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相心里有了计较, 手搭在椅子把手上。余光瞥见徐渔垂着头,徐相不知道想到什么, 竟摇头轻笑。
徐渔惊讶的抬头看她。
徐相说道:“看见白卷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这也是我生气的原因, 你要做这么一件事, 背后肯定有理由,但你却把我和你爹瞒的滴水不漏。”
徐相轻叹, “你爹虽然希望你成为人中龙凤,可你若是做不到这份期望, 他虽然失落, 却也不会过分苛责你。但你不应该在做这么大决定的时候, 都不跟我们说一声。”
见徐渔闻言愧疚的要认错,徐相抬手阻止她开口,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 “你是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你既然能在乡试上交白卷, 可见你对拒绝出仕的决心。”
徐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把手,徐渔的心跟着她的节拍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徐相见把徐渔吊的够了,才说道:“既然你坚决的选择了你喜欢的木雕, 我也不逼你以后接着考科举。”
徐渔眨巴两下眼睛,等着后面的那句但是。
徐相坐直身子,看向徐渔,果然说道:“但是你的亲事, 以后就由我做主了。”
徐渔闻言不由得抿紧嘴唇,垂眸不语。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既然你选择了一个,那必然要放弃另一个。”
徐相丝毫不顾及女儿的神色,继续说着这残忍的话,“本来我和你父亲商量着,你的亲事由你做主,将来你若是有看中的公子,我会上门替你提亲。
但如今你既然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科举,选择了一个将来不知道能不能养家糊口的木雕泥塑,那我和你爹哪怕不是为你考虑,也要为我将来孙女的生活考虑。”
“娘,”徐渔艰难的说道:“我将来,定能养家糊口。”
徐相面无表情的问她,“吃的饱和吃的好,都算是能养家糊口,但前后两个能一样吗?
你敢保证你喜欢的公子将来愿意跟着你喝白粥吃剩菜吗?
你若是真心喜欢他,你又舍得他跟着你受苦受累吗?”
“娶夫和事业上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有自己的思量,不可能两者都由着你的心思来。”
徐相站起身,说道:“在你瞒着我和你爹偷偷学了木雕,又在乡试上交白卷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你会为你的选择所要承担的后果。
你爹那里由我去说服,以后你也不必去书院了,既然你喜欢木雕,我不阻拦,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学,只要我给你定下亲事的时候,你老老实实的去娶夫就行。”
“你也别气也别恼,所有的后果都是你自己一手选择的,今天我教给你的这课名字就叫选择和放弃。
你也不小了,既然能瞒着我们有自己的主见,那也应该面对现实的不如意,和得与失了。”
徐相说完这些话就抬脚离开了书房,留徐渔自己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徐渔只觉得这些话像是细密的针一样,一根根的扎在她的心窝上。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太过于冲动,事先没有想过选择自己喜欢的木雕,所要付出的代价竟然那么大。
母亲的话一点都没错,在她一意孤行选择木雕的时候,就应该想过后果。
毕竟没有人能在你做决定的时候告诉你,你这个决定所有承受的代价是什么……
徐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书房走出去的,她只知道自己恍惚中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自己屋里,手里拿着那只即将雕刻完工的小猫。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安清乐之间可能没有希望,但心里一直还抱有那么一丝幻想。
可如今听完母亲的话,知道自己和他绝无可能的时候,心是那么的痛……仿佛被人拿着刀生生把属于安清乐的那部分剜掉了一样,空落落的疼。
安清乐这次乡试中了解元,也算为他过几日的生辰添了喜气。
一想到他,徐渔的心就疼。
沉默的在桌子旁坐到后半夜,徐渔才拿起小刀,对着灯,认真的将木雕刻完。
徐渔如今没考上举人,不用参加来年的春闱,干脆连书院都不去了。
孙窑第二日见徐渔没来,心里有些不放心,散学后跑到徐府来找她。
“小主子今天不在府里。”
听到守门的家丁这么说,孙窑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心想徐相该不会气极了,把徐渔弄到庄子上关起来了吧?
孙窑想了想,又问道:“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家丁摇了摇头,主子早上提着木箱出门,中午也没回府,她们的确不知道她下午什么时候回来。
孙窑心里担忧,但奈何找不着人,只能作罢。
徐渔一天都没回府,万氏也有些坐不住,看向一旁面色平静,认真品茶的妻主,担忧的说道:“小鱼不会要离家出走,和我们断绝关系吧?”
