得比陈家好,他哪里有错?
不过裴辉没再多嘴,他怕妻子生气,又把他骂一顿,转而打探消息:“我只是说一说罢了,今儿连瑛同青枝怎么样了?有没有和好如初?”
那肯定仍不如在均州的时候,但二人看完荷花后相处融洽,没见脸上有什么不满,李韭儿不想丈夫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故意道:“很好,有说有笑的。”
裴辉又暗地生了一阵闷气。
次日,李韭儿带些补药去姜家。
“这阵子失礼了,还望妹妹别怪罪。”
姜夫人忙道:“你亲家来京城,你自然会忙一些,我怎么会怪你?”请她坐下,“都是阿怡不好,把相公的事告诉你们,叫你们费心。”
“别这样说,我们家有个头疼难受的,你们家马上就送药材来,我们就别见外了。”
姜夫人闻言一笑:“也罢,你来了也好,你不来,指不定我会厚着脸皮去你家做客。”
李韭儿道:“你想来就来,客气什么,”看一眼姜怡,“阿怡似乎瘦了些。”
“夏□□衫薄,她说胖了难看,最近每日只吃一小点。”姜夫人有一事早就好奇许久,微微前倾着身子问,“你忙了这么久,该是要迎儿媳进门了吧?”
李韭儿没能马上回答。
姜夫人观她神色,问道:“难道吉日还没定?”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
在家里,李韭儿可以跟丈夫说自家孩子不好,以至于青枝不肯嫁来裴家,但姜夫人面前,她也免不得要面子。李韭儿笑一笑道:“不着急,她们刚来京城,还未完全适应。”
姜夫人感觉她说得勉强,不再追问。
姜怡也看出一点端倪,怀疑那两家是出了什么问题。
但什么问题,她猜不出。
若说裴家反悔,那应该早在把陈家一家接来前就反悔了,拖到现在,自找麻烦。
那是陈家反悔?
更不可能。
姜怡忽然很想一探究竟。
她不知,她的这个想法与吕家姐弟不谋而合,因吕家也查到陈家一家的事情了。
裴家二月将陈家接来,说是要成亲,现今五月还没个动静,吕家姐弟觉得其中定有变故。
吕婉道:“我派人去查个清楚,若是裴连瑛想退亲,到时便叫他薄情寡义的名声传遍京城!”
………………
青枝跟姑姑把如意观音轮锦缎织好后,马上就准备去霍府。
那毛驴额上的毛已经长了些出来,见青枝解开缰绳,兴奋地用前蹄刨地。
周茹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青枝没说实话,事情还未成,她怕周茹唠叨,胡诌一个借口:“潘公子的锦缎,我给他送去。”
周茹看不得她骑驴:“让翠儿送就是。”
“我织锦织累了,正好出去玩玩。”青枝骑上毛驴,“一会就回来了。”轻踢驴腹,它马上跑了起来。
周茹再讲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青枝笑着抚摸它脖子:“你快赶上马儿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听得明白,毛驴跑得更快。
很快就到新燕巷。
霍家就在巷子里第二家,青枝敲了敲门。
门房小厮探出头,见她面生,问道:“你是谁家的?可有拜帖?”
青枝道:“我姓陈,听闻你家老夫人想雇人织十方佛锦缎,我是来试一试的。”把带来的锦缎递给他,“这是我织的如意观音轮锦缎,不知老夫人可愿花时间看,你能帮着问一下吗?”
确有此事,小厮瞧她一眼,把锦缎拿在手里:“请姑娘稍等。”他还得去请示管事。
青枝道:“劳烦你了。”
小厮又关上门。
等待的时候,青枝就摸着毛驴玩,时不时同它说两句话。
约是过了半柱香时间,小厮说老夫人有请。
青枝心头一喜,感觉有戏,她把毛驴的缰绳系在不远处的拴马桩上,跟着小厮进去。
富贵人家规矩多,青枝没有东张西望,只一门心思想着织锦,猜测霍老夫人的问话。
到垂花门时,有丫环过来替换小厮。
霍老夫人在一处花厅见她。
青枝上前行了一礼。
霍老夫人手里拿着锦缎,上下打量她一眼:“这锦缎是你织的?”
“是我跟姑姑两个人织的。”
霍老夫人见过太多锦缎了,一看就知其精细,微微点头:“这如意轮观音确实不错,但十方佛你能确保织好吗?以前可曾织过?”
青枝道:“不曾,故而我打算先将底本给老夫人过目。”
“哦?你们自己画底本?”霍老夫人扫一眼那观音,确实姿态与以往的不同,她家中的那幅比起这一幅,有些死板,这幅看起来更为的鲜活。
“我们织的所有锦缎都是自个儿画底本的。”
霍老夫人心里有些期待:“那你何时能画好?”
“五日吧。”
“好,等画好了,你再过来。”霍老夫人让丫环把锦缎还给她,“送这位陈姑娘出去吧。”
丫环应声。
青枝知道底本若合霍老夫人心意的话,可能事情就成了。
八十两银子到手,跟之前赚的加一起,得有两百两,她忍不住笑。
此时小厮又领进来一个人,青枝都没注意是谁,就看到个背影,应该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