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动手腕, 刚想挣脱,耳边是顾沉宴低沉悦耳的声音,“若是抓破了脸,留下伤疤,你这张脸便毁了,你就要顶着满脸的疹印过活了。”

楚妗动作一顿,微微仰头,这是在关心她吗?

顾沉宴只觉得掌心像是握着一块暖玉,入手生香,细腻温热,又如同握着一团棉花,轻飘飘,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似若他稍不用力,她便消散在风里,他下意识地加了点力道。

“疼!”楚妗惊呼,这太子是要将她的手给捏断吗?

顾沉宴如梦惊醒,松开了手,月色如水,他隐约看见楚妗的手腕上浮起一圈浅浅的红印。他稍稍不自在,佯装咳嗽,掩着唇轻咳了几下。

“孤走了。”顾沉宴淡淡地扔下一句话,转身便走,很快,身影便融进浓浓的夜色里。

楚妗折身回了院子,棠梨院是个两进两出的院子,因着院中种了一棵极大的海棠树而得名,只是现在不是花期,只有繁茂的枝叶,显得绿意盎然。院子里还有一架秋千架,楚妗本想坐上去,想到自己如今还戴着帷帽,吹不得风,便作罢。

进了屋,发现屋内陈设更是精致,桩桩件件都是上品,这竟然比国公府还要富贵逼人。

好在楚妗也不是一个月以前那般没见识,只是惊叹了一番,并未四处乱看。

棠梨院自有丫鬟,众人皆知这位楚姑娘是华阳公主的贵客,都伺候的很是上心。楚妗洗漱过后,丫鬟替她抹了药,她屏退了众人,便熄灯睡觉。她本以为自己今日昏睡了那么久,定然难以入眠,没想到,躺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自心院,子时三刻。

已是深夜,顾沉宴却刚停下手里的笔,国事繁多,他虽未回东宫,但仍叫长剑将宗卷送到了自心院。他身为一国储君,身负天下百姓,更何况,如今外戚当权,他想要拔除那些势力,更是片刻都不能松懈。

他转了转酸痛的手腕,起身的时候看到窗下的美人榻,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人纤瘦的身影,如玉般的脚,以及她细腻柔软的手……

“呵!”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掩着眉,压下了那略显旖旎的记忆。

自己定是未曾碰过女人了,如今稍微一个姿色妍丽的女子都能乱他心神。

他沉心凝神,望着跃动的烛火,眉眼冷沉。

不过是性子有些有趣罢了,不过是恰好瞧她顺眼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觉得她无趣了,她与那些普通女子,并未有何不同……

翌日,楚妗洗漱后方在用早膳,院子外就传来了丫鬟们的请安声,“给太子殿下请安!”

楚妗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相迎。顾沉宴今日一身墨色锦袍,依旧是戴着帷帽,走得不紧不慢。他的身后跟着很多抬着竹篓的侍卫,浩浩荡荡的来了棠梨院。

楚妗凝神看去,大大小小七八个竹篓,里面装满了水果。她心下震惊,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些不会都是要制成蜜饯的吧?”

这也太多了,便是日日吃,也吃不完吧?

顾沉宴摇了摇头,淡声道:“当然不是。”

楚妗轻舒了一口气,那便好,她还以为这些水果都要制成蜜饯呢。

“不只是蜜饯,你昨日说的果脯也多做一些。”顾沉宴补充道。

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她失去兴趣,他们身份悬殊,他是一国储君,自是游走在朝堂宫阙之上,而楚妗,深闺女子,年纪小时,待字闺中,年纪大些,到时候就嫁个夫婿,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他们以后说不定都是老死不相见了,当然等趁着楚妗还在公主府的日子,多做些。

楚妗瞠目结舌,道:“可这做这么多,吃不了会坏的。”

“孤会好好吃完的,不会让它们有机会坏掉。”顾沉宴认真的说道。他很是喜欢她的蜜饯,那口味深得他心,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厌烦。

楚妗只能讪讪闭了嘴,既然太子殿下都说了不会浪费了,那她只要负责腌制就好了。她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她倒是第一次见人这嗜甜。

因着顾沉宴来的时候,楚妗还未用完膳,这时辰还早,也不知顾沉宴有没有用膳,出于礼貌,楚妗问了一句,“殿下可否用了膳?要不要同我一起?”

