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几个人沉重的呼吸。
那个手机再次响起,但是没人吱声,就任由它一直响着,半晌,才听刀哥冷冷的说道:“别让那东西叫了,把电话关了吧。”
“这次不是宝昌的电话,是......”老坏欲言又止。
“把电话给我。”刀哥道,接过电话之后,盯着屏幕看了一阵,忽然说了句:“靠边停车。”
面包车随即缓缓停了下来,刀哥开门下车,显然又走出去好远,才接听了电话。谢东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竖起耳朵努力的听着,可惜的是,除了往来车辆疾驶而过所发出的噪音,再就是野外呼啸的风声,别的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宝昌要是没了,回去之后,我就不干了,整天看这傻逼的那张死人脸,心里堵得慌。”距离谢东最近的那个人嘟囔了一句。
“干嘛?你要单干啊,就你那智商,我敢保证,用不了一个月,就得让警察抓了去,你这货色,进去了都不需要审了,直接就可以上墙。”说话的应该是老坏,那声音沙哑难听,想铁刷子蹭锅。“上墙”是一句江湖中混混经常说的黑话,是枪毙的意思。
“放屁,我又不是没跑过单帮,要不是看在宝昌的面上,我才不跟着这个傻逼干呢,看他那副装逼的样子我就来气,妈的,听他说的那些话吧,就知道这小子一点义气也没有,我刚才真想弄死他。”那人又道。
“嘘......”
“没事,这货快死了,听见了也没啥。”那人说着,用脚在谢东的脑袋上踢了下,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口又钻心的疼了起来,他再也无法忍受,大声的呻吟着。
老坏嘿嘿的笑了:“谁说快死了?听这声音,一时半会死不了。”
“就说这小子吧,既然买卖都不做了,带着他干嘛?”那人说着,又狠狠踢了谢东一脚,骂道:“装神弄鬼的,上次还他妈的电了我一下。”
虽然还是很疼,但他强忍着没出声,那家伙见没什么动静,弯腰看了一眼,笑着骂道:“我靠,又昏过去了,看来,这小子也不咋抗折腾啊。”
“刀哥回来了,别说了。”老坏轻声说道。没多大一会,只听车门一响,有人上了车。
“啥事啊,还至于跑那么远去接电话,咋的,怕我们听啊?”那人有点不满的问了句。刀哥却没有回答。车厢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谢东躺在地上,也不敢睁眼睛,心里正纳闷,不明白为啥突然没动静儿了,忽然感觉有人走了过来,将粘在嘴上的胶带撕了去,随后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几下。
他眯缝着眼睛看去,却见刀哥的双眼闪着狼一样的寒光,正直勾勾的盯着他,而手中则拿着那把双筒猎枪。
“谢老师,对不起了,得送你上路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没办法,到了下边,你要真有冤情,就在阎王爷那里告张力维吧,这一切都是他害的。”说完,缓缓的将双筒猎枪举起,枪管顶着他的额头上,推弹上膛......
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却忽然冒出了个念头,妈的,我是不是被张力维给耍了啊,让人家来了个一石二鸟,既抓住了想要自己命的主谋,搂草打兔子,捎带着把我也收拾了。可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啊,是我主动告诉张力维的呀,他事先并不知道这些情况,看来啊,谁也不能怪,要怪只能怪自己判断失误,以为这帮人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结果稀里糊涂的就踏上了死亡之旅。
咔嚓一声,应该是刀哥打开了猎枪的保险,而剩下的,就只要轻轻扣动扳机,然后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喂!”刀哥踢了他一脚,猎枪的枪管仍旧顶在他的脑门上。“还有什么要我帮你带个口信吗?虽然是做这路生意的,但我也不是嗜杀之人,今天实属无奈,所以,你要有啥话,我可以帮忙给你带下。”
他睁开了眼睛,淡淡的说道:“你让我说啥啊,我他妈的窝囊死了,事到如今,求你给我个痛快的吧,总比受折磨要强多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说自己冤枉?”刀哥冷笑着道:“你有啥可冤的,要不是你报警,能把我最好的兄弟折进去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老子说实话,否则,不光是干掉你,回头我就把你老婆孩子都一起送走,让你们一家三口在那边团聚,哦对了,还有那个报社的丁记者,让她去阴曹地府给你当情人吧。”说完,将他的头死死的顶在车厢地板上,好像随时就要扣动扳机。
“我没报警!”他大声说道,心中不仅有恐惧,更有无尽的愤怒:“你们只是被张力维算计了,压根没警察的事!”这句话,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你撒谎!你根本就没用那两根针!死到临头还敢忽悠我,说!到底报没报警!”刀哥喝道。
