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眠风和他怀里搂着的女人身上的光芒渐渐的消散,席免慌了,像个神经病一样,往席眠风身上扑,被朱亦权捞住,脸色不太好。

朱亦权对拾参说,“拾大师,我哥是什么情况?”

拾参意外于席免对字灵的信仰和情感,能生出字灵的条件是极其苛刻的,有作者笔下的真情实感和信仰,更要有大众基础的喜爱之力,照朱亦权的话,席免写出来的东西从不给别人看,那他就只有自己是读者。

一个人,要多浓烈的情感,才能出现字灵?

朱亦权听完后沉默了。

他看着因为字灵消失仍然有些疯狂的席免,眼神复杂,“哥,这二十年,你……不会都在写表叔吧?”

席免的眼神变了,他猛地看向拾参,砰的跪下,“你救他,你救他……”

朱亦权,“……”

拾参,“……”

站在院门口穿着旗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摀住嘴,掉泪,扶着她的妇人眼眶猩红,叹了口气,“造孽啊。”

院子里的人看向院门。

朱亦权松开攥着席免的手,大步朝院门外走过去,“外祖母,母亲,舅妈。”

黄敏歌暗地里瞪了他一眼,搀扶着老太太的手,和另一边的妇人柳月淑道,“母亲,二嫂,进去吧。”

老太太泪眼盈盈,视线没从席免身上移开,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

老太太坐在藤椅上,慈祥的望着拾参和古赋声,看他们长相出众,气势不凡,便知道他们非池中物。

“好孩子。”

古赋声是古家人,她有耳闻,但拾参她却是想不出是哪家名门世家的小子,想想小闺女提到拾参的敬重,便猜想他是隐世大家的公子了。

“老太婆来打扰了。”

院子里清场,妖鬼和古家保镖被赶进了屋,老太太一家五人在,古赋声亲自泡茶,老太太姓黄,她丈夫席姓,夫妻两都是和不少领导人走过战争岁月的英雄,她的魄力和英勇,古赋声耳闻能详,对她自然是尊敬的。

“老太太随时来,我们随时恭候!尝尝这莲子茶,清淡些。”

老太太笑眯眯的,闻着茶香就觉得口齿生津,定是好茶,她尝了一口后,反而不能多喝了。

将茶杯轻轻放回茶几。

她的视线落到拾参身上,意外的和拾参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浑浊的双眼愣了瞬,继而笑着指向席免,“我这个不省心的外孙,让两孩子看笑话了。”

拾参摇头,“他用情深,我觉得挺好。”

老太太和黄家两姑嫂的眼皮跳了跳,黄敏歌上回和拾参见过,自认她和拾参也算是熟人了,“母亲,要让拾大师救席免,他的事不必瞒着了。”

老太太沉默。

柳月淑苦笑,她就席免这一个儿子,这二十年,她就是生生熬过来的,够了,有再多的惩罚都已经够了。

这些话,她在肚里藏了十几年,早就该说出来了。

本以为话倒嘴边,会难以启齿,事实是她从未发现自己的口齿这样伶俐,顺口而出。

话要从老太太的小儿子席眠风说起,老太太五十九的时候生了席眠风,老两口老来得子,自是千般宠万般爱,更何况席眠风头上还有五个兄姐,造就了他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性子。

席眠风比席免大五岁,席免从小就喜欢跟在席眠风的屁股后面玩,席眠风无论上哪,他都必须得跟着,真就是个跟屁虫。

席家长辈笑话了席免十来年,直到席免十六岁,他和席眠风在院子里亲嘴,被席家长辈撞了个正着。

可想而知,席家的震动有多大。

席眠风将所有责任问题都揽到他自己身上,他被席老爷子抽了九十鞭子,生生抽断了一条腿,在这一天后,席眠风彻底从席家消失了。

席免大病一场。

“自他醒来后,就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写东西。我们谁也没见过他写的东西,只知道他屋子里的书架上,摆满了本子……”

古赋声疑问,“席眠风离开席家,你们没有去找过?”

黄敏歌叹了口气,“怎么没找?这二十来年,我们都没停止过找他回来。”席眠风也是她疼着长得的亲弟弟啊,那时候被抽了九十鞭子,抽断了腿,她都难以想象他是怎么离开家的,她弟弟多自傲狂妄的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到外面又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席免捂着脸,遮掩脸上的痛苦。

提到旧事,老太太的精气神也泄了几分,现在不过是勉强撑着,“找了二十年,没找回来,老太婆已经不奢望了。”

她的视线看向席免。

当年席免才十六岁,席眠风也才二十一啊……

席免是她的孙,但席眠风更是她的心头肉,她如何能忍受得住心头肉被剐出来剁烂了。

柳月淑现在一心只想让她儿子好起来,这二十年来,其他人看不到她儿子的痛苦,她这个当妈的能看到,也能感觉到这痛苦,现在她就只有这一个愿望,她要她儿子往后的日子好好过,哪怕是席眠风回来席家,哪怕是……她儿子要和席眠风一起生活,她都同意了。

第240章 你不解风情

席免突然咯咯笑,“眠风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所有人看向他。

老太太的脸色沉下,她年轻时候就很虎,现在沉下脸,气势压人,“免免,谁和你说你叔叔回不来的?”