顾沉宴随楚妗往屋子里走,闻言答道:“孤早些时辰用了,你自己吃便是了。”说完,随意挑了个椅子坐下,随手从多宝阁上拿了本书翻看起来,看样子是要等楚妗用膳。

楚妗有些意外,她以为顾沉宴将食材送过来了,就会离开,没想到竟然跟随她一起进了屋子,如今她坐在餐桌旁,有些如坐针毡。顾沉宴满身的气势很是逼人,尽管此刻闲适地看着书,但仍然让人不容忽视。

就连方才还与她逗笑的丫鬟也都噤若寒蝉,半分声音也未发出来。

楚妗方才的食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轻轻地将筷子放下。

算了,这屋子里忽然多了个男子,且这人于她而言,并不是足够亲近的家人,她用膳时坐在一旁,她也吃不下去了。

“吃好了?”顾沉宴随意一瞥,桌子上的芙蓉包只吃了两个,银耳粥也未喝完。

楚妗连忙点头,示意自己吃饱了。

顾沉宴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疑惑,“昨夜你的食量孤可是有目共睹的,今日只吃这么点就饱了?”

楚妗被他提及昨日,又想到昨日她吃得太多,逼得顾沉宴都没动筷子,脸有些发烫,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昨日我只是饿的狠了,我,我从午间就未曾进食,晚上便吃的,吃的多了点,我平日吃的很少的。”

顾沉宴看她特意在最后几个字加重了音,有些好笑,自己只是觉得等会儿劳作,消耗体力,让她多吃一点而已,她这般,倒有点此处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只是他也不在意女子的食量,如今吃饱了,就该干正事了。

他将手里的书扔回多宝阁上,起身道:“既如此,那你就开始做吧!”

棠梨院有一个小厨房,只是以前这里无人居住,平时都不曾用过,里面也没有制作蜜饯的材料。楚妗进了小厨房,就发现这个小厨房只是一个摆设了,里面干干净净,一丝油烟气都没有。

她四处翻找了一下,很是为难,“这里没有材料,好像不能做呀!”

顾沉宴倚着身子靠在门框上,闻言,随手从外面指了个侍卫进来,“需要什么,尽管说,孤派人去买。”

楚妗想了想,一一列举道:“白糖,蜂蜜,甘草,盐。”蜜饯有许多制法,酸的甜的咸的都有,她想着味道多一些总是好的。

顾沉宴点点头,挥手让侍卫出去买材料了。

因为需要熬制糖汁,便要生火,楚妗自小做惯了这种活计,也就没有叫丫鬟,亲自取了火折子生火。

顾沉宴看着楚妗动作熟练的就在灶膛里生好了火,有些讶异,又想到她的身世,随即心下了然,她的身世他也了解,那时他只是觉得这世间命运弄人,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却自小长在乡野,但他生性凉薄,对于她的遭遇也只当是听了一出话本子而已,一笑置之便是了。

如今却不知为何,想到她自小便要做着这样辛苦的活计,那双本该只要捏着绣花针,或是握着笔的手,砍了十四年的柴,烧了十四年的火,他的心底便泛着一层浅浅的疼意。

“咳咳咳!”楚妗摆了摆手,挥开眼前的浓烟,因为在屋子里,她帷帽碍手碍脚,便将帷帽摘了下来,如今被烟熏得满脸通红。

刚生起来的火,烟比较浓,楚妗觉得眼睛熏得难受,便小跑着出了厨房。顾沉宴只觉得面前掠过一阵风,楚妗便到了屋子外。

他偏了偏头,屋子里烟味很重,他金尊玉贵的长大,哪里闻过这般大的烟味,顿时也有些受不了,疾步出了厨房。

楚妗咳了几声便好多了,一回头却看见顾沉宴掩着唇,离厨房很是遥远,那样子感觉厨房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如蛇蝎。

她没忍住,悄悄扬了扬唇,觉得如今的太子殿下倒是有些孩子气。

顾沉宴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就看到楚妗弯着眉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的心忽然狠狠的跳动了几下。

这烟也太难闻了,都让他身体都有些不舒服了。顾沉宴如是想着,手揉了揉胸口,压下那股燥意。

他视线忽然凝在楚妗的脸上,因为刚才她砍柴生火,手里沾了灰,捂唇咳嗽的时候,脸上也就沾上了灰,此刻夹着星星点点的红疹,莫名有些滑稽。

顾沉宴勾了勾唇,呵,真丑!

“红疹上沾了灰,到时候伤口更加严重,你真的是不要这张脸了吗?”他淡声道。

楚妗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只是她的手上本就沾了灰,一摸,脸上更是灰迹。

她茫然地眨眨眼,真的有灰?

顾沉宴忽然直直往她这边走来,楚妗一惊,以为方才顾沉宴看到了她偷笑他,如今生气,便是来责罚她的。刚打算逃开,可是顾沉宴步子迈得极大,几步就走到了她身前。她避无可避,害怕地闭上了眼。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柔软的触感,

她震惊的睁开眼,却见顾沉宴手中拿着一方锦帕,替她擦着灰。

“果真是没脑子,越擦越脏!”顾沉宴冷声道,愚蠢,那么脏的手,可不是越擦越脏吗?

