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妥当自己的衣冠, 元始挺直腰板,脸色肃然地走出道场。
元始不是要出去打仗, 他只是修炼久了, 打料出门散个心罢了。
不管出门做什么,元始习惯将浑身上下拾掇地一尘不染。
身为盘古正宗,元始自觉不能给自己的身份丢脸,就算道袍有一丁点儿的褶皱, 他都要抚平了再出门。
烟霞散彩, 日月摇光。
瑞草点缀着广阔的大地, 奇花酝酿着撩人的芳香。
微风轻柔吹来, 带来远方的流水声和灵鸟的鸣叫声。
元始漫步在昆仑山上,微风吹拂下,他感到些许舒畅。
当然, 他的墨色长发和宽大道袍早已被他施法定住,再大的风都不能吹动分毫。
三清的威严形象可不能被区区几道小风损害掉。
走着走着, 元始来到一处小森林。
林子里,无数树木遮天蔽地, 郁郁葱葱。
元始举目望去,整片森林透着勃勃生命力, 透露着几分意韵。元始便惬意地在森林里闲步游走起来。
突然,前方传来几句说话声。
元始走近, 只见几个小妖正聚集在一起, 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一看见他们, 元始原本只是有些严肃的脸上染上几分嫌弃。
通天有事没事就喜欢在昆仑山点化些飞禽走兽。这也就算了, 他点化地还不走心。
那些小妖化形出来都是带着尾巴爪子,瞧着不伦不类的。
围成一团的小妖们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妖们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元始一脸不爽地在向他们走来。
十几只小妖立马炸了,尖叫着一哄而散,跑向森林深处。
有几只小妖惊慌之下还变回了原形,一跳一跳地逃走了。
元始脸上顿时一黑。
真是一群不懂规矩的妖,见了三清都不知道……
咦?好像还剩一个。
元始正震怒着,就见一个穿着雪白衣裳的童子走到他的跟前,对他稽首一拜。
童子躬着身,对元始恭敬说道:“云翼拜见师祖。”
细细一看,元始忽而觉得有些眼熟。
这童子长得唇红齿白,不就是自家二徒弟前些日子收的弟子嘛。
元始其实不大看得上飞禽走兽所化的妖族,对南极收了一只白鹤为徒,他一开始是颇有微词的。
他喜欢根脚上佳的弟子。
你看他大徒弟燃灯是天地间第一道灯光所化,二徒弟南极是天地间第一棵长生桃树所化,说出去多有面子。
不过毕竟是徒弟要收,又不是他收,他也不好去管什么,就放任随流了。
云翼此时挽回了元始一些颜面,倒让元始看他顺眼了一点。
元始颔首,脸上带着三清牌的高傲,说道:“免礼。”
…………
几个月过去,元始又在昆仑山闲庭信步起来。
他的脸上仍是一副肃然的样子,行走间自成一派高贵。
这次,元始缓步走到一处清澈池塘边。
池塘晶莹明澈,有许多只金鲤懒洋洋地在池塘里吃着小虾米。
元始在池边仰视着湖面,颇感几分闲情逸趣。
不幸的是这些金鲤也开了灵智,元始一走来,它们察觉到那股强烈的气势,当下打了几个转儿,滑溜地钻到池塘底下去了。
这气息这么凶狠,太可怕了!
见状,元始怒极,心里呵斥道:“披鳞戴甲之辈果然不通礼数!”
忽而,池塘边一只喝水的华丽白鹤华光一闪,原地化为一可爱童子,正是云翼。
云翼上前,不看元始脸色,只低眉顺眼拜了一礼,说道:“拜见师祖。”
元始衣袖一甩,脸上仍带着些余怒,愤慨说道:“你倒是和那些没教养的不一样!”