生死关头,他的丹田宫中忽然开始沸腾,内丹在真气的作用下猛然爆发出耀眼的光华,那光华将五脏六腑都照得通亮,令他浑身的骨骼都咯咯作响,所产生的巨大能量,犹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势不可挡。
他无处发泄,只能大吼一声。尽管头被枪管死死的按在地板上,可这如同炸雷般的吼声,还是将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刀哥的手一抖,猎枪差点脱手,而另外几个人也不由自主的将身子往后闪去。
声波在相对封闭的车厢里往来激荡,震得每个人都心神恍惚,距离他最近的刀哥和那个踢他的家伙更是脸色惨白,连坐都坐不住了。
他趁势坐了起来,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浑身上下积蓄了无穷的力量。妈的!杀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祸害我的老婆孩子,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想到这里,他一头便朝持枪的刀哥撞去。
两个人近在咫尺,刀哥猝不及防,情急之下,本来想开枪,可惜被那吼声震得双臂酸软,反应也略微慢了半拍,稍微一愣神的工夫,谢东的头很哼撞到了他的胸口,他感觉整个肺都被压瘪了,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两眼一翻,便晕死了过去。手中的猎枪也落在了地上。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余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赶紧把枪抢在手里,不料谢东却如发疯似的冲了上来,车厢里空间很狭小,那人也不敢轻易开枪,几个人纠缠在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谢东控制住,还没等喘匀气,又感觉一股强大气流扑面而来,瞬间便将三个人弹开,两条胳膊被震得酸麻胀痛,竟然有点使不上劲了。
“都停手......”刀哥苏醒了过来,瞥了眼车内的状况,捂着胸口,一边剧烈的咳着,一边勉强喊了句。
其实,这一番剧烈的搏斗,也令谢东精疲力尽,现在别说什么内力,连气都不够用了,蜷缩在座椅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心中默默的想道,这条命算是彻底交代了,可惜的是自己本事不够,无论咋折腾,也改变不了结局。
另外几个人这才缓了过来,老坏端着猎枪,两条胳膊还有点微微的哆嗦,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刀哥,这家伙挺邪门的,还是赶紧处理了算了,省得日后麻烦。”说完,举枪便对准了谢东的脑袋。
“把枪......放下!”刀哥突然喊了一句,然后挣扎着坐起来,伸手从腰间拿出一把折叠刀,打开之后,冷冷的看了眼谢东。
大家这才明白,尽管是晚上,公路上车辆不多,但枪声一响,总归还是有点不妥,用刀才是最方便的。于是,老坏把枪递给开车的同伙,顺手抄起一个大号的扳手,笑着说道:“用不着动刀,刚才就是这玩意,一下就解决问题了。”说着,狞笑着站了起来。
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斜倚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完全放弃了抵抗。
他感觉到冰冷的刀锋贴在他脖颈的皮肤上,那份寒冷,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可是,尖刀刺入身体的痛楚并没有传过来,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大脑出了问题,难道是痛感消失了......
胳膊突然一阵发麻,随即这种感觉迅速传遍全身,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捆在身上的绳子被割断了,由于被绑的时间长了,血脉一通,才导致了那种令人难忍的酸麻。
“刀哥,你这是.......干啥啊?”其余几个人顿时愣住了,张口结舌的问道。
刀哥也不回答,缓缓的收起了刀,似笑非笑的道:“谢老师,我刚才忽然想明白了,你确实没报警,我相信了。”
谢东也被搞糊涂了,甚至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在做梦,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两条腿被捆得久了,现在压根就不听使唤,试了几次也没成功,最后不得不放弃了。
“你们的人,应该不是落在警察手里了,否则,在平原县就把你们一网打尽了。”他缓缓说道:“但是,那两根针我也确实没用,因为我没学过杀人,实在下不去手。”
“可以理解,开始的时候都下不去手。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杀过几个之后就知道,其实,跟杀鸡差不多。”刀哥平静的说道,然后还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就好像是在讲一件非常轻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