楚妗呆呆地仰着头,有些不知所措,顾沉宴的声音里带着狠意,手里的动作却很是轻柔,显然是怕用了力,弄破脸上的红疹。

顾沉宴低头,不期然撞进一双秋水剪瞳,里面像是蕴着一汪水,莫名有些勾人……

作者有话要说: 顾沉宴:孤怀疑你故意勾引孤!

楚妗: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作者最近快要考试了,考试那个小妖精死死抱住了我,所以最近更文有些没有规律,但是我是不会断更的,我能行!当天若是没有发,后面也会补上。所以太晚了没有看到更新的话,大家也不要等哦,第二天就来了。啾咪,爱你们哟~

第33章

因为方才在屋内烟熏缭绕, 楚妗的眼睛也沁着一层水雾,顾沉宴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楚妗的目光像是一张网, 丝丝缕缕, 勾缠着他的心神, 让他避无可避。

不,只是一时兴趣罢了, 切不可迷恋。他如是想到, 退开了几步, 蓦地将手帕盖在她的脸上, 寒声道, “自己擦。”

楚妗只觉得眼前落下一片黑影,她的眼睛被锦帕盖住, 她手忙脚乱的将锦帕接住,敏锐的感觉到顾沉宴态度忽然冷沉下去。

她捏着锦帕,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是太子忽然拿着手帕替她擦的, 她还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昵,想要拒绝的,话还没开口,他又自己扔了帕子。

果真是喜怒无常, 脾气怪异。

她拿着手帕,轻轻地将自己脸上的灰擦拭干净。

顾沉宴大步走开,撩袍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一只手轻缓的敲打着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他眸色深沉如墨,仔细思考着自己近日来的举动,先是答应了楚妗那做她夫子的无理要求,后是原谅她的莽撞闯入,甚至为她请太医,让她睡卧榻,如今更是同她在这里共处一室,举止暧昧。

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追悔莫及般的苦意,一开始便是错的,他不应该因着那双眼睛澄澈如镜而对她有了恻隐之心,也不该多管闲事地出手教她写字,更不该因为因为一些甜食而与她在这里过多纠缠。

他忽然停下了手,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淡淡说道,“这些甜食做完,你便离开吧。”离得远远的,莫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只要她少露面,他对她的那一丝丝兴趣,也该消失殆尽了。

他与她,便如同那千千万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

楚妗闻言,点点头,这些水果要做成蜜饯,需要三五日的功夫,等那时候,她脸上的红疹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她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虽说华阳公主是好意,但她也不能这般没脸没皮的赖在公主府呀。

顾沉宴见她毫不犹豫就应承下来,莫名有些堵心,就好像是这公主府没有她留恋的地方,她很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他站起身,想要离开,恰好刚才被派去买东西的侍卫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院子。

顾沉宴让他将东西放到小厨房摆好,侍卫依言,将楚妗要求的东西都放在灶台处,霎时,方才还空荡荡的灶台,有了些许烟火气。

楚妗见顾沉宴像是想要离开,忽然记起来自己未曾问过他的口味,只知道他嗜甜,但甜也分好几个程度,也不知道到时候合不合他胃口。

“殿下,您还未告知您的口味呢,我怕到时候做出来的蜜饯不合您的心意。”楚妗连忙喊住他。

顾沉宴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回身往回走。

这些蜜饯他可是要天天吃的,若是不好吃,那不是浪费了吗?

楚妗不清楚他的口味,若是他在一旁看着,时刻注意味道,总会好一些,做出来的蜜饯也最是合他心意。

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更何况,反正她做完了蜜饯就离开了,与他日后再无交集,这一会儿功夫也没甚影响。

楚妗看顾沉宴去而复返,松了口气,心底那一丝顾虑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率先进了小厨房,屋里的浓烟都散的差不多了,楚妗将手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后,就将锅加了水,静静等着水烧开。好在水果送来之前,顾沉宴就让人处理好了,是以楚妗只要调制味道即可。

不一会儿,水沸腾了,她一一将佐味的材料放入锅中,屋内慢慢弥漫出浓香的甜意。顾沉宴斜斜倚着身子,抱臂靠在一旁,屋内蒸腾着热气,楚妗的脸隐在白雾后,瞧不真切。

他微微眯了眯眼,空气里的甜蜜气息让他心情舒朗了许多,他看着楚妗忙前忙后,心下很是安宁,颇有一种两人已经生活了许多年一般,楚妗为他洗手作羹汤。

楚妗一边估摸着时辰,一边小心翼翼地搅拌着锅铲,糖汁被煮的收了汁,只剩下一层晶莹透亮的糖膜覆在果皮上面,她拿筷子挑了一块,冲着顾沉宴甜甜笑道:“殿下,快来尝一尝,看看是否合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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