徐相摇头,“她不敢。”
万氏嘟囔道:“那也说不定,她都敢背着我们学了那什么木雕,还敢偷偷交了白卷,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昨个晚上听妻主说这些的时候,万氏久久不能回神,一点都不相信这是他家向来老实的徐渔会干的事情。
可如今接受了这些事实之后,万氏顿时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徐渔干不出来的了。
“她不过是心里不舒坦,才别扭的没回府,至于断绝关系是万万不可能的。”徐相将在面前走来走去的万氏拉住,让他坐下歇歇,“小鱼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她哪怕瞒着的事情再多,也都是怕咱俩生气。”
万氏点头同意,“小鱼就这点好,孝顺。”
说着他叹息一声,问徐相,“你真打算做主小鱼的亲事?咱们就她一个女儿,她若是娶的人不是真心喜欢的,日后定然不快乐。家宅不和谐,到时候操心的还是你我二人。”
万氏从心底还是徐渔能参加科举,哪怕再等个三年都行,奈何女儿死了心的不愿意。
“我身为左相,哪怕小鱼这辈子无所事事混吃等死,我也能养的起她。”徐相拍了拍万氏的手,说道:“可咱们女儿不是混吃等死的人,既然如此,不如多教她些东西。让她以后再做决定的时候,不要这么冲动和一意孤行。”
万氏说的对,徐渔若是娶的人不是她喜欢的,这个家,也就不像家了。
徐相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顺势掩住嘴角的那抹笑意,说道:“你就放心吧,这事只是给她一个教训,她娶的人,定然会是她真心喜欢的。”
万氏知道妻主替徐渔看中的公子是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清乐到底不是一个适合做夫郎的人。”
娶安清乐回来,自然不是要求他做一个贤惠夫郎的。徐相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后外面的事情交给清乐打理,至于家里,就让小鱼抽空陪你喝茶说话就是了。”
闻言万氏斜了她一眼,嗔道:“人都说妻主外夫主内,哪有让女人留在内宅里陪我说话的。你还嫌弃别人笑话我们笑话的不够?”
徐相轻笑摇头,“我的夫郎啊,”她叹息一声,“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咱们去管别人的嘴做什么?
想当初我们成亲后,我寒窗苦读你缝补赚钱,不也是被村里的人笑话么?
那时候她们说我是吃软饭的窝囊废,你都告诉我莫要在意,怎么如今,你却在乎起别人的这些目光来了?”
说起过去万氏也有些怀念,柔柔一笑,眼神有些幽怨委屈的瞥向徐相,“哪里是我在意,我是想替你在意。”
妻主位居左相,京中也比不得乡下,他事事小心,注重体面,就是怕给妻主丢人。
徐相握住万氏的手,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日子是咱们自己的,以后别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娶了安清乐,小鱼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朝堂上徐家还有立足之地,两全其美。”徐相说到这里不由得眉心微皱。
徐渔无心出仕,徐相其实也不愿意逼她,可现在朝中情况没有那般简单。
虽然皇上现在身子骨还算健朗,但太女和五皇女却在为那至高的位子明争暗斗着。
她出身寒门,徐家在京中的根基并不深厚,如果踏错一步,徐家恐难全身而退。
娶安清乐,让这个将来的状元郎做徐家夫郎,也是逼不得已。就如同陆家一般,陆家根基深厚,陆枫哪怕不娶许牧,也定然不会再娶一个名门世家的公子来招人忌惮。
而对于一心出仕不甘困于后宅的安清乐来说,徐渔也是他最好的选择。这一点,徐相看的清楚,安尚书自然也知道。
安清乐一介男流,哪怕凭着状元郎的身份,在女人为尊的朝堂之上也难以立足,如果他希望走的更远,能够为朝廷出力,他背后仅仅有一个尚书官位的母亲还不够,还需要有左相为后盾。
两家结亲,可以说是利益之间的结合了。
好就好在,两个孩子之间似乎是有感情的。
徐相想,徐渔看向安清乐的目光,和她当年看向万氏的时候一样,这种感情错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徐小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安小猫:……我说这是误会,您信吗?
徐相和安尚书:不信!打死徐渔也不相信
徐渔和安清乐:_(:3ゝ∠)_
剧透,下章甜蜜饯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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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哒~
☆、惊喜
孙窑一连来了徐府好几天都没能见到徐渔, 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下意识的想找陆枫出主意,人都走到陆府门口了, 才猛然反应过来她出征了。
孙窑一边后知后觉的暗叹陆枫是她们几人的主心骨, 一边扭头准备回去。
正巧这时候陆家马车从外面回来,孙窑退让的往门旁站了站。
马车停下来后, 小侍先从里面下来, 将踩脚的梯子摆好,才伸手掀开帘子请里面的人出来。
先钻出来的人是许牧, 他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孙窑,先是愣了一下, 示意她等自己一会儿, 随后转身将里面的纪氏扶了出来。
可能因为这两天换季, 天气有些冷了,萧睿身子出现不适。怕陆羽一个人因为孩子慌了手脚,纪氏才和许牧去东宫瞧瞧。
纪氏自然也瞧见了孙窑, 笑着说道:“小窑来了,来家里喝杯茶再走吧, 正巧早上我们出府之前‘甜百味’送来了新糕点,来尝尝吧。”
孙窑想,既然都这样了, 拒绝也不太好,于是笑着伸手挠挠了脖子,说道:“那叨扰伯父了。”
三人一同来到正厅,下人们将茶点摆好就退下了。
孙窑来陆府的次数不少, 也没跟纪氏客气,吃了一个糕点后又喝了口茶顺顺喉咙,才说道:“是为了徐渔的事,我本来想找陆枫的,人都走到陆府门口了,这才想起来她出征了。”
徐渔没考上举人的事情纪氏自然听说了,心里也心疼这个孩子,但到底陆家跟徐家没有那么熟,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许牧跟徐渔是同窗,陆枫又跟徐渔是好友,孙窑既然过来了那肯定是跟蜜饯说些徐渔的事,纪氏一个长辈自然不好坐在这里听。
他干脆把时间都留给了两人,起身对许牧说道:“我去你爹爹那里看看小诩。”
蜜糖大名纪如诩,如今也都快满月了。
纪氏走了之后,孙窑才说道:“我去过徐府几次,可都没见着小渔,她府上的家丁跟我说她出去了。你说徐相会不会把她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