眨了眨眼,云翼用略微稚嫩的童声回道:“大家被师祖的风度所折服,恐怕是自惭形秽,不敢在师祖面前暴露丑态。”
元始一听,倒觉得有几分道理,神色略有舒缓。
比起这些小妖,他到底是过于伟岸了。
这时候,元始才正眼瞧了瞧云翼,发觉云翼态度姿势都带着一股敬意,想必是深深敬佩于他的威严。
骄傲地点点头,元始大手一摆,说道:“免礼!”
…………
昆仑山主峰道场的一处密室里,袅袅白烟正从室内中央的一个炼丹炉中飘出。
丹炉前,老子神色平静地坐在一个蒲团之上,手中捏着法诀。
老子不紧不慢地将灵力缓缓输送到丹炉之中,控制着灵火的火势。
丹炉中的灵草渐渐被提取出精华,随着底下熊熊燃烧的灵火,慢慢变成圆形的丹药。
丹成之后,密室间飘溢着一股丹香。
老子忽的一收,停了灵火。
丹炉的顶盖被灵力掀开,老子袖中飞出紫金葫芦,咻地一声将炼好的丹药收入其内。
丹药炼成,老子却微微叹了口气。
洪荒的炼丹之道与炼器差不多,也不是特别发达。
但老子经常在密室中炼丹。
他不是想靠丹药提升修为,而是因为他修行的道法讲究清静无为,枯燥的炼丹生活能够磨炼他的心境。
长时间炼丹后,老子还是察觉到他的内心深处有几分烦躁,这是心境没修炼到家啊。
心烦之下老子不再炼丹,出了道场。
老子踱到一个青青草地之上,想试着让昆仑山优美的环境净化一下心灵,可惜效果好像不大。
突然,一个童子走到老子面前作揖拜道:“师叔祖,弟子观您四周略有火气,敢问师叔祖可愿饮茶降火?”
这童子老子也不是没印象,前阵子四个大罗金仙为了他上昆仑山呢。
老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刚从炼丹室出来,确实有些火气,不过他心烦的倒不是身上的火气,而是心里的。
目光转向云翼,老子淡淡说道:“何谓之茶?”
“回师叔祖。”云翼躬身答道:“茶是一种饮品,清热去火用的。”
闲着也是闲着,老子颔首,淡然说道:“那便试试吧。”
听罢,云翼早就准备好似的,拿出几个白玉杯子和一个琉璃茶壶。
云翼变化出一张桌子,就在老子面前煮起了茶。
壶里泡的是桢叶,在万寿山就做过一番处理。
老子看着琉璃壶内的茶叶慢慢舒展身姿,灵气浸染清水,茶叶流转间看出些玄妙的意境。
茶煮好后,云翼开始沏茶,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风雅无双,飘飘然如仙童一般。
沏完茶,云翼谨慎地将玉杯递到老子面前。
老子恬然地接过,只见杯中茶水色泽碧绿,不断有灵光闪烁,茶韵缭绕。老子微微品了一口。
霎时间,一股苦涩席卷舌尖,而后又有一股甘甜紧接而来。
清雅的幽香盘旋在老子鼻尖,似真似幻间,老子仿佛看到一只飘逸的白鹤从玉杯中跃然而出。
心底的那股无名之火,也像是被一双轻柔的双手扑灭了一般,悄然消逝。
一口品完,老子口中还存留着几分回味。
老子一直平淡的神色有了变化,他不由赞叹了一句:“妙哉!”
…………
通天脸带欢乐地溜达在昆仑山。
与元始不同的是,昆仑山的小妖遇到通天的时候都是很高兴的。
三清虽不会打杀昆仑山上的灵兽妖怪,但各自有着他们的态度。
老子一般是不理不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元始则是一见到他们就骂不成体统,到现在已经没有小妖敢在元始面前逗留。
而通天则不同,他一个心情好,说不定就给小妖们来个点化,那可省了他们不少年的苦修。
漫长的修炼生涯总是无聊的,通天两个哥哥都觉得他应该把精力放在修炼之上,是以通天经常跑出道场和妖怪们闲聊。
这不,通天又来找小妖怪们打发时间了。
通天跑到小妖们经常聚会的一个空地。
空地上,一群小妖怪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在干什么,声音十分嘈杂。
走近一看,通天发现小妖们都是两两一组,在地上用树枝画着什么。
地上全是一些通天看不懂的图案,不过统一的是都有两横两竖四根线条。
通天疑惑道:“你们在干什么呀?”