席免唇边的笑意诡异,“眠风说的。”

他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让大家都安静,神秘兮兮的说,“眠风走的时候,他回来和我说过,他死了,要死到外头去,不脏了席家的地。”

老太太大恸。

当年就是席老头子骂席眠风脏了席家的地……

席免,“眠风说,我要是想他了,就把他写在本子上,他就会回来看我的。”

朱亦权眼皮直跳,脱口道,“哥你不是不信鬼神?”

席免皱眉,“我当然不信鬼神,我只信眠风。”当年他和眠风相恋,只是席家不容他们,眠风被打残死在外面,他连去给眠风收尸都做不到,好在,眠风心疼他,告诉他只要将他写进本子里,他就能活过来。

席免想到这个秘密心里就是甜蜜,这是眠风只和他说过的秘密。

只是……

席免蹙眉,眠风让他等太久了,太久了。

朱亦权朝他竖拇指,你行!你这心里头藏着多少事,做了多少让人误解的事出来?

就你这,还不信鬼神祇信席眠风?

老太太失态的站起身,“不可能,我的眠风不可能会死,他的身体从小就强,就算腿断了,也不可能会死在外头,他也能活得好好的。”

柳月淑和黄敏歌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老太太,老太太挣脱她们的手,让席免把话说清楚,席眠风到底是什么时候和他说的这些混账话,还是说,这些都只是席免自己臆想出来的。

“对!你就是魔怔了!是魔怔了!”老太太看向柳月淑,让她把席免看好,“魔怔了就找大师看着,把他治好,不要放到外头去说混账话。”

柳月淑的脸有些扭曲,“……”谁的儿子谁心疼,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会魔怔!

拾参将茶杯放回茶几上,打断她们的争执,“他没说谎。”

只四个字,让老太太一家五口人呆呆的站着,拾参接着说,“照老太太的面相,你的子女宫五浅一暗,最暗的被压在最下面,代表最小,暗色无生机。席眠风最少死了十五年之久。”

老太太身体一晃眼前发晕。

朱亦权和黄敏歌忙扶住她,语含担忧。

“母亲?”

“外祖母。”

老太太只觉得天旋地转,脑门嗡嗡的,嘴里被塞进一粒清凉味的药丸,入口即化,拾参收回塞药丸的手,老太太的头靠在黄敏歌的腰身,粗粗喘气,席眠风死了十几年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席眠风离开席家二十年,这些年也没找到人。

没有消息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她总能奢望人还活着。

可现在……

什么奢望都没了。

老太太心里空了一大块。

“是命,都是命啊……”

席免攥紧拳头,看着老太太,语气不耐烦,“我告诉你们眠风已经死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快走啊!留下来做什么?赶紧走!”

要不是她们三个突然出现,他早就求拾参让他见到席眠风了,要不是想快点见到眠风,他要不会告诉她们眠风早就死了,偏她们知道了还要赖在这里,真的很讨厌。

他的心思很简单,二十年前席眠风就是被席家人打出家门丢了命,他再也不会让席家人见到席眠风,席家人谁都不可以。

朱亦权,“……哥!你想挨揍吧?”

就他哥这样瘦弱的知识分子,他一拳头能打一打。

席免,“你也走。”

朱亦权呲牙乐了。

柳月淑的心口狂跳,她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太还是骂的对,她儿子……的确魔怔了。

她伸手,要拉住席免的手,被席免躲过了,对席家人,他的脸色平淡,“你们走吧,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大家都不高兴。”

柳月淑,“免免,你和母亲去医院吧,我们找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病。”

席免似笑非笑,“二十年了,你还是这幅面孔,我早就看厌烦了。我就算有病,也不会和你去看医生,赶紧走吧。”他加重语气,“你放心,我会回席家,不会丢。”

柳月淑无言以对。

老太太缓过了那股大恸的劲,反而更坚韧,她把席眠风的生辰八字给拾参,让他算席眠风的尸骨在何处,她要把他的尸骨带回席家入土为安。

拾参,“往南在泉,镇故乡。”

老太太来之前,黄敏歌就准备好了谢礼,给了钱,老太太往外走的脚步踉跄,稳了好几次,才走出拾家院门。

她们离开后,席免才迫不及待的追问拾参字灵。

“我只想让眠风留下来陪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拾参摇头,“你非常清楚,你笔下的席眠风只是你构想出来的,它只是你放在字上的情感灵识,它甚至都不是席眠风的魂魄……”

席免咬重口音,“它就是我的眠风,它也是字灵。你让它出来,我能证明给你们看,它就是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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