一个老虎精胡须抖抖,答道:“尊者,我们在玩井字棋。”
“什么是井字棋?”通天在脑中搜索一番,却找不到井字棋的解释。
老虎精挠挠脑袋:“这是云翼教我们的一种游戏,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井字棋。”
正说着,云翼从妖怪群里出来,对通天遥遥一拜,说道:“拜见师叔祖。”
通天示意云翼无须多礼,兴冲冲说道:“这游戏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你也教教我吧。”
随即通天就跟一群妖怪们圈圈叉叉在地上玩了起来。
通天兴致勃勃玩了几天后,又失望了。
他也不傻,虽然这游戏挺有趣,但是只要把握住先机,起码能得个平局,缺乏些未知性。
通天很快感到索然无趣。
云翼察觉到通天情绪,说道:“师叔祖,我还有一个叫五子棋的游戏,不知师叔祖是否感兴趣?”
通天被挑起了好奇,就在一旁看着云翼在地上画了一个个方块格子。
画完之后,云翼从一个袋子之中取出两种石子。
石子一黑一白,蕴含着一些阴阳道意,周身圆润,被打磨地十分顺滑。
通天听云翼解释完规则之后,只觉这个游戏趣味盎然,且比井字棋复杂许多。
周围的小妖们也觉得很有意思,纷纷去找石头打磨起来。
通天就这样在地上跟云翼玩起了五子棋。
过了几月,通天由于自己修为比较高,神识比较强,总能比对面多算出几步,在五子棋上已经打遍昆仑山无敌手。
高手最是寂寞,他没胆子找老子和元始下五子棋,通天马上就又无聊起来。
这时,云翼又取出一个六角星形状的石盘出来。
石盘上有许多半圆形的空洞,云翼捧着石盘对通天问道:“师叔祖,您要玩跳棋吗?”
…………
一天,风和丽日。
通天和云翼并着四个小妖,在跳棋石盘上杀得一片刀光剑影。
六个人各自为营,正打得难解难分。
通天手执着一颗墨绿色的珠子,喜滋滋将它放入对面一只猴子精的阵地里。
石盘上各色棋子不停跳跃,通天脑中突然地蹦出一个问题。
想了想,通天便冲着云翼问道:“师侄孙呀,五子棋是因为要把石子连成五个,跳棋是因为珠子在跳来跳去,那井字棋为什么叫井字棋呀,不能叫三子棋吗?”
手里握着一颗白色的通透圆珠,云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空白,笑容裂开一道缝。
但云翼很快镇定地将神色掩饰过去,转移话题说道:“师叔祖,您想喝酒吗?”
通天近来对云翼说起的新事物都抱有很大热情,注意力很快转移到酒身上,问道:“酒也是一种游戏吗?”
云翼从袖中取出一壶上品灵酒和一个白玉杯子来,浅笑着露出两个梨涡,说道:“非也。”
通天看着云翼送到面前的玉杯,只觉杯中液体纯净透明,闻着好似有些果香在。
这段时间,云翼提出的都是些玩耍的,通天对这液体没多大期待,但也给面子地举起杯子打算一试。
…………
南昆仑,南极仙翁的洞府之中。
云翼焦急地以神识翻阅着手中的玉简。
从上到下将玉简看了一遍,云翼嘴里喃喃道:“玉简里没有说井字棋为什么叫井字棋啊。话说井字到底是什么……”